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九省十八郡最红火的青楼便是抱香馆，说它红火，只因有个方惜情存在，而这方惜情又恰好跟北方最具名望的南堡当家南宸风扯上了关系，如此为这烟花女子增添了几分傲视无人的资本。晚红园地处勾栏瓦舍最具繁华的地段，可生意却远远落后，当真辜负了天时和地利。
黎儿携着古言翎一道步入晚红园，就给了一句评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晚红园外边装饰很是出彩，可到了里面就不免给人一种失望的感觉了。没有花红酒绿的装饰不说，就连姑娘都是一副不施粉黛，意兴阑珊的模样。
“这就是你说值得一来的地方？”黎儿悄声问着，“言翎，要是真买下这儿，地理位置却是不错，可大把的银子就要花在装修和找人上了。你瞧瞧四周，陈旧不堪，就连赚钱的姑娘都是爱理不理的模样，如果咱们底下的姑娘都是这副模样，那咱们还是乘早打消念头另谋出路比较好。”可不是么，顾客上门连迎接的人都没有，这还算什么青楼啊。就算看不出她们有钱与否，单凭着她们两个清秀的男子，就该围上一群人，要知道在北方粗狂男子中，分属江南的秀气男子可是不常见的。
“可是就这里有要出卖的消息。其余的地儿虽不若抱香馆吃香，可也都是赚钱的地方，没人要卖出去啊。”古言翎也知道晚红园的装修和姑娘都不符合青楼的标准，但是除了这里，她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九省十八郡说小它很大，可勾栏瓦舍的地儿可就这么一丁点。
黎儿无奈的摇首，外加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姑娘围上来投怀送抱，这感觉真不像是逛青楼。黎儿心里颇有些失望。她拉着古言翎随处找了一地坐下，跑堂的伙计立马上来献殷勤，或者这地更适合开茶楼或者酒馆，因为伙计很是尽职。
“不必忙活，叫你们晚红园的管事蓉嬷嬷出来说话吧。”黎儿抬手制止了小二欲要倒水的举动，直径将自己来此的目的说了出来。
伙计一愣，下意识的往侧一看，在得到示意过后便退了下去。
蓉嬷嬷在侧打量着两个步入晚红园的女子，其中一人她见过，是之前跟自己商讨买下晚红园的古言翎姑娘，另一个则是新面孔。灵动的双眸四处打量的晚红园，自瞧见外面的满意和瞧见里面之后所露出的不以为然，清丽出尘的气质即使着了男装也引得她底下的姑娘频频注视，可见清雅书生气的男子已是她们许久未见了，只是全都胆小的不甘上前。
摇着团扇，扭着腰，蓉嬷嬷扬着笑容来到黎儿身侧，“这位公子，你找我？”
搭上黎儿的肩旁，那媚声媚气的语调让黎儿整个人一哆嗦。她打了个冷颤，不着痕迹的移了个身子，远离蓉嬷嬷的魔爪。嘻嘻一笑，转身打量，面前的是个丰满的女子，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稀可见她年轻时的美貌模样。黎儿猜想依照蓉嬷嬷的身材，就算晚红园关门大吉，她都大可去富贵人家当个乳娘，保管她衣食无缺。
“你就是蓉嬷嬷？”虽然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就是蓉嬷嬷，但为了以防万一，黎儿还是开口试问了下。
古言翎起身作揖唤道，“蓉嬷嬷。黎儿这就是晚红园的蓉嬷嬷。”
既然现在是男子装扮，那作揖是免不了了，谁让这是社交礼仪呢。黎儿稍稍行礼，然后示意蓉嬷嬷也在一旁坐下，“没想到蓉嬷嬷是这么个年纪青的妇人，我萧黎儿还真是看走眼了。”
蓉嬷嬷轻轻一笑，眼角的皱纹虽然显现，可在她的身上黎儿却发现了一般青楼老鸨所没有的清白。想来就觉得可笑，在一个青楼女子的身上体现清白二字，传扬出去还真没人相信。
蓉嬷嬷抬眸看了一眼黎儿，笑着说道：“萧公子是疑惑为何我这晚红园没有生意，我也不着急，是么？”迎人三分笑，纵使心里恼怒，她也养成了良好的习惯，更何况面对两个如此赏心悦目的翩翩公子，蓉嬷嬷的心里就更笑开了。
黎儿微微一笑，“蓉嬷嬷既然开了晚红园，养了底下那么多姑娘，自然有蓉嬷嬷你的打算，旁人怎么疑惑也不干你的事。我想嬷嬷你只是问问我罢了，也压根就没心思为我解惑。我说的对吗，嬷嬷？”
