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振华垂下头去。可是……秋红的眼睛有些湿润:唉唉,不说这事了。我呀,这次找你,是另外一件事儿。
唔……
振华,这事儿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
这……薛振华抱歉地显出一副“我不知道”的表情。
振华,你是不想承认哪,还是真的不知道……你和枫叶的事儿?
张晓丽!薛振华顿时恍然大悟了:秋红,这事儿,我正要找你呢。你听我说……
他看到,眼前的秋红已经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而不再是他的下属单位的职工了:秋红,说实话,我以前确实不知道晓丽是你的女儿……
真的吗?秋红的脸上出现一股焦急的、看上去似乎对他有些不信任他的神情。
不过,我真的很喜欢她。
所以,你就对她批了个免试录用。
秋红,别误会。我那样做,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学法律的本科毕业生。我们公关部缺少这个专业的人才。
嗯,说下去……
她到公司后,在我的手下工作了不几天,就被新总裁调去了。从此,我们接触就少了。见了面也是微微一笑。不过,这次到西北招聘人才,这孩子对我突然亲热起来。她甚至于喊出了“爱我”的话。我被她弄得简直有些发懵了。秋红,我承认我喜欢她;可是,我确实不知道她是你的女儿。直到前天,我们说起张洪阳领工人上访的事儿,她无意中喊出了“我爸爸……”我才明白过来,原来你们是一家!
振华,刚才我说了。我们的过去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在谈我的女儿,你在谈你喜欢的女孩儿!你知道,作为当母亲的,她最担心女儿的是什么?
秋红,你还信任我吗?
请你先回答我的话。
好吧!尽管晓丽那么追我,而且追得那么主动,那么开放。说实在的,她在我的眼里只是个孩子。秋红,不瞒你说,她甚至躺在我怀里撒过娇,我还是把她当孩子看。对此,她可能很不满意。可是,我有我做人的准则……
秋红轻轻地摇晃着脑袋,像是没听明白对方在说什么。
秋红!薛振华有些着急了:这儿有我和她通电话的录音,你随便想听哪一段儿都成!
……
喂,中午我给你打饭。
谢谢,不用了。
为什么?
你不知道我爱吃什么。
嗯,我是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反正我爱吃萝卜、大葱和土豆。
嗯,我也爱吃萝卜,不过是红色的萝卜;还有元葱和地瓜。
我要去影楼照相了。
去影楼,不对,你的照片应当是偷拍,抢来的镜头才是纯粹你个人的风貌!
……
喂,我想给你提一条意见。
欢迎。
你这个人,为什么没有架子呢?
我干吗要端架子?
嗯,你看那些重要的大人物,一个个不是矫揉造作就是冷若冰霜;只有小人物才和蔼可亲哪!
那我就板起脸来?
对公司里那些个“小人”,就得那样。
好,听你的。
知道我为什么老想给你打电话吗?
不知道。
我觉得,我们两个谈得来;知道吗,如果两个人之间能有互相欣赏的地方,是很难得的。
是吗?你们小青年就是敏感。
反
正,我觉得你不会领我走错路的。”
……
听到这儿,秋红扬起手来摆了摆,意思是不想再听了。
不!你应该多了解一下这方面的情况。薛振华顺手拉开了抽屉,翻开了那个精制的日记本递给秋红:你知道,我工作很忙;可是,对于晓丽,我也写了些东西……这些东西对你不保密。
……
5月4日:于是,她来了。她象一个淘气的小姑娘,与他开着玩笑。他明白了男女之间除了恋情之外还有这种更有意趣的存在方式。没有欲望,没有痛苦,没有重负。只有电话里轻松的玩笑和灵魂间的亲切感。
5月8日:不愿你成熟,因为你清纯得可爱。
6月15日:我的五月天,你的六月情,终于又看见了你:我的孩子!
6月16日:天生的丽质,何需修饰。照片上面的你是美丽的;而现实中的你是可爱的!
7月3日:就象一支小鸟儿,你扑的一声飞到了我的面前,令我大吃一惊!
“你这个调皮的小东西!怎么在这儿下车?”
“我在车上看到了你,就提前下车了。不喜欢和我一起走走吗?”
“喜欢,可,要是别人问起我们……”
“你怎么说?”
“我就说:你是我的女儿!”
“啧啧……你还没结婚哪!”
7月5日:一个浪漫的星海之夜。
新产品的初级鉴定通过了。
她缠了我的司机,让车子把我们拉到了星海广场,要司机为我们照相。
那是一个任性的美丽,这美丽触动了我蓄积且停滞了多年的灵感。
天边那一轮皎洁的圆月,不正是一颗纯挚的心灵吗?周边那隐隐约约的渔火,不正是孕育了许久待要喷发的激情吗?
