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他们的打斗在欧阳邵和东方璃眼里就跟过家家一样,弱得不堪一击。最后还是欧阳邵上前把几个人拉开弄进了屋里,之后所有人排排坐,欧阳邵和东方璃坐一边,其他人坐一边,咚咚吊在屋顶上,乌龟舒服的爬在了扫地机器人身上。 “打舒服了没?”苏墨,羞愧的低下了头,他当时冲得最凶,被打得也最惨。 “谁先说?”欧阳邵像一个大家长逼问犯错后的孩子一样。“我,我先说!”小朱心领神会,瞬间拜倒在欧阳邵的淫威之下。之后小朱就将这几天发生的事事无大小,悉数禀告。“所以你们就在那儿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东方璃还是那么毒舌,似乎除了欧阳邵在他那儿有特殊对待之外,其余谁都不行。小朱“……”虽然打得的确很垃圾,但是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还是很羞耻。 鱼小虫转向迟瑞,“你呢?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迟瑞因为自己把自己超度了一回,这会儿反应有些迟钝,他想了许久才磨磨蹭蹭的想出一个理由,“因为……亲切?”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

“……”亲切?是把他这儿当鬼族收留所了吗?“行吧,你自己超度了你自己一回,但不是很成功,那我帮你一把?迟瑞摇头,“我存在肯定有我存在的理由,只是我想不起了。”欧阳邵有些无语,像迟瑞这么弱的鬼,执念又不强烈,没理由会存在于阳界,地府真是越来越不揽事了,非得给他多找些麻烦。“记不起来了?那感情好啊,我欧阳哥最擅长就是这方面了,对吧?”苏墨热切的开口,想做点什么挽回一下。 “我有这样说过吗?”欧阳邵眼神锐利的看过来。看吧,他的积蓄就是这样败出去的,养一个吃白饭的东方璃还不算完,还有一个时不时败家的徒弟。 现在退货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那有什么办法,自己收的,还能卖了咋地?

“帮你可以,但是我不白帮的,你得付报酬。”迟瑞微囧,“我如今身无分文,身体残缺,可能付不起。” 欧阳邵打量他一番,“我看也是。”“哥,你看人家千辛万苦到你这儿来,就想找到以前的记忆,你就帮帮他呗。”苏墨求情现在叫哥叫的越来越溜了。欧阳邵嗤笑一声,这货还好意思跟别人求情?败家玩意儿说的就是他。“对啊,老大我们特调不就是专门处理各类留滞阳界的鬼吗?”小朱也求情。 “帮不帮他说了算,你们叽叽歪歪干什么?” 众人“……”得,还护上了。

欧阳邵扯了东方璃一下,示意他不要太嚣张,虽然他有嚣张的资本,但也得给人留个面子。自从知道欧阳邵在调查处他就看不得小朱。东方璃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去了。不识好人心的家伙! “帮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看,我这店几天没人打扫,都落了灰了。” “我帮你打扫!”苏墨对这种把戏早就烂熟于心,反正又不是免费扫过一次两次了,于是非常积极。 “我,我也可以!”小朱跟着也举起了手,苏墨另一只手还抓住了刚到不久的潘程程的,逼迫他也跟着举了起来。 “那可以。”欧阳邵一笑,说着掏出梦情粉取出一点朝迟瑞一撒。迟瑞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欧阳邵黑着脸抽了好几张纸巾,就差没在自己脸上搓掉一层皮。迟瑞陷入回忆,那是一座寺庙,钟声回响。

这一世,原来他是一个和尚。 “无情,师父叫你跟他下山做场法事。” “是,师兄。”无情是师门亲传弟子中最小的,四岁那年师父将他从山下抱回,之后一直由师父一直带在身边。想来已有十年之久。无情这一法号乃师父亲自所赐,希望他忘记前尘往事,不受俗世干扰,无情无念,亦是勿念。这次请师父出山的乃是山下佛脚镇中的一位乡绅,长年给寺中捐献香火,所以才请得动师父。乡绅家中最近颇有些离奇,大媳妇无故小产,二儿子骑马摔伤,家中厨房走水,等等一系类倒霉事件接踵而来。乡绅拍案一想,莫不是家中撞了什么邪?于是这才匆匆派人将山上寺庙中的和尚请来,并且点名要住持,也就是无情的师父。

