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这边受到消息已经半个月,公主殿下没有发怒。
这半个月安锦君没有上门,燕阳也没有动作,没有上门找事,也没有又玩点什么政治途径封锁安家商铺。
水尧累了,她的性子是不肯吃亏又绝不肯低头的。如果这事情出在一年前,她必然杀上门去,就像是上一次一样,整的安家鸡犬不宁,安锦君老老实实的跑来道歉赔礼还要看她的脸色。
可是这时候,她只能按捺怒气,因为她很忙,她手中的力量已经开始逐渐分散转移,手中经营的产业也尽量变成贵重金属,她在为自己身边的人准备退路。
时机不允许她对安家动手,现在她惹得起,就算安家那位是燕王真正的孩子,可她毕竟是占了正统的名字。
可她死了,沈刃,钟诺陵他们惹不起。
为今之计,只有忍。
这边水尧刚忍下一口气,那边安锦君送走了卫大人便登了公主的门。
这一次不但是安公子来了,安公子还带来一些奇珍异宝,不看安公子这张漂亮的人神共愤的脸,也看在那些奇珍异宝的份上,没费多大劲,安公子便如愿见到了公主。
“参见公主。”
安公子真是少见这样有礼貌,一上来就行了个大礼。
“本宫一介女流,当不起公子这样的大礼。”
这一口气是咽下去了,可她对这人天生就说不出什么好言语,更懒得强颜欢笑。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今天特地来请求公主原谅。”
安公子翩然落座,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深情,柔情似水的眼神落在水尧身上,看的人满面春情,被看的人,偏开脸去,面色冷淡。
“原谅不敢说,本宫怎么不知道安公子何时做错了事情。左右不过是个小宠,本宫还不至于这样小肚鸡肠的为了个小宠和公子计较。不过下面的人不争气,公子下一次要人,还是来跟本宫说了,莫去抢人了。”
这话说的是连嘲带讽,说得不好听,其实是安锦君找了个台阶下。
水尧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素净的食指捏着茶杯盖子轻轻掀了掀,茶水的渺渺雾气中,殷红薄唇与精致眉眼是入骨的凉薄之色,一双凤眸,眸色深沉,掩去所有情绪。
“让公主笑话了。”
安锦君这一句是接的顺溜,只是脸色却有些不好看,笑容也僵了些。
这话里话外的潜台词就是他有龙阳之好,他现在进退两难,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安公子无事的话,本宫便不送了。”
这人可以走,那些个宝贝留下便好,水尧眼睛都没抬一下,淡淡的说道。
“公主,锦君还有一事想请求公主。”
安锦君尽量扯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就是他这么厚的脸皮,现在也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说。”
水尧挑眉,眼神终于从自己指尖把玩的瓷杯盖子上抬起,落在了安锦君清俊温雅的面容上。
“我思慕公主已久,公主如今也未曾
婚配,我想跟公主求亲。”
他神色说不出的温柔似水,看着水尧的眼神和表情,无一不是宛若面前这个人就是他山盟海誓的爱人一般。
“公子恐怕是误会了本宫的意思,那小宠实在是上不得台面,可不管怎么说都是我公主府的人,绝不是别人说抢便能抢的。安公子最好今日将人原封不动的送回来。”
若眼前这个姑娘真是情窦初开,不知世事,养尊处优的公主,估计也要不到今日,安锦君就早都能成为燕王的乘龙快婿了。
可惜,水尧的冷心冷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跟别说,水尧现在已经心中有了安锦君便是燕王之子的猜测,更不可能对他有一点动心。不过这安锦君要真是燕王之子,那便该是这燕国唯一的王子,燕阳的同父异母兄弟。
做出这幅模样,情根深种的痴情种子一般,演戏还好,若是真上了床,可就是乱伦。
燕王怎么可能不管,任由自己的一双儿女做出这种败坏王室血脉的事情。
转念一想,这不恰好说明燕王自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是一个冒牌货,自己在燕王的眼中该是个什么东西?
一开始进宫,她没享受多久的富贵日子便被送去冰原和亲,当时还痛心燕王的冷漠。现在想来实在可笑,当初进宫恐怕就是为了代替燕阳公主和亲。
那么真正的燕阳公主呢?她在哪里?就是水尧这么一个假货,安锦君都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水尧心中已经有了几分隐隐的感觉。
真正的燕阳公主,可能已经死了。
“公主是不愿意接受安某的心意?”
