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像是早有准备,还没等陈调度放下电话,几辆警车鸣着警笛开了过来。
在一声声警笛的吸引下,一些过路的群众停住了脚步,凑上前来围观了。
警察们下了车。一个警衔较高的人疾步走到孙水侯面前问道:“孙厂长,怎么了?”
孙水侯愤怒地指着李金铸一伙人说道:“张队长,他们妨碍企业工作。请把他们赶走!”
“好吧。”张队长回过头来,刚刚要喊警察,却突然停住了。
“李叔?”看到眼前的李金铸,他马上毕恭毕敬地叫了一声。
“二林子,你要抓我们走吗?”李金铸铁青着脸,愤怒地问他。
“李叔,你看……”张队长觉得很为难,“人家薛总来查看设备,是合法的呀。你不能妨碍人家呀!”
“唉!二林子呀,你们年轻,不了解这个厂子的事情啊!”李金铸感慨了一声,颇动感情地对着围观的群众大声诉说起来,“你们知道这个工厂是怎么来的吗?它是几十年前,革命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拼着刺刀从敌人手中夺过来的。它是新中国拥有的第一家大型机械工厂。一九五八年,伟大领袖毛主席来视察过;一九七八年,邓小平同志领着外宾来参观过;九十年代,中央第三代领导人来看望过我们。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些老哥们儿,都是和中央领导握过手的。这么好的企业,凭什么要交给个体户?凭什么要交给薛利厚这种人渣子。他刚刚从监狱出来,就想霸占重机,被我们赶出了工厂。他要是上了台,还会有我们工人的好日子过吗?”
“说得对,不能把厂子交给他们!”李金铸的话感染了围观的人,有人开始呼应了。
“个体户没有好东西!”
“我们下岗就是让他们弄的!”
“哥们儿,顶住,誓与企业共生存!”
“师傅,让他滚!”
“对,把他赶走,赶走……”
……
在一阵阵煽动性的呼声里,人们开始涌向薛利厚。
薛利厚看到这种场面,懊丧地摇了摇头,慌忙钻进了汽车。
“姓薛的,你有了几个臭钱,就敢来这儿耍威风?”团委书记池小飞带着几个小伙子抬起重重的脚,使劲儿地冲着薛利厚那辆铮亮的宝马车踹了下去。
“师傅们,大家冷静、大家冷静……”张队长一看乱了,急忙和警察们护住了薛利厚的的轿车;又派几个警察护着他钻进车里。
在人们掷出的砖
瓦石块和吐出的唾沫星子里,宝马车慌乱地开走了。
“同志们,大门上锁,窗户贴封条。一会儿,我们告他状去!”李金铸依然忠实地履行着车间主任的职责,严密地布置着下一步工作。
重重的车间铁门,轰隆隆地关闭了。
一把大锁,“咔嚓”一声挂在了门拴上。
一道道卡了红印的封条,粘在了车间玻璃窗上。
封条上写着:“誓与企业共存亡!”
太阳西斜,大楼里响起了下班的铃声。楼口汹涌地往外吐着西装革履的白领们。这时,一辆黑色轿车响着一串串喇叭声急急驶进了院子。孙水侯下了车,顾不上和大家打招呼,迈开大步奔向了主楼的“总裁办公室”。
“薛总裁,我的工作没做好。给你添了麻烦。”孙水侯一进屋子,就躬下身子开始了检讨。
“孙水侯啊,你为什么要聘请薛利厚做总经理?”薛振华不动声色,劈头便问。
“他给的钱多呀。”孙水侯故意隐瞒了市长为薛利厚撑腰的背景,“别人的年利润标的最多喊八百万。他张口就喊出了一千万。”
“一千万?”薛振华听到这儿,心里惦量了一下,“这个厂子,八百万也就不少了。他拿出一千万……这有点儿怪啊!”
“嗨!人家多给咱们钱,这是好事儿啊。咱管那么多干啥。”
“所以,你就擅自做主了?”
“薛总,我知道,这事儿应该请示您。可是,我怕夜长梦多,失去这块肥肉啊!……哦,李金铸来告状了?”
“那倒没有。”薛振华摇了摇头,“可是,市总工会主席过问这件事儿了。一会儿,人家还要上我这儿来兴师问罪哪。”
“对不起薛总裁。你看,我该怎么办呢?”
“孙水侯,”薛振华果断地说,“撤销这份聘任书。”
“撤销?”
“对。”薛振华不容置疑地说,“撤销之后,制定新的聘任方案。面向全社会,公开招聘。”
“公开招聘?这……”孙水侯一下子呆了,“薛总,要是薛利厚生了气,不参加竞聘呢?”
“不会的。”薛振华颇有把握地说道,“就这么定了,你执行吧。”
“嗯……”孙水侯听到这儿,似懂非懂地还要说什么,门铃儿突然“叮铃”一声响,接着传来了女秘书提醒的声音:“总裁,主席到!”
门儿被推开。随着一阵大笑,市总工会主席走进了屋子。
“Chairman,Welcome、welcome!”薛振华一看来人,热情地迎了上去。
“主席你好。”孙水侯谦躬地点点头,然后接了一杯矿泉水放在了客人面前。
“你是?”主席像是不认识孙水侯,眼睛里显出一些生疏。
“哦,他是孙水侯,重机厂厂长。”薛振华代为介绍。
“‘猴’?”主席马上开了个玩笑,“水猴,你对咱们工人,要真诚。不能太猴啊!”
“不敢不敢。”孙水侯抱歉地欠了欠身子,知趣地退了出去。
“主席,按照你的指示,我让他们重新制定招聘方案。”薛振华主动抢先汇报说,“这个方案嘛,必须经过‘职代会’讨论通过;还要给各位职工竞争的机会。”
“呵呵……”主席宽容地一笑,“薛总,方案的事儿,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我今天过来,想给你说个新情况。”
“新情况?”
“是啊,薛总……”主席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你看……在重化机械厂总经理聘任问题上,能不能……把那个薛利厚排除在外呀。”
薛振华一下子楞住了:“为什么呀?他给钱最多呀。”
“薛总,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慷慨?”
“难道……”薛振华看了看主席,摇摆起了脑袋,“这里面还有什么说道?”
“薛总,据职工反映,薛利厚可能有行贿孙水侯的行为,再说,前些日子为那块地皮,他曾经与李金铸分厂的工人正面冲突过。”
“这……”薛振华一听,哈哈地笑了,“这也曾经是我的顾虑。可是,这与聘任总经理有什么关系呀?”
“有关系。”主席郑重其事地说,“昔日对手相见,心中必然是纠葛深重啊。你让薛利厚把工厂拿过去。李金铸能接受吗?”
“哦……”薛振华这才明白主席的意图。
“薛总,我无意干涉企业的经济活动。”主席委婉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可是,在相同情况下,能不能……尽可能……”
“主席啊,我理解你的意思。你关心劳模。无可厚非啊。可是……”薛振华说到这儿,显得面有难色了,“我的手里,握的是国家的亿万资产啊。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我有责任实现它的最大增值。如果我在招标中弃大拣小,是对国家财产不负责任呀!”
“唉!一讲经济效益,工人们的权益就无从谈起了……”主席听到这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