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萍,你能看出主、副线来?”英杰听到妻子的回答,觉得很是意外。
“英杰,我过去学过旅游设计,确定主线是一项基本功啊。”
“那……你看,这张图上,主线的起始点在哪儿?”
崔萍迟疑地向前移动了一下脚步,将全图认真浏览了一遍,马上回答:“虎口!”
“好眼力。”英杰听到崔萍这样说,很是高兴。
“英杰,你看这……”崔萍又把脸贴近到图上,似乎发现了什么,“这儿,像是些希腊字母?”
“希腊字母?”英杰顺着妻子手指的位置看了看,也发现了什么。他急忙回到桌子前,拿起一个放大镜,重新来到图纸前仔细一瞧,惊讶地说,“呀,这是西格玛公司的老标记啊!”
“英杰,难道你爷爷在西格玛公司工作过?”
“崔萍,你坐下。”英杰激动地把妻子扶到沙发上坐好,然后拨起了电话。
“呵呵,李英杰,是你吧?”电话里传出了导师那生硬的汉语。
“导师!我这里有一张虎形工程图。设计者用的是五十年前西格玛公司的设计专用纸。”
“Tiger……”导师听到这儿,在电话显得很吃惊;接着,老人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喊了起来,“啊呀!那是一位中国专家在西格玛公司工作时创造的设计风格……”
“导师,请问,你知道这位中国专家叫什么名字?”英杰急切地问道。
“他叫李铁民。啊……孩子啊,你是不是他的后代?”
“导师啊,按照中国的称呼,我应该喊你一声‘爷爷’啊。”
“好孩子,美国爷爷祝贺你。你在设计中遇到的那一道难题,应该找到答案了。”
英杰放下电话,想了想,立刻又拨了另一台电话。
“喂,老爸!”
“是英杰?”电话里的老爸声音含含糊糊的,像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
“老爸,快找奶奶接电话。我有急事儿。”
“你奶奶……唉,这么晚了……你还要打扰她老人家……”
李金铸接了儿子的电话,刚刚要去喊母亲,母亲却像是早有准备,穿好衣服走了进来。
“是英杰找我吧?”
“妈,你没睡觉呀?”
“金铸啊,今天晚上,这瑞雪一飘,我就睡不着觉了。”老母亲笑着说,“我觉得,咱们李家要添个大宝贝喽!”
“添宝?嘿嘿……你这老干部还迷信。”李金铸摇着头,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英杰,找我干什么呀?”老奶奶眯缝起眼睛,问道。
“奶奶,我爷爷设计这张虎形图时,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吗?”
“这……让奶奶想一想……”老奶奶慢慢坐在椅子上。
浓浓的思绪,一下子飞回了战火纷飞的年代──
军用帐篷里,丈夫李铁民伏在马灯下,绘制着一副图纸。
帐篷外,炮声隆隆,枪声阵阵。
年轻的她穿了一身军
装,端了一个搪瓷水杯放在了丈夫面前。
“铁民,早点儿休息吧!”她关心地催促道。
“你先睡吧。”丈夫冲她笑了笑,“明天我就回重化机械厂开展工作了。今天,得抓紧把这幅图绘出来。”
她凑到丈夫面前,风趣地说道:“你画是的什么呀?这是军械图吗?我瞅着像是一只大老虎。”
“是啊?”丈夫拿起橡皮擦了擦,“这是原理图……不明白的人一看啊,真像是老虎呢?”
“这儿,是不是老虎嘴?”她调皮地伏在丈夫肩膀头上,手指点着一处圆形符号问道。
“这叫虎口,是设计的中枢部位。”
“中枢部位?就像人的中枢神经吧?”
“对。”丈夫耐心地告诉她,“这虎口一张,就要呼啸;嘴一呼啸,全身就动……”
“全身一动,尾巴也要翘起来。”她自作聪明地用手顺着图上一条曲线划了一圈儿说。
“是啊是啊。”丈夫称赞她说,“我的妻子不仅是医生,还懂机械化呢!”
“奶奶,你说得对……虎口……虎尾……”英杰拿着电话筒,睁大了眼睛听着奶奶的叙述,似乎悟出了什么,“我……我马上审图,再修改主线……”
他放下电话,又来到虎形图前,反来复去地用手模拟了几遍虎形图上的线条走向,然后兴奋地回到了写字台前。
“找到窍门儿了?”崔萍看到他这副样子,惊喜地问道。
英杰没有答话,却拿起了粗粗的铅笔,慎重地伏下身去,在那张新设计的图纸上认真地审视了半天;最后,终于下定决心,精心地划出了一条粗重的虎形联结线。
划完这条线,像是卸去了肩负的千斤重担。他,一下子痪倒在椅子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英杰,你怎么啦?”崔萍害怕地凑上前来。
“崔萍!”他猛然一下站立起来,睁大眼睛疯狂地抱紧了妻子,“我……成功了!”