无情很少下山,平时师父有个什么事都是让师兄们代劳,不知道这次怎么会找上他。无情有疑,便也问了。师父法号慧心,常年修习于庙中,颇得百姓信任,一身修为浩然正气,寻常邪祟近不得身。慧心笑笑,“无情啊,从前不是为师不带你下山,一来你年纪尚小,二来这世道不平。在你一众师兄弟中,你悟性最高,心亦最悲悯。这并非不好,若是盛世繁华,必是飞升之才。”“可是师父,出家人不就是应该心怀慈悲吗?”“是这样没错,可是无情,你知道现在的人间是怎样一个人间吗?” “这,无情不知,想来应该繁华依旧。” 慧心拍拍无念的头,“所以这次为师便带你下山去看一看。”你以为的繁华依旧。

佛脚镇乃周围几十里中最大的一个镇,的确非常繁华,可是无情一点也笑不起来。他一路走来,师父带着他看过了八十老妘依旧田野劳作,垂发孩童乞讨充饥。这不是他所认为的人间,这不是大同。 繁华浮于表面,危机潜藏暗里。 乡绅家坐落于镇中,牌匾上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王府,颇有一语双关之妙。王府的富贵光从外面就可窥见一斑,廊腰缦回,檐牙高啄,亭台矗立,楼阁密集,好不气派。

释心师徒被恭恭敬敬的领进府内。 “无情,你怎么看?”慧心指着周围的假山流水问道。“流于俗表,无甚内涵,另有邪气相附,虽害人不及,霉运缠身亦不简单。”无聊说得直白,毫不避讳他们身边王府的两名家仆。 两名家仆听了,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倒是慧心哈哈大笑起来。 “说得好,我们出家人看中的本就不是财物,自然不能流于俗表,你既年纪轻轻就能看见邪气,这就是我说你慧根比你其他师兄要好的原因。”

乡绅热情的招待了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原先的家仆没有向乡绅告状,反正乡绅是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王府内的确有邪气,依照慧心推测,应当是某位大妖路过此地在府上歇息了一晚,但因妖力过于强大,所以仍有残余留在府中,这才造成了最近怪事频发的结果。慧心做了场法事,乡绅十分高兴,有意要留二人在府中多做客两天,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想看这场法事究竟有没有效果,慧心也不戳破,就安心住了下来。 无情依旧慨于人间,他离开王府四处转悠。沿街皆是小贩,贩卖各种吃食的,玩耍的小玩意儿也让人目不暇接。这种景象就真的很容易让人误解为整座镇都应该是这副模样,由此及彼,天下皆应是这副模样。街上的小贩蓦然见到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虽然老板着个脸,跟个小大似的,但都忍不住逗逗他。

“小师父,吃桃吗?” 无情冷漠拒绝,但根本挡不住人家的热情,最后兜着两个桃儿,一个馒头,还有一把花生拐进了一条小巷。差点没维持住人设,无情松了口气。一转头,和一个小姑娘面面相觑。 刚刚来这里化成人形准备在人间浪一浪的悦心“……”怎么办,碰到一个小和尚,他有没有看见我化形?他修为怎么样?周围有没有家长?揍了他会不会出事儿? 因为悦心化形亦是化作的一个小姑娘,身形较矮,此刻盯着无情进行灵魂发问的时候,无情以为她是盯着自己怀里的吃食发呆。“你过来。”无聊将悦心唤过去,悦心也脑抽的过去了。无情将怀里的馒头塞给悦心,自己则细细的将桃子的毛擦去。 “可是饿了?” 悦心“……”本座被当成要饭的了?本座这种几百年修为的大妖被当成要饭的了?本座是像要饭的人吗?!

无念将怀里擦干净的桃儿一并塞给悦心,还仔细嘱咐,“莫要一个人在外面乱走,家中人该着急了。拿着这些快回去吧。”行吧,要饭的就要饭的,悦心高高兴兴的啃起了桃儿,蹦哒着走了,当然也没忘道别,“小和尚,谢谢你,再见。”无情微囧,虽然他年龄是不大,但平时师兄们也没谁把他当小孩子,课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趟下山,还享受了一把小孩子的待遇,想来真是无奈。 但是没过多久,悦心就又见到了小和尚。她路过王府,嗅到里面有微弱的妖气,还以为哪个后生被困在里面,想着要不要帮他一把,就跟着人群混进去了,谁知道是乡绅宴请小乡绅们吃饭? 差点被抓了个现行,还好小和尚把她带了出来。 “还是没饱么?怎么到这里来了?”无情无奈询问。 悦心“……”得,她的形象已经毁于一旦了,要饭的加蹭饭的,还是个饭桶,捡都捡不起来的人设,干脆就算了。

