没想到他竟然死不悔改。
舒舒这回真是气极了,再不说什么,一股脑把那些东西全砸到了三爷身上,拔腿就跑。
舒舒很为小蝉不值,豁上自己的清白,得来的不过是另一个人的全不在意。
这是小蝉的悲哀,还是时代的悲哀?
还有汤水管事家的那个媳妇儿,实际上,她们都是被三爷给炮灰了的可怜人。
舒舒又有些憎恨她们自取其辱,但是,其实这一切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虽说她因此做了一回受害人,可是她在这儿忿忿不平又有什么用?
她是能改变这个时代,还是能改变三爷?
她能做的,大约也就只剩下了独善其身罢了!
连这一点做起来都是千惊万险!
舒舒叹气,怏怏地回了竹园。
四奶奶看她这么回来,未免有些讶异:“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舒舒绞着手嗫嗫地回道:“我告诉奶奶奶奶可别生我的气。”
“这到底是怎么了?”四奶奶纳闷地不行。
“东西……东西我全砸三爷身上了。”舒舒嗫了嗫,一鼓作气说道。
说完闭上眼睛等着受罚。
谁知四奶奶扑哧一声笑了:“是不是三爷又手脚不干净了?”
顿了顿又说:“哎呦,可是我该死!论理儿,可轮不到我说这些。”
这话听起来怎么也不像要罚她的样子,舒舒悄悄地睁开眼睛,问四奶奶:“您不罚我?”
“罚你什么?”四奶奶笑眯眯地问。
“自然是罚我顶撞了三爷,得罪了三爷啊。”舒舒奇怪地说,这有什么好问的。
四奶奶伸了个懒腰:“三爷会不会罚你我是不知道的,不过我可舍不得就为这个罚你。”
一回又怪怪地说:“只怕三爷也是舍不得罚你的。”
这话说的……就是调戏了!
舒舒囧了脸,拉长了声音嗔道:“奶奶~~~”
后来果然像四奶奶说的,三爷没有罚她,至于是舍不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就不是舒舒能够知道的了。
第二天,三爷正式出门,舒舒跟茹竹四奶奶跟着一大家子一起送三爷到二门。
三爷瞟了在人群中的她一眼,动了动嘴皮,似乎想对她说些什么,终究却什么也没说,告别老太太往大门去了。
舒舒拍着心口,庆幸不已。
三爷那性子,素来是没脸没皮惯了的,她还真怕他说点什么出来。
要真说出点什么——这么众目睽睽的,老太太又在跟前,她以后还活人不活人了!
三爷走后,大家也没就散,都跟着老太太到菊园去了,也是存了安慰老太太的意思,三爷虽说如今也不小了,可是打出生就没离开过老太太,这回走了,老太太不知道怎么惦记呢。
用句文艺的话说,大概就是:你还没离开哪,我就开始想念了。
其实用于情人间的很多句子,用在母子身上也是合适的。
最出名的比如“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那个,可不就是原本写给母亲的么。
舒舒因此也跟着去了菊园,今儿正该吉祥儿当班,看太太奶奶们都进去了,大丫鬟也都跟进去服侍了,廊下再没别人,便悄悄一扯舒舒,跟她躲到角落里去咬耳朵。
舒舒先问吉祥儿:“你哥哥怎么样了,那天也没能说清楚。”
吉祥儿一抿嘴:“没事儿,看着挺吓人的,其实就是骨折,养养就好了。”
骨折还叫没事?
舒舒有点儿囧。
吉祥儿看出来了,笑着安慰她:“你不知道,我哥哥是管驯马的,这只是摔断了腿,真的不算什么大事。”
又说:“这次真摔断了腿也好,等好了就不会再管这一块了,我也就不用成天跟着提心吊胆。”
舒舒点头:“也是,高危工种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这个话题就这么过去了。
吉祥儿突然一捣舒舒:“那天……你可看见了,可怎么样呢?”
“什么怎么样?”舒舒有些儿糊涂。
吉祥儿忿忿地拧她:“真是笨死了,自然是五爷!”
“五爷啊,”舒舒恍然:“挺好的。”
“长得不错吧。”吉祥儿笑道:“重点是性子好,又还没有奶奶。”
舒舒应道:“是啊。”
不过舒舒很想加上这么一句:“这又关我什么事儿啊?!”
吉祥儿又说:“你再多来几次,在五爷这儿留个好印象——实告诉你说,老太太正在寻摸着给五爷屋里放个人,不要太漂亮的,也不要太伶俐的,就要个乖巧一些的女孩子,我看你正合适。”
舒舒这回是真囧了,今年这究竟是怎么了,桃花一朵一朵开,偏是一树烂桃花!
还是说她张了张姨娘或者说通房丫头的脸?
