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部这位副部长是刚刚提拔起来的。提拔之前,他的职务是部长助理,是与薛振华同时任命的一批干部,但是,现在,人家顺风顺水地被提拔成了副部长,薛振华却依然是原地踏步。二人坐在一张酒桌上喝酒,自然说了不少知心话。
“按照一般情况,如果中组部急三火四的调你进京,对你的职务应该是有所考虑的。”副部长帮助薛振华分析起来,“现在,你进京这么长时间了,不提拔也就算了,怎么连一点儿信息也没人向你透露呢?这……有点儿怪啊!”
“也许是……我得罪了‘一把手’。”薛振华想了半天,就向副部长讲了自己为了维护国家利益,让儿子成立公司与那个孙水牛针锋相对的事情。他想,自己的提拔问题之所以出现了停滞不前的状态,只能从人际关系上找原因了。
“是啊,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一把手’,是不理智的。可是,这种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一把手’的意见就不会起决定作用了。”副部长自信地说着自己的经验,“现在,问题只能出在中组部。喂,中组部那儿,你没去问问情况吗?”
薛振华摇了摇头说:“刚到北京时,我向张局长打了电话报到,他什么也没说。我怎么好意思问自己提拔的事儿。”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副部长立刻批评他太迂腐了,“这事儿,按理说应该是‘一把手’去追问。现在,你们‘一把手’对你采取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剩下的事儿只能由你出面了。如果你不主动些,难道说还要中组部主动向你透露消息不成?喂,振华,中组部里,你有朋友吗?”
“没有。”薛振华想了想,只有秋红那个表弟李密尚可算是个熟人,可是,那与朋友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
“这就不好办了。”副部长也显得无可奈何了,“这种事儿,有铁哥们儿做内线最好,即使没有哥们儿,能有熟人帮助把信息打探出来也好哇!振华儿,这事儿,你还真不能书生气十足。你的脑袋瓜,得活泛些才好。”
“怎么个活泛法?你要我送礼?我过去试过,人家那些人根本就不收礼。”
“送礼哪儿成?”副部长连忙摆起了手,“现在,也就是中组部还算是一块廉政的净土。他们要是收礼,岂不乱套了?我是说,最好是通过什么人,能与有关人员对对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你是瞎子摸象两眼黑,还谈什么提拔重用?”
“是啊,你说的对。可是,我一个基层单位来的干部,怎么才能与人家对上话呢?”
“振华,别愁。人都是血肉之躯,就算组织部的干部刀枪不入,我也不相信他们都生活在真空里。振华啊,‘FS09’都让你研制成功了,难道人事上的这层窗户纸还能难住你?只要你用心,就会探听到真实的消息。”
“嗯,我想想办法。”薛振华觉得这么傻傻
地等待下去确实不是个办法了。
从酒店的餐厅回到公司办公室里,薛振华看到桌子上的文件堆叠成了一座小山,就连忙一份一份地阅读,然后又签署了自己的意见。
其实,这一次薛振华进京,总裁在研究班子成员工作分工时江没有赋予薛振华更多的权力。原来他在京当助理时,只分管科研院一个部门的工作。这一次回来,他照旧只是分管这么一个部门。可是,因为公司科研成果很多,尤其是那个海洋钻井平台建造成功又引起了行业的震动,国务院领导左一个批示,右一个指示,这些,都需要薛振华一一去落实,这样,他就成了一个大忙人。最近,科技部为了巩固科研成果,又做出了科技部门要对新产品的试销负责技术服务,并对新产品产、供、销实行一条龙服务的规定,而基层企业为了争取国家投资和享受优惠政策,又都把新产品研制放到了首要位置,所以,原应该清闲的薛振华一下子忙得团团转起来。有时,人们开玩笑说:“你这个‘总裁助理’,也应该配备‘助理’了!”
处理了一大堆文件,薛振华突然觉得办公大楼里静悄悄的,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六点。机关干部早就下班回家了。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只有机要秘书蒲柳还在办公室里候着,恐怕他有什么事找不到人。
“蒲柳,你太辛苦了!以后,时间一到你就回家吧!”
