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崔老板对薛利厚的爽言气恼时,李金铸正在分厂办公室里愁眉苦脸地抽着烟。
这二百万元的租赁押金,去哪儿弄呢?
当了这么多年分厂厂长,生产技术上的困难他从未发过愁。可是,一碰到这弄钱的事儿,他就搔头了。
张工程师建议集资,他开始不同意。工人们已经三个月不开工资了。哪儿有钱往外掏哇。可是,一想到薛利厚那副咄咄*人的样子,他又不得不咬着牙点了头。
但愿职工们能够理解自己,勒紧裤腰带支持他一把吧!
正在他担心的时候,门儿“吱呀”一声响,张工程师美滋滋地快步走了进来。
“金铸,别愁了。钱凑齐了!”
“啊!”李金铸似乎不太相信,“这么快?”
“看,这是帐本。”张工程师打开了小本本,细细地念叨着:“锻造车间三十万;金工车间四十万;铆焊车间二十万……”
“这可是救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呀!”李金铸一高兴,顺势掐灭了手里的烟,将烟蒂狠狠地按在烟缸里。
“是啊。”张工程师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接着又提醒他,“不过,到手的现金只有一百四十万。那六十万,都是定期存款。大家想……到期再取,多得些利息,你看行不?”
“得等多长时间?”
“也就是十天、二十天吧!”
“行。”李金铸想了想,说道,“就差这几天,孙水侯他不至于*我吧!”
竞聘招标大会就要开始了。
参加投票的职工代表们,一大早儿就进入了会场。没有资格参加会议的工人们,也散散落落地站在厂区大院里,密切注视着会场上将要决出的招聘结果。
厂子改制之后,第一次出现了如此热烈的人气。
“同志们,竞标大会现在开始。”吴厂长拍了拍桌上的麦克,亲自主持起了会议,“我公司对外招聘以来,参加应聘的已经达到了十八人。经厂部研究决定,对标的额不足八百万元的,暂不考虑竞聘。现在,由两位符合条件的人开始竞标。先请原装备分厂厂长、全国劳模李金铸同志做竞聘演讲。大家欢迎!”
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我的竞标方案,大家看过了吧?”李金铸站了起来,胸有成竹地侃侃而谈,“我在这里简述一下核心内容
。一句话,就是要发挥我们重化机械厂工人思想品德好、技术水平高、战斗作风强的优势,通过承揽更多的加工任务,增加职工收入,完成厂部下达的创收任务。”
“好!”听到这儿,张工程师一伙人带头喝彩了。
“为了让大家相信我。今天我先交一个底儿……”李金铸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经过几天的联系,我已经在大庆油田、长春‘一汽’、鞍山钢铁公司等几家大企业承揽了价值五个亿的工程。只要大家努力工作。我保证提前一个月完成创收指标。”
“好!”随着这个“好”字,热烈的掌声又响了起来。
“除此之外,我还要向大家做一个庄严的承诺:只要我租赁了工厂。我保证大家有活儿干,有工资开;决不让任何人下岗!”
“好好好!”最后这句话像是深得人心,人们差不多要欢呼了。
李金铸在一片赞美的掌声中兴奋地坐下来。
孙水侯拿过麦克,接着介绍说:“下面,请著名民营企业家、西北公司总经理薛利厚先生做竞聘演讲。大家欢迎。”
“嘘!嘘!嘘……”台下几个调皮的小伙子,恶作剧地发出了连续的嘘声。
掌声零零落落地响了几下。
“非常感谢刚才那几位朋友的嘘声。”薛利厚看到眼前这些国企职工马上就要为自己打工了,心头一热,眼泪就要流下来了。可是,听到这几声嘘,他才知道,现在还没到自己激动的时候。看了看冷面人似的李金铸,他用了一副幽默的腔调说,“看来,大家并不看好我。我必须拿出更大的实力,才能赢得各位朋友对我的认同。”
人们禁不住笑了起来。
“我的治厂方略,与李金铸先生不一样。”薛利厚慢慢坐下,一板一眼地说道,“我的重点措施是,加大投资力度,通过设备、技术的更新换代,提高新产品质量和‘产能’,加强我们工厂制造大型重化设备的能力,夺回我们在重化行业担当技术装备厂的地位。……呃,这么好的工厂,这么好的工人,哪儿能靠承揽零星工程过日子呢?”
他的话,竟然让台下的人静静听下去了。
“当然,这样做,投入很大,还可能一时见不了成效。可是,即使我赔了本,即使把我的几百万资金都‘砸’进去,我还是要锲而不舍地投入;直到让重化机械厂成为
领先世界先进技术的新工厂,让我们的产品打入世界市场为止。”
人们像是被感染了,鸦雀无声地听了下去。
“不过……大家可能都在担心一个问题:薛利厚来了,我能不能下岗啊?”薛利厚说到这儿,有些激动,“在这里,我诚恳地告诉大家,为了让企业在市场竞争中获胜,减人增效是必须要做的。不过,我薛利厚绝不会对大家那么冷酷无情。今天,我也做一个承诺:凡是经我手下岗的朋友,都可以到我的配件公司去工作。我保证,大家一年的收入不会低于一万元。谢谢。”
台下没有出现掌声,但是不少人却在暗暗点头,表示赞赏了。
“很好。”孙水侯看到薛利厚的演讲出现了好的效果,心里非常高兴。他拿起麦克风,开始总结道,“刚才,两位竞聘人已经做了精彩演说。请各位代表再认真地读一读他们的方案,好好酝酿一下。三十分钟之后,我们在这儿集合,举行票决。”
休息室里,有的人喝水,有的人吸烟,更多的人是在小声评议着两位竞聘人的演讲。
“我看,薛利厚讲得有道理啊。”一个人悄悄地对身边的人说。
“是啊,我们这么大的工厂,哪能靠临时揽活儿过日子呢。”
“可是……金铸是咱们的老哥们儿。他对咱们工人感情深啊。”
“企业的发展前途更重要啊!”
“我看,两个人讲得都有道理。”
“再考虑考虑吧。”
……
厂部会议室里终于响起了雄壮的音乐声,代表们拿了自己的票,郑重地投在票箱里。
李金铸、薛利厚冷漠地看着一个个投票人从自己面前走过,不知道这些上帝在关乎他们命运的时刻做出了何种选择?然而,不论是赞成者,还是反对者,当人们经过他们面前时,他们都不得不礼貌地点点头,致以谢意。
计票室里,两台计算机反反复复运转了几个来回,出现的总是那个结果:李、薛二人的得票数相等。
“投票的总人数是单数啊,票数怎么会相等呢?”孙水侯拍着脑袋说。
“厂长啊,”陈调度提醒他,“有三个人弃权。剩余的人数不又是偶数了吗?”
“噢!”孙水侯这才明白,单数并不能解决票数相等的问题,“可是,这……这怎么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