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的境遇突然改变了。虽然他不是很有钱,但至少已经可以安排浪漫的夜晚,可以在云台飞天请自己心仪的女人吃饭。
这真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夜晚,吃完饭以后,他们去了老歌夜总会,这种地方,秋红不知道多少年没来过了,薛振华也是一脸的茫然和陌生。可是他们都在努力寻找那种久违的浪漫‘情怀,这儿人不多,所有陈设都透着怀旧的气息和成年的稳健,灯光被橙色的幕布隔着,不仅整个歌厅沉浸在朦胧的暖色调中,就连他们脸上的皮肤,也有了陶瓷一般深秋色彩的质地,滤掉了无限沧桑,只剩下完美的轮廓,宛如时光倒流。
他们进去的时候,有一个中年人正在深情地大唱《长江之歌》,声音洪亮而寂寞。
接下来是冷场。这时,秋红走了上去,她唱了一首《迟来的爱》:一段情要埋藏多少年一封信要迟来多少天两颗心要承受多少痛苦的煎熬才能够彼此完全明了你应该会明白我的爱虽然我从未想你坦白多年以来默默对你深切的关怀为什么你还不能明白不愿放弃你的爱这是我长久的期待不能保留我的爱这是对她无言的伤害伤痛的心一片空白如何面对那迟来的爱****你应该会明白我的爱虽然我从未想你坦白多年以来默默对你深切的关怀为什么你还不能明白不愿放弃你的爱这是我长久的期待不能保留我的爱这是对她无言的伤害伤痛的心一片空白如何面对那迟来的爱不愿放弃你的爱这是我长久的期待不能保留我的爱这是对她无言的伤害伤痛的心一片空白如何面对那迟来的爱秋红的嗓音低沉,充满磁性,她毫不费力地唱着,眼角却泛起泪花,是的,她不仅满心欢喜,而且心存感激,她感谢上帝为她久旱的心灵送来了细雨。相爱的困难在于可遇不可求。即使她每个早晨都从纯白色亚麻窗帘的缝隙里,望着丝丝缕缕的阳光,即使她每个晚上都深陷在意大利软皮沙发里,喝一杯浓烈的红酒,都无法抹去她心灵的荒芜,没有人知道她的痛苦有多大,孤独有多深。而越是衣食无忧的日子,那种苍白与空洞的感觉就越是要时时爬上心头。
薛振华也陶醉在歌声里,以往的这种深情远望,心心相印,只可能出现在他的梦境里,现在却海市蜃楼一般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说不清是梦是醒,是幻是真,而他自己也是这梦幻中的一部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确信自己已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为成熟完美的爱情。尽管这个爱情今天要与他的生活告别了。
这是一张印满了英文字母的唱片。封面上的乐手和歌唱者奇装异服,神情怪诞。他看了之后连连说了几声“没意思没意思”。这时,黄仙儿那乖巧的小嘴儿一撅,肥肥的身子靠在了他胸前。他的嘴丫子嘻嘻嘻地裂开了。
那就听听看!说着,他习惯地将她往自己的怀里一揽……
等等,急什么!黄仙儿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将唱盘插入了CD机;一阵暴风雨般的节奏出现了。
黄仙儿拉他跳起了疯狂的舞步。
太快了太快了,我跟不上。蹦了几步,气喘嘘嘘的他便开始求饶了。对方正值兴奋的时候,他却一个劲儿往外逃避着。
好吧,你躺在那儿休息。她指了指床:我跳给你看……
咚咚咚,咚咚咚……在重低音的架子鼓打出的节拍里,她浑身肌肉慢慢地舒展开来。随着一张粉红嘴儿的大喊大叫,胳膊腿儿挥舞着做出了各种夸张的动作。多亏这屋里铺了厚厚的地毯,要不,她这么疯闹,楼下还以为地震了呢!
他对这种前卫的东西一直是不感兴趣的。可是,今天看到她那充满激情的舞蹈动作,心里觉得十分惬意。接着,他觉着那先锋派音乐也被演绎得出神入化,精致娴熟,着实让他感佩之极;听着那被撕裂的和谐、被击昏的典雅和被困扰的温情,竟有一丝快意涌上心头。
有时候,实施破坏也是一种刺激……
10年前,厂党委换届时,他拉帮结派,直接破坏了公司党委原定的选举计划,以高额票数当选为厂党委常委;在竞选厂长的时候,他又用金钱买通了“东北公司”人事部门的一个关键人物,偷偷得到了“东北公司”确定的招标底线;在招标大会上,他直中标的,名正言顺地成了一个大厂的厂长。
想起这件事儿,他就从心里往外乐:什么年轻化?什么知识化?你们那些研究生啊,还不如我这奉行哥们儿义气的人灵通哪!
