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来电号码。”薛振华急于知道更详细的信息。
枣花儿将手机递给了他。
薛振华看了看,只是一个随意的手机号码。自己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就问:“这件事儿,你告诉别人了吗?”
“没有。”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嗯,连我爸爸都没告诉。”
“聪明的孩子!”薛振华夸奖了她一句,心想这事儿传开之后就不好办了。
还好,不管怎么样,张二楞还活着,他没有消失。只要人还在,事情就好办。而且,他还知道给枣花儿打来电话,一定是牵挂枣花儿。有了这份心思,张二楞就不会走太远。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出现在锁阳市的街道上。
“华子叔,你说,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枣花儿求助地问道。
“呃……”枣花儿这么一问,薛振华也茫然了。他不是警察,不懂得刑警们如何通过这样的线索抓住罪犯,更不能告诉枣花儿下一步应该做什么?想一想,保安队长是这方面的行家,与公安部门有紧密的联系。那天警察来抓枣花儿,就是他出面说明情况,枣花儿才没有被带走,那就找他来问问吧!
保安队长来到薛振华办公室,看到枣花儿也吃了一惊。他以为枣花儿早就逃之夭夭,回老家了。没想到出现在总裁办公室里。
薛振华给他讲了张二楞打来电话的情况,问他怎么处理?
“这好办。”保安队长似乎处理过类似的事情,他看了看枣花儿手机上显示的号码,马上说道:“我马上报告给刑警大队,让他们通过市局技侦处查询这个号码。”
张二楞携款逃跑,造成张董事长绝望地跳楼,罪大恶极。转眼就成了公安局网上追揖的逃犯。他知道谁也救不了自己了,就怀着万分恐惧的心情逃到了省城。
他心爱的姑娘枣花儿,本来是他生活中唯一的希望。可是,这个姑娘进了城市就不认他这个男朋友了。她先是倾情于那个江河。是啊,江河比他张二楞有才、有文化;他甘拜下风。可是,江河的才气、文化并没有拴住她的心,最后,文化、才气败给了金钱。张董事长那么一大把年纪,竟然夺人之爱,与年纪才近三十岁的枣花儿睡了。他发誓要报复。现在,张董事长的楼塌了,人死了。他的仇报了,可是,这么做的代价是如此沉重!从今之后,他就要与他的枣花儿天各一方,再也不能见面了!
其实,张二楞虽然仇恨张董事长,开始也不想把事情做这么绝。都是那个孙水侯怂恿了他。开始,工程款是由张董事长亲手掌握的;后来,孙水侯就让他把各个楼盘的款项交给项目经理管。但是,孙水侯这么干显然是有个人目的。张二楞刚刚有了财权,孙水侯就指使他将那些质量上乘的水泥、红砖转运到别处,于是,运输公司拉送的那批建筑材料就被拉向了雁鸣湖中心
岛的工地上。他承建的那栋楼盘的主体墙,就换成了劣质的材料糊弄着,当时,他有些害怕,知道这样早晚会出事,可是,孙水侯的手下人吓唬他:你想罢手,没那么容易!眼瞅着大楼一天天增高,危险也一天天来临,但是他不敢罢手,幸亏有枣花儿那一场音乐会牵涉着张董事长的精力,让他无暇顾及工地的事儿,他也就把事情糊弄下来。没想到……
唉唉!