悦心充分发挥这具身体的优势,她甜甜一笑,说道:“小师父,你在这里做什么呀?”无情在身上掏掏掏,又掏出早上他剩下的半个馒头塞给了悦心,“我与师父来此做法事的,你快回去,莫要再被人发现了。”

悦心这次维持住了她的吃货人设,接过馒头就啃。原来是来做法事的,怪不得这里妖气弱下来了。还有,这小和尚有家长,幸好当时没揍人。无情看着悦心的吃相,虽然这样说女孩子不好,但他还是忍不住想,真能吃啊。 “这里有大妖怪,快走吧。”悦心嗤笑,还大妖怪?像这种连自己妖气都控制不住的妖怪,她一只脚能踩趴十个!见悦心不是很相信,无情也不再多说,回到了王府。 小住几天之后,乡绅觉得差不多了,才终于肯放人走。天下不公,妖魔横生。此后,无情曾多次下山,前往各地镇压妖魔。

两年后,无情再次下山,前往大悲寺听讲佛法。也真是巧得很,又遇到了悦心,她在打劫另一个小孩儿,不过无情看得出来,那是一只妖怪。这小孩儿胆子也太大了!一天天到处跑,家里人不会担心吗?也舍得放她出来,这么皮!惹到不该惹的人怎么办?无情赶紧过去将悦心护住,那妖怪见有人来了,这才离开。那妖怪走的时候涕泗横流,无情心想,他应该是没有吃到人。但人妖怪不是这样想的 。他想,天啊,终于有人来制住了这只大妖怪,他终于可以逃走了,太感谢这个和尚了!悦心内心也是日了狗了,她百年难得一遇的百无聊赖打算找个小妖怪玩玩儿,这都能碰到小和尚?!她的形象在小和尚那儿是不是拿米饭都糊不起来了?偏偏那小妖跑得也快,完了,这传出去本座以大欺小以后可怎么做妖哦。

无情看着一脸不高兴的悦心,不免觉得好笑,她到底那儿来的这么大胆子!而且,而且两年了,这孩子一点个子都没长,白吃了那么多吗?无情从怀里掏出一张饼递给悦心,那是他的干粮。“你的家人呢?” 悦心接过饼,啃得还蛮高兴,“早没了。”怪不得会在这里打劫了,怪不得两年来一点个子都没长,这么小的孩子就没人帮助她吗?无情叹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悦心。”“悦心啊,此后要去那里?”无情不知不觉把自己代入了大人的身份。果然,悦心并不买账,“小和尚,你管我呢!”“不是我要管你,是觉得你一个小女孩儿在外面不安全。你可知你刚才打劫的是何人?” “何人?” “那是一只妖怪!” “不就是一只小妖怪吗?”悦心偏头一哼。无情失笑,“妖怪可是要吃人的 。” “你把我当小孩子哄呢?”“我怎么是哄你呢?我是担心你的安全,我此番要去大悲寺,你不如同我一路。”

“我才不出家当和尚!” “不是让你出家,你且先和我一道,要是路上遇上什么喜欢的地方或者愿意帮助你的人,你就自行去吧。”

见悦心还是犹豫,无情只好祭出绝招。“跟着我就不用打劫了,我有饼,很多张。”悦心“……”好了,你赢了!跟着小和尚后,悦心再没见过半点荤腥,路过一家酒楼的时候,闻见肉香,她哈喇子都忍不住流了出来。无情无奈,出家人忌荤腥,他身上也没有银钱,只好委屈悦心继续啃饼了。走在路上,很多时候悦心都忍不住想,要真是馋虫犯了,不然就把这小和尚给吃了吧。就这么想着想着,一路就到了大悲寺附近。这次是宣讲佛法,里面的老和尚指不定多少,小和尚也保不齐一摞摞的,悦心才不想去触霉头,所以留在外面没进去。正好,无情也不方便带她进去,于是就顺了她的意,但也少不得嘱咐两句。“莫要偷,莫要抢,遇见坏人要跑,知道吗?”悦心掏掏耳朵,“行了,小和尚,你快进去吧,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无情无奈,还想说什么,旁边迎面走来几个前辈正在喊他。“无情道长,快开讲了,走了。”“好,你们先走。”无情远远的打了个招呼,又转过头来对悦心说,“我得走了,我说的话你要记住啊。”悦心冲他摆摆手,“赶紧走。”无情哭笑不得,只好先走。终于摆脱了小和尚的悦心立刻原形毕现,马上抓了两个小妖让他们去给自己找肉吃,她要吃肉,立刻,马上!差点没馋死她!堂堂几百年修为的大妖,馋肉,像话吗?大悲寺里的住持修为颇高,在佛界有一定的地位,其余寺庙中的人也愿意把庙中年轻有前途的弟子招来听他宣讲佛法,后辈们也通常受益匪浅。无情在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许多人都想结交他。“无情道长,听闻您前几月扑杀了一直妖怪,救了一整村人的性命,这可是大功德啊。”几个结伴而来一起听讲学的僧人叫住无念,打算分享听讲后的心得。