蓉嬷嬷的眼中闪过一丝钦佩，很少有人能猜中她的心思。不想这萧黎儿年纪轻轻就如此眼光，当真难得。
“蓉嬷嬷，我和黎儿此番前来是为了日前商谈一事。”古言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蓉嬷嬷没有看向她，目光只是一直盯着黎儿，“我想问萧公子一个问题。”但见黎儿挑眉示意，她继续说道：“萧公子，如果我将晚红园关了，你说我底下的姑娘可以干什么呢？”
她还以为蓉嬷嬷会问什么难题，原来是这么小儿科的。黎儿四处打量了一下楼上楼下皆为空闲的姑娘，“依我看，开个胭脂饰品楼绰绰有余。青楼里的姑娘多半是会打扮之人，教人如何装扮，如何买适合的胭脂，没有比她们更为在行了。怎么，难不成蓉嬷嬷你想改行？”
“是有想过，只是不知道改行做什么才好。这不，萧公子为我解了矛盾。”
黎儿制止古言翎焦急的神情，淡雅一笑，稍稍呷下一口清水，“如此蓉嬷嬷当真想把晚红园卖出去？不知道蓉嬷嬷开价多少？”
“你们两个姑娘开青楼到底是为了什么，好玩还是有钱没处使？”蓉嬷嬷疑惑的问道。
“青楼是最能赚钱的行当之一，若真是有钱没出使，我就找个亏本的行业来做了。何必辛苦的坐在这里跟蓉嬷嬷聊天呢？”黎儿的嘴角挂着一抹讽刺。只有富二代才会有钱没处使，没事包包场子。
“那你们……”
“如果我将实情告诉了嬷嬷，嬷嬷你就会少要点银子吗？还是说嬷嬷你会留下来帮我们管理晚红园？”黎儿反问着，良久不闻蓉嬷嬷回话，黎儿微微抬首便见蓉嬷嬷紧蹙的眉宇，似在思考。她的话就是利用人天性的好奇，从而达到自己预想的目的。她没有管理之才，古言翎也没有，若是放走了蓉嬷嬷一个这么好的管理人才，那可就损失大了。
黎儿轻蔑一笑，“既然嬷嬷犹豫，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言翎，咱们还是离开这儿，去它处坐坐。毕竟九省十八郡不止晚红园一个青楼。”
此时古言翎也有些明白黎儿的用意了。她了然的颌首，应和道：“那我带你去下一个地方。”说着便站了起来。
“你们两个丫头用不着那话激我了，要我帮你们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们答应我一个要求就是。”
“嬷嬷请讲。”
蓉嬷嬷怜悯似的看了一眼周遭听着她们谈话的姑娘，道：“我底下的姑娘都跟了我很长时间了，除了晚红园，她们也不会有地方可去。我要你们一旦买下晚红园，不准赶走她们。”
黎儿和古言翎重新落座，“这个嬷嬷你尽管放心，若是赶走了她们，一时间我上哪儿找人去呢。只是嬷嬷有一点我也说在前头，一旦晚红园重新开张，你们这副德行就不能呈现在客人眼前。不然留之何用？”
蓉嬷嬷闻言一愣，萧黎儿的话说得很是温柔，可她的神情却是如此危险，让她这个久经风尘的人都不免心慌。她有些失落的说道：“其实她们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算了，不说这些了，你们也该讲讲你们为何要开青楼的原因了。”
黎儿稍留意了下蓉嬷嬷尚未说完全的话，而后听闻她便耸耸肩，事无不可对人言，她们身上有什么说不得？侧首瞧了一眼古言翎，示意她开口叙说。悠悠喝下一杯清水，再执起水壶倒满，方才说了一大堆，她都渴死了。况且最主要的，她已经把蓉嬷嬷拿下了，接下来也该古言翎接手了。
古言翎没好气的看了一眼黎儿，埋怨她现在想起自己来了。“嬷嬷，我们要开青楼的理由很简单，因为青楼赚钱，而我们急需要用钱。”
“急需用钱？”蓉嬷嬷闻言就更加不解了，既然急需，又何必花费大把银子来开妓院？
古言翎微微颌首，“正是，在城郊一处破庙里住着一群老老少少，他们食不果腹，风餐雨露。正是为了他们，我和黎儿才想赚钱。”
蓉嬷嬷明白了，她们是将照顾老少的责任扛在了肩上。照顾这么大帮人，没有足够的银子是不成的，因此她们打算先投入银子开妓院，以此来做长远的打算。这么重大的责任一般连男人都扛不起，甚至是推脱，可她们两个弱小女子却扛起来了，而且还有如此坚定的意志。
“原来如此，也真是难为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