“哗啦啦……”楼房的走廊里,响起了急促的电铃声。
“院长,什么事儿?”值班人员立刻出现在了门口。
“通知全院人员,紧急集合!”
“院长,你……找到最后的答案了吧!”值班人员欢呼似地喊着。
英杰把修改后的图纸交给值班人员,命令道:“今天晚上连续作战,把新的设计思路图制作出来。”
“是!”值班人员高兴地走开了。
“英杰啊!”这时,身后的崔萍却惊惶失措地喊开了,“我不行了、不行了……快快,打电话找我妈妈呀……”
“崔萍,你是要生了?”英杰转身抱住了妻子,然后拉过桌子上的电话线,拿起听筒大声喊了起来:“中心医院吗?请派120,我爱人要生了!”
李英杰在先祖虎形图的启示下,打开了新产品设计的思路。这就好比深山探宝的人拿到了那把芝麻开门的金钥匙,以后的工作就可以按部就班地展开了。这对于薛振华无疑于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是,有一喜必有一忧。
就在他准备摆一桌丰盛的宴席为李英杰庆功时,坏消息也跟着来了:“国家公司”发来传真文件,要求东北重机厂与南方重机厂进行资产重组。目前,“国家公司”派来的工作小组正在省城,与省政府商谈重组的有关事宜。
重机厂的重新改制,已经列入东北公司的工作日程了,前期工作也已经展开了,为什么“国家公司”突然做出这么个决策,要将南方重机厂与东北重机厂合并经营呢?薛振华打电话给“国家公司”总裁,总裁解释得非常原则:振华同志,这是从国家重化装备事业考虑出发的。嗯,现在,两个厂子都接受了国务院项目办下达的研制水下采油平台装置的研制任务,可是,他们一个研制主体,一个研制主控系统,不好协调嘛!如果实施重组,可以发挥相对优势,促进新产品研制,有利于长远经营嘛!
总裁的话不错,从理论上无可挑剔。可是,南方重机厂派来参与重组的不是别人,却是昔日的恋人张晓丽;而她手中持有的不仅是南方重机厂的资本,还联合了孙水侯手中的亿万资产,这就让薛振华难以接受了。说来说去,“国家公司”这么做,到最后还不是让孙水侯、张晓丽将东北重机厂吃掉吗?
“呵呵,振华同志,我知道你对东北重机厂有特殊的感情。而且这些年一直在加大对它的投入,可是,为了将来到国际市场竞争,我们必须把这个企业做大做强。你不会因为掺杂了个人感情,就不执行公司的指示吧?”总裁开始做他的思想工作了。
“总裁,你放心。振华坚决拥护公司这一决定。”薛振华作为下属公司总裁,深知下级服从上级这个原则,不管心里怎么想,口头上必须与上级的决定保持一致。
当然,薛振华对这件事反感,绝不仅仅因为是张晓丽和孙水侯的出现,而是他们出现的方式。张晓丽作为南方重机厂厂长,出面介入这件事天经地义。可是,孙水侯呢,他是作为负面人物刚刚被组织撤销东北重机厂厂长职务的人呀!如果让他东山再起,广大职工会怎么看这件事儿?他过去多年来为重机厂采取的保护措施,岂不是白白付之东流?
“这么说,事情严重了!”市委书记瞅着薛振华发愁的样子,马上猜到了他心里的难处。
“是啊。”薛振华连连点着头。
“国务院‘项目办’是什么态度?”书记接着问。
“态度很坚决:必须由我们牢牢掌握控股权。”薛振华回答说。
“那他们就应该加大投入。”
“可是,‘项目办’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啊。”他身后的总会计师一脸愁容地解释说。
“嗯……”市委书记听到这儿,笑了笑,“那……你们请我来,是求我做什么吧?”
“书记,你看,能不能动用一次行政手段……”薛振华不好意思地做了个两只手分开的动作,说道,“把……把他们这几股资金,拆开!”
“这……”市委书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却是轻轻摇起了头。
“书记,你怕什么?”薛振华不知道市委书记为何摇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