不过吉祥儿也是好心,舒舒婉拒说:“我究竟是竹园的人。”
“竹园又怎么了!”吉祥儿笑说:“五爷看着顺眼,老太太再合意,管你是不是竹园的。”
“可是四奶奶对我挺好的。”舒舒为难道。
“你能有些儿出息不?”吉祥儿恨铁不成钢地拧她:“你能在竹园呆一辈子?——就算能呆一辈子,守着个药罐子能比跟了五爷强?”
舒舒终于忍不住说了:“难道我就长了一张小老婆的脸?”
吉祥儿呆了一呆,醒悟过来:“你是想嫁到外头去。”
又劝说:“外头能有几个好的,还不如五爷,是个知根底的,人又好,又不像三爷。”
说着她一撇嘴:“你一直在竹园都不知道,那位,早在没娶三奶奶的时候就弄了不知道多少个了,连老太太身边的都有两个被他得了手。”
舒舒黑线:“别提他了,那就是个渣!”
一回头突然又有些疑心起来,她跟吉祥儿也没认识多久,虽说投脾气,可是这样就把这件大事告诉她,还撺掇着,有意让她得这个巧儿——别是什么别的人的意思吧?
比如说:老太太……
可老太太也没实打实见过她,就算知道她会做曲奇,能动了这个心思?
五爷就更别提了,真正第一次看见也就是前儿那次,以前就算远远见过也未必知道那就是五爷。
那会是谁呢?
舒舒这一思虑就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吉祥儿气道:“在说你的事呢,你上些儿心,好不好!”
舒舒回过神来,问道:“这么好的事,你自己怎么不……嗯呢?”
吉祥儿脸不知道怎的突地红了。
“你……”吉祥儿绞着手指,半天却也没说出你什么来。
舒舒真好奇了:“我怎么?”
“你还……嫂……吧?”吉祥儿嗫嗫地说。
舒舒琢磨了半天,连蒙带猜,总算会意过来,不由有些又惊又喜:“你是在问我有没有嫂子,是吧?”
吉祥儿低着个头,如蚊蚋般轻轻嗯了一声。
舒舒高兴地说:“是啊,我还没有嫂子!”
接下来反而是舒舒逗着吉祥儿说话了。
舒舒问吉祥儿:“你是在哪儿……怎么认识我哥哥的?”
然后舒舒才知道,其实她哥哥还不知道吉祥儿,呃,也不是说她哥哥还不知道吉祥儿这么个人,而是目前还只是吉祥儿一个人的单相思。
事情是这样子的。
吉祥儿跟她哥哥(她哥哥叫李维山)并不是于府的家生子,因为家里遭了难,父母双亡,急等下葬,百般无奈才卖身到了于府中,而于府相中她们是因为她哥哥有驯马的绝活儿,而她,其实是个添头,因为长得乖巧,人又肯听话,才被派到老太太这里来。
吉祥儿哥哥是驯马的,舒舒哥哥是管马的,这二人自然就有了来往。而吉祥儿哥哥是个外来人,偏会这一手儿绝活,为此每个月的月钱比那一块儿里的哪个人都高,这就引起了别人的嫉妒,几乎所有的人都故意冷着他,又欺负他,舒舒哥哥看不过去,说了几次。吉祥儿哥哥存感于心,便刻意结交,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驯马是个高危工种,吉祥儿哥哥难免今天摔着,明天碰着,兼之哥哥又想妹妹,就经常拿这个借口接妹妹出来看看。
舒舒哥哥拿吉祥儿哥哥当朋友,又是管马这一块的,每次吉祥儿哥哥摔了他于情于理都要去照顾,这次数多了,有几次就没能在吉祥儿来到之前及时躲出去,便被吉祥儿看在眼里了。吉祥儿因此问哥哥那人是谁,吉祥儿哥哥告诉了她,又告诉她之前他对他的照顾,吉祥儿心里便也存了感激。
而舒舒哥哥本来就长得不错,身材又高大,吉祥儿感激之下越发觉得于成威武高大起来——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也不独放在女人身上有用!
这几年吉祥儿渐渐大了,心思便多了起来,便留神打听出舒舒和她娘的存在来,那天又恰巧碰到了舒舒,这才有之前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舒舒很有些为自己的哥哥开心,也为自己开心。
为哥哥开心是因为:她一直以为哥哥是一块榆木疙瘩,居然也能被人悄悄喜欢着,还是这么好一个姑娘,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为自己开心是因为:嫂子虽说是本哥哥的老婆,可终究也是自己的嫂子,一家人总要相处的,得个容易相处自己又喜欢的嫂子总比得个不容易相处的嫂子强不是!
一回舒舒又犹豫起来,自己并不知道哥哥自己是怎么想的。另外,她又想起娘那天的话来——她娘急着抱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