无情行礼,谦虚说道:“那里,这本是贫僧该做之事。”“你不用谦虚,我等早就听闻慧心大师坐下有一悟性极高的弟子,年纪尚小,修为便已了不得。” “这真是过奖了,贫僧不足之处还有很多,近几日的听学贫僧受益甚夥。”“唉,当今天下,妖魔横行,可苦了世上苍生。无情道长,方才住持谈到妖道,你怎么看?”“妖修妖道,为祸苍生,自然应当斩尽杀绝。”无情说得正掷有声,一本正经。 “可若这妖没有祸害苍生又该如何?”“劝诫其皈依佛门,入我佛门者,好生修习;不入者,斩杀,永绝后患。” 和尚们有和尚们的讲学,妖界也有妖界的大会。不过这会向来是用来确定地位的,打过去打过来,无聊的很,悦心不屑这些排名,从没去过。不过这次大会设在离大悲寺不远的地方,悦心等小和尚等得无聊,索性就去看看。虽然悦心从未在大会上露过脸,但她威名一直在外,哪个妖族不得对她客客气气的,但是没想到这次会在会上遇到她的死对头,一只讨厌的狐狸。

狐狸一族长得狐媚,人又狡猾,坏水儿一肚子,管你是不是他朋友,照样坑你。悦心就被这只狐狸坑过一回,所以恨极了她。“哎呀,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你怎么还喜欢化成这个样子?”狐夭夭上下打量悦心一番,捂着嘴轻笑。悦心几百年来化形都是化成一个小孩子的模样,从没变过。悦心也毫不掩饰眼里对狐夭夭的嫌弃,“要你管?你瞅瞅自己那个样子,又要去勾引谁了吧?”“这话可没说对,我需要勾引谁吗?哪次不是别人眼巴巴的凑上来。” “哟,是吗?我说怎么看你越来越风尘,原来是老少不忌,肥瘦不禁。” “你!”狐夭夭怒目圆睁。悦心也毫不客气瞪回去,“我怎样?!”旁边的小妖们也都清楚两人之间的嫌隙,这边战火烧起来了,他们自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自保要紧。修炼不易,别牵连到自己,大佬们的恩怨还是让她们自己去解决。

大会一般是由几个地位较高的妖界前辈主持,这次的目的竟然是打算解决和佛门之间多年的恩怨,怪不得大会选在这里举行。大悲寺就在不远处,来参加的都是后辈,虽天赋高,但缺乏经验,而且这次妖族集结众多,只要他们的讲课一结束,等待着的将是一场大屠杀,佛门会被重创。悦心皱眉,她不关心妖族事务,所以此前并未听闻,但据来参会人的表现,这次屠杀应该是蓄谋已久的。 狐夭夭又凑了过来,“要不这次我们来比一比,谁杀的和尚多?” 悦心一把将人推开,“无聊。”“无不无聊比一比不就知道了?”悦心才懒得搭理这只臭狐狸,自己先走了。解决和佛门之间的恩怨啊,麻烦。要是以前,她肯定甩甩袖子就走人了,她才没兴趣,你们要杀便杀,只要不碍着她。但这次小和尚还在里面,要不要帮一帮他?毕竟吃了他那么多张饼。但这次这么多妖族,她不好放水啊。

悦心左右为难,心想要不还是算了吧,小和尚逃过了是他幸运,要是没躲过这劫,也是他的命数。

两日后,佛门讲课结束,和尚们带着或多或少收益回自家寺庙,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危机已经暗自埋伏。无情一出大悲寺,就看见悦心黑着脸蹲在一块石头上等他。无情一笑,心想着小女娃莫不是真想跟着他回庙里出家?悦心老远就看见无情在笑,脸更黑了。她想,本座才不是来保护你的,而是为了还那几张饼的恩情。嗯,对,没错,就是这样。 悦心成功麻痹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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