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秘书小苗衣服很快就把他要穿的休闲装准备好了,习惯西装革履的薛振华穿在身上在镜子前面照了一圈,怎么看都像一个打工的进城老农。然而他来不及多想,便急急忙忙出了门。
一辆黑色的丰田轿车静静地停在路边,见到薛振华从楼里出来,她的司机狗剩急忙从驾驶座上出来给她开车门。狗剩是一个醒目的年轻人,浓眉大眼,北方人特有的面容,而且北方人为了孩子好养活,也爱取名叫什么狗啊猫的,狗剩狗剩,狗崽里剩下的,更好养活了。
见到薛振华这一身打扮,狗剩笑道:“薛总裁,这身衣服好潇洒。我差点没认出你来呢!”
“我这个人穿衣服向来一本正经,就不能穿什么休闲装。”
“不不不,至少年轻了五岁。”
这当然是一句恭维活,薛振华没有做声,狗剩啪的一声关上车门,而后熟练地打着引擎,轿车平稳地向前滑去。明明知道是恭维话,听着也还是舒服。随着时间的推移,薛振华已经习惯这种舒服了。她周围的人都是很“明白”事儿的,有谁不那么听话,就会像一块三角砖似的,硌着他不舒服。整个公司大楼需要多少砖?哪一块都被他修理得四四方方,平平整整?这是他认为至关重要的一件事。多少年来,薛振华在每一个位置上都坐得稳稳的,他知道作为一把手必须强硬,不需要什么和气、亲民的虚名。
有些东西,她也并非视而不见。像狗剩刚来的时候,那也是穷嗖嗖的,有时他开会超过吃饭时间,狗剩连盒饭都不舍得吃,只随便买两个面包充饥。可是现在你再看看他,脖子上的金链子有小手指那么粗,头发吹成了喷机式,手表也换成白金劳力士了,为领导开车就是过去牵马坠蹬的角色,现在这却是一个好差事。薛振华很清楚,自从当上了东北公司“一把手”,有无数的人想跟他拉上关系,过去是张晓丽在他身边挡驾,现在,这个小苗秘书太幼嫩,人们找到狗剩就等于找到了他。而且知道他在干什么,忙不忙,心情怎么样,适不适合谈事情。这些信息本身就是千金难买的,所以有人巴结狗剩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金无足赤,水清无鱼,狗剩能干,又很忠实于他,同时是他的千里眼、兜风耳。他坐的位置太高,被架空被颠覆那也不足为奇。政治斗争太无情了,有什么对错?只有输赢。既然他需要狗剩,就不能指望他两袖清风。如果狗剩什么都捞不着,那他一定会闷头开车,一句话都不说。想一想孰重孰轻,薛振华闭上了眼睛,在微微的晃动中养起神来。
在这个连情人都靠不住的年代,你能指望一个司机什么?能捞能干那就算是有情有义的了。
狗剩很有眼风地关掉了车内的音响,轮胎擦地的沙沙声渐渐清晰地呈现出来,这声音单调而且催眠。过了大概五分钟的样子,他从后视镜里两次看了看老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薛总裁,这次郭老板来锁阳,应该投点儿钱了吧?对重机厂,她名义上投资却不拿钱来,气得孙水侯和薛利厚只骂娘呢!”
“哼,他们还骂娘?”薛振华说道:“再骂,人家就撤资,连这个名义投资者也不做了。看他们怎么办?”
“什么,郭老板会撤资?”狗剩惊讶起来,“她来投资,不是‘国家公司’总裁定的吗?怎么还能黄?”
“人家当老板的是认利不认情,惹急眼了,谁说的也没用。”
“听说,市长昨天特意请郭老板吃晚餐了。”
“听谁说的?”
“市长司机说的。”狗剩的在部分信息都来自官员的司机。
呵呵,薛振华心里笑笑,这些个市级官员,真是想钱想疯了,见了财神就拜。不过,这个郭宁宁,可不是冲你们这些地方官员来的。
不知不觉之中,丰田轿车平稳地停下了,薛振华这才从纷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举目望去,锁阳市闻名遐迩的星夜酒巴大楼屹立在他的面前。
这个星夜酒吧,建在城中闹市区少有的一块高坡上,细窄而陡峭的台阶让人想到无限风光。就在这个酒吧里,大门是埃及风格,金字塔的颜色,里面布置得像原始森林,一半室内一半露天,除了阴森一点,并没有什么特别,只因有些演艺界的人士偶尔在这里聚会,便开始名声鹊起,使许多自认为前卫的酷男辣妹和大学生们趋之若骛。宁宁年轻时练过舞蹈,跟演艺界的人
士比较熟悉,回锁阳后就难免会与一些老姐妹来喝酒,但她们现在年龄都大了,上不得舞台和荧屏,主要任务是办班,教小学生。即使偶尔有机会登台,也不过是演那些观众认不出记不住的小角色,在演艺圈的影响还赶不上那些三线小星。市里组织的最露脸的表演活动和热播剧目,与她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振华,你来了!”郭宁宁知道他会准时赴约,早早就在门口等待。看见他下了车,立刻出来相迎了。
薛振华看到郭宁宁牵了自己的手,就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过日子酒巴,他依然是雄赳赳的。在这种场合,他向来不注意看周围那些人,事实上,在锁阳这块地盘上,作为央企的总裁,他在那里哪里就是焦点,虽然他不是风头最劲的那一个。
正走着,酒吧里的灯突然熄灭了,黑暗中年轻人开始鬼哭狼嚎,也有人放肆地怪笑,总之可以尽情宣泄,这也是星情酒吧的独到之处,不失时机的漆黑三十秒,让你做偷吻那种“见光死”的见不得人的损事。
“这是干什么呀?怎么灯还闭了?”薛振华不适应突然的黑暗,大声问郭宁宁。
“别管他们,跟我走!”说完,她喊了一声“服务员!”一个小伙打着小电筒走来。
“给我们开202号。”郭宁宁吩咐。
小伙子打着小电筒把他们引到楼上202房间,房间里的一张桌子上摆了一瓶红酒,两盘水果。
“还有客人吗?”小伙子问。
听说没有其他客人了,小伙子熄了灯,点燃了蜡烛,放到桌子上,于是就开始了两个人的烛光酒宴。
“宁宁,你这次来锁阳,到底有何贵干?”薛振华谢了对方邀请的盛情,然后直奔主题。
“这次来,一是为了办理与重机厂退出合资的手续;二是……”
“是什么?”
“给你洗脑。”
“洗脑?”薛振华笑了,“你撤资与给我洗脑有什么关系?”
“洗完了脑。你把重机厂夺回来,我们好谈合资的事儿啊!”郭宁宁说完,笑眯眯地看着他。
“重机厂是国家的。”
“改制后,就是个人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