“回家,回什么家?我哪儿来的家?”蒲柳听了他的话,一下子撅起了嘴。
“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时,薛振华才想起蒲柳是个单身女人。
“没什么……今天我等你,一是为了工作,二是……”蒲柳欲言又止了。
“蒲柳,到底有什么事儿?”薛振华看到她吞吞吐吐的样子,觉得很奇怪。他知道这是个性格十分爽朗的人。
“有个人,想通过我请你出去吃饭!”蒲柳说得十分认真。
“谁?”
“我的一个健美房里的朋友。她叫阿依古丽。嗯,就是到机场迎接你的那位女士。”
“呵呵,我知道了。她是薛洪的女友。中午,我在晓锁那儿看到了她妹妹。她妹妹说了这件事儿,怎么,今晚就要实施了?”
“薛助理,你去吗?”蒲柳像是询问,又像请示的说道。
“你说呢?”薛振华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征求了部下的意见。
“要我说,你应该去!”
“为什么?”
“因为,这个薛洪是一位收藏家,他家里有不少名贵收藏。你不妨多接触接触他,将来,也许对你的事儿有帮助。”
“呵呵,你是说,让我用他的收藏品敲开仕途的大门?”
“薛助理,这可是你最后的一搏了!难道说你就不知道争取一下吗?”蒲柳着急地问道。看那样子,她比薛振华更关心这次升迁的事儿
。
“蒲柳,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事儿。我去。不过,可不是因为贪图他的收藏品啊!”
“呵呵,只要你人去了就好。剩下的事儿,交给我!”蒲柳看到薛振华答应赴宴,心里十分高兴,她连忙给阿依古丽挂了电话,然后将剩余的事情都大包大揽了。
听说薛振华答应接受自己的邀请,薛洪和阿依古丽分外高兴。他告诉蒲柳,酒店已经订好了。他们想先请客人参观一下自己的艺术室,然后再去酒店用餐不迟。
薛振华随着蒲柳来到薛洪与阿依古丽同居的家里,只见客厅显眼的位置上挂着一幅油画,它代替了通常夫妻的结婚照片。阿依古丽说她讨厌照片,冷冰冰的,不像油画那样能够自由地放大人物的性格特征。那幅肖像画中,薛洪目光炯炯,就像夏天的太阳照耀在碎玻璃上的闪光一样。阿依古丽说那是爱情的光芒,可是蒲柳却说这是荷尔蒙分泌过于旺盛的缘故。她觉着这种眼神与精神病人的眼神已经相差无几了。阿依古丽却说正常人和疯子中间的界限是模糊不清的,精神病患者只不过是处在精神亢奋和忧郁的两个极端而已。
“薛洪,这是你自己的作品吗?”薛振华在一幅油画前停步,欣赏起来。
“我哪儿有这本事?”薛洪耸耸肩膀说,“这都是曹般若画的。因为他偷窃我的东西入了大狱,为了表示歉意,就将这些油画送给我,表示忏悔。其实他画的东西也很一般。不过,他收藏的一些东西倒是很有保存价值。来,薛叔叔请往里边看。”
一幅新画的风景画放在客厅中央的画架子上。薛振华一看,说:“这是重叠的两座山么?”阿依古丽让他向后退两步,眯上眼睛,然后张开想象的翅膀。薛振华说他怎么看也是两座山叠在一起的样子。蒲柳悄悄地拉了一下薛振华的衣角,让他想象两个裸体的男女正在*。
“为什么人物画要画成风景的风格呢?”薛振华觉得奇怪,问道。
蒲柳说:“那你应该去问作者阿依古丽。”
阿依古丽说:“这反正不是画给正人君子看的。”
墙上的电子钟开始报时了,用的音乐是贝多芬命运交响曲的开始章节。蒲柳以前就劝过阿依古丽改用其它曲子,这种曲调过于令人紧张。阿依古丽说这才能提醒昏昏创作之中的她呢,可是听蒲柳这么一说,就站在椅子上取下了时钟,把报时的音乐换成了拉德斯基进行曲。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酒店问他们订的餐几时开饭?阿依古丽就像惊弓之鸟,立刻催促薛洪快点儿领客人去酒店。
下楼之前,薛振华无意中发现了一幅用玻璃镜框镶嵌了的书法作品。仔细一看,竟是启功大师的手迹:
宁与诸贤齐品目,不教世故系情怀
“呃?”看到这幅字,薛振华立刻停住了脚步,就问薛洪:“这幅字,是启功大师的真迹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