现在的张二楞,心情处于极大的恐惧之中。他的恐惧不仅在于事情的严重性,更在于他这个农村孩子天生的怯懦,一种存在于每个人内心深处的、与生俱来的怯懦。远离锁阳之后,怯懦就如同一只无骨之手在一刻不停地抚弄着他,亿的恐惧于是越来越大,类似冬天滚动的雪球,现在慢慢变成了一座球形大山。现在这座大山沉重地压在他的头顶上,使他喘不过气来,他反复地想着大楼倒塌那一时刻的场景,对于一栋天天升起的建筑突然坍塌的情景作了一次又一次的描述。
“我应该移花接木,把那些劣质材料送到雁鸣湖;把质量好的材料留下来建那栋楼盘的主墙。那么,大楼就不会塌了。楼不塌,张董事长就不会死;我还可以枣花儿天天在一起。虽然没法抱着她睡觉,可是,能在一个城市生活,能天天看见她也就很好了。”
他目光呆滞,看着街道上匆匆而过的行人,常常自言自语,喋喋不休地说着同一件事情,同一些话。
行人们好奇地看看他,没有人注意他的存在,更没有人会与他攀谈。也有人可怜他,在他身边驻足一会儿,却又马上离开,那眼神似乎在说:“二楞,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恐怕帮不了你,任何人也不会帮得了你!”于是,这个张二楞就更加失望。
这一天,张二楞来到了街心公园,看见一个患脑血拴病的老人坐在木头椅子上晒太阳,他觉得老人面善,就凑了上去,又开始祥林嫂式的叙述:“我不应该离开她,不应该到省城来。更不应该就抒她扔在那儿不管。我真是昏了头了,来干什么呢?逃得掉吗?我无论如何都是逃不掉的。也无处可逃。”那个老人不知道他这么说指的是什么,逃不掉什么呢?良心、法网?罪孽感?老人注意到张二楞一直都是一种惶惑的、茫然的目光。张二楞看到老人在注意他,就求告说:“老大爷,麻烦你纵然的女朋友打个电话吧!打通了,你听到她的声音就挂掉。我付给你手机费。好不好?”老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照他的话去做了,对方确实是一个女声接的,声音很甜蜜。老人手机递给他。他没敢说话,只是把目光朝向了一个不可知的地方。
这一天,街心公园里分外热闹,来的人都是些找工作的农村人和一些招工的老板。张二楞来到公园门口不敢走上前去,他知道人多的地方不是他应该去的。可是,他突然看见了一个长相很像枣花儿的农村姑娘,
就忍不住走上前去,热情地打起了招呼:“姑娘你好,找到工作了吗?如果没有着落,陪我去一趟锁阳好吗?一天一百元。就是陪陪我,别的什么也不用干。”
对于这个姑娘和张二楞来说,这时候去锁阳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为了作出这个决定彼此都考虑了几天的时间。后来,他们就上路了。火车轰轰隆隆地驶过平原、丘陵,在群山之间穿行。秋天的原野铺陈着满目的驳杂与斑斓,绵绵不断奔涌而来。他们的眼睛都望着窗外。锁阳就在前方,在美丽而丰盈的秋色消失后,锁阳就如一个巨型沙盘似地显露出来。“火车太快了。”张二楞忽然这么说。一路上他们几乎没有说话。姑娘看着他,越看越觉得他不像一个正常人。他显得那么恐惧,内心一定因为什么事而紧张着。“就要到了,就要到了。”他不停地嘟囔着,脸色灰得可怕。一个又一个小站过去了,站台一侧的水泥站牌总是使他的目光显得惊慌不已。姑娘知道此时还正在中途,锁阳市还很遥远,但是看到他的样子,她也跟着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她是被传染了?不是传染,那么她的紧张从何而来?她不会惧怕一个越来越近的锁阳市,那么她的紧张从何而来?也许是眼前这个人太不正常,好像他们的此行有什么阴谋、圈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圈套就会在现实中撒开,然后将她套住。不过,不必担心,反正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为了挣这一百元钱。
锁阳市的情况看起来十分平和,他们到达的时候城市处在曛光之中。车站广场正在进行翻修,施工车辆扬起的灰尘四处弥漫。一名三轮车主在的士和中巴的拉客喊叫中把他们抢到了手,然后拉他们离开了这一片混乱和嘈杂。姑娘不知道这个男人上车之前跟车主说了什么,反正最后他们住进了一家私人旅社,三轮车吱呀一声刹在这家旅社门前的时候,姑娘有砦困惑不已,但是张二楞说:“姑娘,下来吧,我们到了。”他说这话时姑娘总觉得那儿不太对劲儿,直到店主把他们安顿下来,她才突然发现,自从到了这里,张二楞不再说陕北方言,而改为一口疙疙瘩瘩的普通话了。姑娘从混沌茫然国醒悟过来,意识到张二楞一定是犯了什么事儿,要在这儿躲藏下去。
“姑娘,求你帮个忙。”回到房间,张二楞掏出50元钱递给她,“从这儿往北有一家酒吧。你去那儿,找一位叫枣花儿的姑娘,看看她在不在那儿打工?嗯,别提我。”
受雇的姑娘就打车来到了那个酒吧,寻找一个叫枣花儿的姑娘。当然她没有找到。但是她人打工姐妹的嘴里听到了关于对枣花儿的议论:“枣花儿,听说公安要抓她,要承担大楼倒塌的责任呢?”
“不是,听说东北公司薛总裁给她保了下来,上了警车又下来了。”
“你们知道个啥?人家枣花儿交了好运,现在成了重机厂职工,上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