微风荡起,裙裾飘飘,在茫茫的夜色里,我看到了一位降临人间的仙女,这是上帝送给我的美丽吗!她不是35年前那份美丽的再现吗!
7月7日:你原来是一只燕子,在春天的人间里呢喃;现在你变成了一支云雀,忽而掠过人的眼前,忽而又升上云天,消失得无影无踪。
……
振华,为什么日记就写到7月7日?秋红将日记本收了起来。
从这天起,她到新总裁办公室上班了!薛振华说到这儿,显得有些悲伤。
振华,谢谢你让我听、给我看这些东西;这都是我不应该听,也不应该看的;不过,为了女儿……此时,秋红的眼圈儿有点红了:我看,你是真心喜欢她的。对于这件事儿的看法,我和你并不一样。我倒觉得,你应该爱她;如果你不是想……就应当马上与她结婚!
秋红,你疯了!
我没疯。告诉你薛振华,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她的爸爸张洪阳说的。
张洪阳?
对。他还说,前有车,后有辙,你应当照着薛利厚的道路走。
薛利厚?你见到他了。
是。不过,我可没把他当成客人待。我发现了红叶与他在一起,就邀他出来,把他臭骂了一顿。没想到,红叶这么不听话,他又那么有手腕儿。你知道他们的结婚证是怎么领的?那是用刀子*着……
听说你们现在的关系处得不错?
别提了。他是到我们家来了两次,但那都是洪阳接待的……求你,在我面前不要提他的名字,一听到“薛利厚”这三个字,我
就恶心得要命!他和红叶,将来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哪?呜──薛振华拿过了自己的毛巾,塞到了秋红的手里。
秋红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拭着眼泪。她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薛振华点了一支烟,一边抽一边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知怎么,提到薛利厚,他也有些愁了。这个同乡、战友的人格秉性,他是了解的。这个人黑道白道都通,好事坏事全干。如果*他狗急跳墙,什么事情他都会干出来。当然,薛振华并不怕他那一套。他只是觉得,真要到了对簿公堂那一天,他这个国有企业的总裁与这种无赖站在一起是很失身份的。
然而,这世界上的事情无奇不有。那个千古一帝秦始皇,执政初期扫除的第一个人不就是生母的情夫嫪毐吗?对付这样一个令人作呕的面首,秦始皇也是认真应对,不敢怠慢呀!
振华,真对不起!秋红把毛巾挂在洗脸架上,又道了一声歉。
秋红啊,薛振华从心里撇开了那个让人糟心的薛利厚,又回到现实中来:你告诉张洪阳,不管他怎么看我,我们三个人还应当是朋友。……我与晓丽的事儿,我觉得还没到那一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不过,在这件事情上,请你们放心,我不会干出像薛利厚那种事情来!嗯,还有……晓丽正在帮我干一件大事。这一段时间她很忙,你们千万要不去打扰她!
大事。
是的。
能告诉我吗?
我们要把重化机械厂从薛利厚手里夺回来。
这事,能成吗?听说合同都签订了!
不合法的合同是不能生效的。
凭什么说人家不合法?
秋红,这件事儿我们还正在运作,我不能向你说太多。你想想,一个价值五亿元的工厂,新总裁五千万就卖了,你说这合适吗?
那,不卖怎么办?就这么硬挺下去?
不会的,我们的“FS06”马上就要投入生产了。
不是说试车失败了吗?
那是有人破坏……
破坏?
是啊……薛振华说到这儿,有意识地停顿了一下,他觉得,自己与秋红的想法是有差距的。再说,薛利厚毕竟成了她的女婿,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想到这儿,他策略地岔开了话题:秋红,今天我不能跟你讲得太多,我只希望你们理解晓丽、支持晓丽……
你们要是把这件事儿办成了,全厂几万名职工都会感激不尽的。振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是说,我会号召全厂的工人来支持你们!
谢谢你,秋红!
振华,不怕你烦,作为当母亲的,我还要说一句话:你和晓丽的事儿……我是赞成的。我是说,我的一个女儿已经进了虎狼窝了。我只剩下枫叶一个……我把她交给您了!
放心,我会像照顾女儿那样去照顾她。薛振华说到这里,不免产生了一丝遗憾:可是,秋红,难道……我们之间……
振华,秋红听到这儿,觉得很是奇怪,我都同意把女儿交给你了,难道,你对我这个人老珠黄的人,还有什么非分之想?!那话里,分明带了几分恼怒似的。
秋红,你误会我了。薛振华立刻解释说:我们之间,虽然不可能了,可是,毕竟也是苦恋几十年了。这样,我做东,请你和洪阳吃顿饭。就算是告别往事的仪式吧!
我们俩的事儿,就不要扯上他了。秋红摇摇头,把张洪阳否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