这一次,他又是故伎重演,以巧妙的手法破坏了“FS06”的试车程序,继而又向主持“国家公司”工作的老领导送了一份厚礼。这样做,一箭双雕,既破坏了薛振华想当“一把手”的好梦,又为自己意外地“登基”填平了道路。
人生在世,成功的道路只有两条:一条是正路,这条路要靠你的学识、才能、勤奋、政绩,要克制自己的欲望……这条路对人的限制太多,他可受不了。他只能走另一条路,那就是邪路。邪路虽然有风险,有时却很有效;而且,邪路对人没有什么限制,你只要舍得投入,敢于花钱就行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薛振华与他相比可要相差上十万八千里啦;尽管他的文凭堆得一尺高,尽管他廉政为民,尽管他政绩卓著,尽管他在副总裁的位置上熬了八年,也比不上自己的一捆钞票;而且,这捆钞票根本就用不着掏自己的腰包。
人间的事啊,真是说不清楚……
叮铃铃,叮铃铃……贴身的手机响了。不知是哪个烦人的家伙,在这个不适宜的时刻搅了他的好梦。
屏幕上显示出几个汉字:请求紧急会晤。薛利厚。
这个富豪,有什么急事找我?
他嘟囔着,打通了楼下“茨嫪儿”的电话:你去去看看,是什么事儿,我正忙哪!
不大一会儿,“茨嫪儿”打来的紧急电话便把压在黄仙儿肥肥身躯上的新总裁弄了下来:总裁,快过来,出事儿了!
总裁,情况不妙啊!原来是薛利厚登门拜访了。一看到自己,薛利厚便像遇到救星似地抓住他的手。那满脸慌乱的神情,让他彻底失去了以往那种傲慢无比的态度。
怎么回事?他像被人打了一个闷棍,心里禁不住有些发毛了。
听说,薛振华正在暗地里破坏我们的事儿哪!
是吗,他不是有病住院了吗?
哎
呀,总裁,你大意了。薛利厚焦急地说:听说,他把“FS06”偷偷运往星海化工厂搞二次试车啦!还有,听说他向“国家公司”领导写了检举信,告我们的状哪。
瞎扯瞎扯!新总裁强装出一副镇静的样子:他这样做,是搞非组织活动。
新总裁,不可轻敌哟。这个薛振华我了解;他要是想干什么事儿,非要干出个眉目来不可。你还是与“国家公司”的领导联系一下吧;听说“国家公司”的头头儿换了。
好好好。新总裁一边答应着,一边拿出了手机。
他要通了“国家公司”常务副总裁的电话。这是他的一位老领导,出售重化机械厂的事儿就是他点头同意的。
喂,是老领导吗,我是“东北公司”……
屋子里静静的,人们像是在大海里捞一根救命稻草,屏声静气聆听着远方的最高指示。
什么事啊?
听说新总裁上任了。
是啊是啊,刚刚来了一个星期。
听说,薛振华在他面前告了我的状……
啊,是卖厂的事儿吧?
老领导,你得为我们……呃,我是说,我们这事儿是经过公司班子讨论决定的,地方政府领导也出面见证了。合同已经签订;薛振华对这事儿老是耿耿于怀,不正常嘛!
这事儿,你们做得确实欠妥;人家毕竟是第一副总裁嘛,为什么趁人家不在家研究这件事儿?人家能不多心吗?你得允许人家说话嘛!
是啊是啊,我们今后注意。不过,现在这事儿……我是说,新来的总裁能不能……
哈哈,放心。这事儿我们商谈过了。他表示:尊重我的意见。
谢谢老领导,今后还望你从中多多斡旋……哦,我差点儿忘了,那份东西,下个月就能送到北京去!
不客气不客气……
一场至关重要的谈话结束了,心情紧张的新总裁收了电话,脸上的汗珠儿还在往外冒。
怎么样,放心了吧!说到这儿,他没顾得上擦汗,先拍了拍薛利厚的肩膀。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薛利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是转眼间他又想起了一件事:那?那台设备弄到星海试车是怎么回事儿?
那,问问星海吧!“茨嫪儿”赶快掏出了手机,要通了星海化工厂厂长的电话。
哈哈哈,你们问试车的事儿啊……星海的厂长未说话先笑了起来:那是我主动请重化机械厂送我这儿来的;你们不是试车失败了吗,我想再试试看,因为我这儿的原料标号低,这东西兴许到我这儿就好使呢!
可是,那台设备……技术不过关哪;设备鉴定时专家没有签字呀!
什么鉴定不鉴定的?薛振华召开鉴定会的目的是宣扬自己的成绩;是为了向上级要技改费。我呀,不管鉴定不鉴定,只要能转起来就行。
转得怎么样?
好着哪!……喂,我告诉你们,上级可是给我拨来5000万的技术改造资金呢?要是“FS06”通过了我这一关,这一大笔款子就是你们的啦!傻瓜,你们还得给我回扣哪!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