安锦君的笑容消失了,他落寞的垂下眼,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水尧的话,俊美清雅的面容上浮起淡淡的惆怅,让人心疼不已。
“送客。”
根本无法沟通,水尧抽了抽嘴角,只当看不见安锦君投来依依不舍的深情眼神。
安锦君是根本不愿意好好说话,既然这样,她只能送客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琴声与笛声相合,落日微光洒满水上长廊,秋水平静无波,湖面闪动着一层金光。红衣的女子长发披肩,优雅坐在琴前,素手抚琴,白衣的男子站在身畔,同样长发披肩。
两人站在一起,眼神没有交流,没有一句话,但琴声与笛声却有无法言说的默契,似乎在传递着彼此的思念。
郎才女貌,宛若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一曲终了,她停了手中的琴,抬眼去看他,眼中已经流泻出温和的笑意。
“师父。”
她站起身叫了他一声,这声音百转千回,温柔似水,他晃神,没看到她脸上狡黠的笑意。乘着他愣神的这一瞬,她一步站在了他的身边,左手去抽他背后的剑。
他下意识挡住她的手,她攻击的方向改变,右手打向他的胸口。这样近的距离,想要格挡实在是有些困难,他心知她在玩闹,便也陪她过起了招。
水尧已经没有内力,一开始不过
是占着景绫没注意防范。
真要认认真真的动手,景绫一掌便能让她丧命,此时两个人不过是都没有使用内力,纯粹是打情骂俏。
水尧的武功传自景绫,以前在冰原时苦练的招式,现在没有内力不过是个花架子,但是用来游戏倒是十分好。
两人的武功套路出自一脉,加上景绫刻意让水尧,两人打得不分上下。
水尧虚晃一掌,伸脚踢在他的膝间,他步伐变换,退后一步保持着身体前倾的姿势,躲开了她的袭击,他的发丝浮过她的眼,带着的金边白底面具在水尧眼中无限放大,水尧鬼使神差一般快速扯住了他脑后的丝带。
丝带滑开,面具一点点落下,这本该是个快速无比的过程,却在她的眼中被放慢了不知道多少。
她狭长的凤眸睁大,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具,期待好奇中又有些担心。
他的眸色很淡,淡漠清冷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水尧分辨不出他眼中是否有不悦。
在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两人默默对视。
水尧在此之后曾经无数次回想这一刻,如果她没有扯下那个面具,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面具一点点滑下,面具下的脸也终于一点点清晰的落入水尧的眼中。
世界仿佛静默,水尧的原本过分白皙的面容一点点变得更白,褪去最后一点血色,她卷曲乌黑的睫羽微微颤动,眼睛因为非常的惊讶而睁大到最大限度。
“我早该猜到是你。”
她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脚步踉跄,一脚踩着鲜红的裙摆,身体撞倒了石台上的古琴,琴落在地上,一碎成为两半。
他目光依旧清冷淡漠,毫无波澜的落在她的身上,看着她倒在地上,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扶起她。
她仰头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言,爱,恨,厌恶,自嘲。
他接触到她的目光,触电一般收回手,她看向他的眼神永远澄澈干净带着依恋,而现在那一份独属于他的温柔竟然变得这样陌生。
“安锦君你玩够了没有?”
她垂眼落在红裙上,伸手撑地,自己站了起来,脊背挺得笔直,她低着头,嘴角牵起一抹勉强的笑,声音有些嘶哑。
“景绫和安锦君,有什么不同?我就是我。”
他笑容很淡有她最熟悉的云淡风轻,气度出尘高洁,宛若一位站在云端的神君,他的面容若上天特意精心雕琢出的水墨画,每一笔都足够清透俊美。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他的面容,他有可能会满面疤痕,有可能姿容绝世,却绝没有想到过他会长了这样一张她熟悉万分并且深深厌恶的脸。
她熟悉他眼角的淡漠,她熟悉他眼神的清冷,她熟悉他的每一个招式,她熟悉他身上独特的冷幽香气。
可今天,水尧才觉得自己有多可笑,她自以为熟悉根本是笑话。
这些她熟悉的东西都出现在眼前这个人的身上,浑然天成,不禁让人想起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