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姐,你不是说主任生病住院了吗?我们现在是不是去医院看望她?”
何柔闻言,眼中的泪水流的更凶了,但她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小薰伸手为她擦拭掉滚落的泪水,并未发现她此刻的情绪变化是因为想起了孤儿院的事,忙道,“你在电话里说主任的心脏又出问题了,到底严不严重啊,现在手术做完了,主任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何柔强忍住内心的悲痛,目光哀伤地看着小薰,道,“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想等你从澳洲回来再说,其实……其实……”
“其实什么……”小薰见她语气吞吐,面上写满了焦急,她慢慢感觉到何柔如此沉重的心情,目光一转,忽然尖叫道,“不会是主任她……”
“不……”何柔急忙摇头,紧紧地抓着小薰的手,虽然这件事她很难开口,但若让小薰到了医院,当着罗春晖的面,或是让罗春晖再听一次当时发生的事,恐怕对罗春晖都是一种打击,就算再难以启齿,她也不能逃避。
“柔姐,你快告诉我啊,你这个样子我看得好心急啊,你快说话啊……”小薰使劲摇她的手,眼中已经泛起了泪水,连她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而突然掉泪。
“就是那天,我突然回国的那天,孤儿院发生了火灾,院里的人都在抢救孩子,最后孩子们被全部救出,可是……可是……”话语断在这里,何柔哽咽到不行,悲痛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如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往下落,看得人心疼。
“可是什么?你快说话啊……”小薰也预感到了柔接下来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她继续追问着。
“可是……院长和国强他俩……他俩永远离开了我们……”何柔握着小薰的手,艰难地把噩耗说了出来。
一时间,狭小的汽车空间里,何柔伤心地落泪,小薰怔怔地瞪着眼睛,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小薰,主任因为救人被烟熏到,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她两年前做过心脏手术,那些气管就损伤了,这次就是等主任醒来又动手术浪费了不少时间,我本来想在电话里告诉你这些事的,可听说你的护照补办一直没下来,我就向你隐瞒了,我不想你一个人在澳洲每天为了这些事不开心……所以,所以我只能说主任住院了,小手术而已,小薰,对不起……”
“怎么会这样?不会的!这不是真的……”直到这一刻,小薰也不能相信柔说的是事实,这个时候,她的眼神呆滞且迷茫。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样事实,我当初也不能接受,但是不管我们怎么不愿意面对,事实就是事实,院长和国强已经回不来了,现在主任的情况才好了一点点,我希望她能坚强,你也一样,我们三个人,一定要继续完成院长的心愿,照顾好孩子们,你说是不是!”柔哽咽着,开导劝慰着小薰。
“为什么?他们是那么的善良,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柔姐,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小薰扑在何柔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
何柔又何尝不是痛苦万分,但她知道,现在放在第一位的应该尽量让小薰面对事实,安抚她,陪着她。
抱着小薰,悲痛的泪水肆意的流着,过了许久,小薰才慢慢平静了下来,揉了揉哭得红肿的眼睛问道,“那孩子们和罗主任呢,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孩子们都很安全,已经被臣总安排到另一处住宅里,由专人看护着,主任的手术做的很成功,不过需要调养和理疗,我已经说服她到美国做康复治疗了。”何柔取出纸巾一边帮着小薰擦着眼泪,一边说道。
“美国?!”小薰显然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但她现在对这件事关心不大,忙道,“对了,院长和国强的葬礼举行了吗?”
“还没有,因为主任的手术才做完一星期,当初头七没有下葬,所以干脆就等到尾七,小薰,你还赶得及回来送他们一程!”轻抚着小薰的刘海,何柔心如刀割地说着这些事。
“我想去看看院长和国强,小柔……”小薰拉着柔的手,看着同样是泪眼朦胧的何柔说道。
何柔点了点头,随后叮嘱她不可在罗春晖面前提起探望的事,到了医院,她先带着小薰去了一趟太平间。
当那两尊已经冰冷到毫无温度的尸体从冰格里拖出来时,小薰内心的悲恸再次爆发了,她一下跪了下去。
“院长,国强哥,你们怎么就这样离开我们了……是我不好,我不该吵着柔姐去什么国外旅游的,如果我们在孤儿院,我们就不会让你们俩最后跑不出来,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对不起,对不起……”
何柔赶忙扶住小薰,她也这样责怪自己,仿佛看到了当初臣城眼中的她,试想着臣城当时有没有她这般心痛,就算不及也相差无几吧。
“小薰,我想天堂里的他们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他们一定是会希望我们都好好活下去,来,快起来!”扶起了小薰,何柔眼里也是泪光闪闪。
随后,何柔带着小薰到院里的休养园里转了一圈,平定了彼此的情绪后,才去往罗春晖的病房。
看到小薰,罗春晖再度落下泪来,当然,这是喜悦的泪水,看着她视作女儿的两个孩子都平安无事,她也算欣慰了。
怀中抱着哭泣不已的小薰,罗春晖轻拍着她的背脊安慰着,“我听柔跟我说过,因为你护照问题一直迟迟难回,我当然不会怪你没有陪在我身边照顾我的事,你又何必自责呢,来来来,让我好好看看咱们小薰,到澳洲这段时间有没有长胖一点,住在亲戚家里,吃住都习惯吗……”
小薰听话地抬起头,抹掉泪水,含着笑意地看着罗春晖道,“表姐对我还是像亲姐姐一样照顾,让我感受到了不少的家庭温暖,姐夫也是中国人,对我很和善,两个外甥女可爱得很,这次还吵着说要跟我回来玩,总之在表姐家一切都安好,主任,对不起,我……”
“小薰……”还没等小薰把话说完,身后的何柔已经出声提醒道。
小薰立刻停顿下来,知道自己差点说漏嘴,也就不敢吭声了。
罗春晖的目光在俩人脸上扫过,似乎明白了什么,道,“你们不用这样事事都瞒着我了,我知道你们刚刚去了哪里,不然按照小薰回来的时间,怎么可能弄到这个时候才过来,小薰,柔,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不想让我难过,可我真的没事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要向前看,总是盯着过去那只会看到痛苦……你们也是,要活得积极向上一些,知道吗?”
俩人闻言听话地点点头,看着罗春晖噙在嘴角的笑容,何柔心中却如刀绞一般疼痛,听护工阿姨说,罗春晖每天深夜梦醒,都会躲在床上偷偷落泪,她想念院长比任何人都多,但到了早晨,看到何柔开始,罗春晖就会表现出坚强,她深深知道罗春晖的用心,可还是心疼她这样的表现。
有了小薰回来,在照顾罗春晖和处理院长,国强的后事上,何柔也减负不少。
时间一晃就到了给院长和程国强出殡的日子,罗春晖昨日办理了出院手续,暂时住在臣城郊外的别墅里。
位于西郊的一处大宅子署臣城名下,这是一幢装修简约的别墅,占地有两百多平米,两层建筑,房间刚刚适合孤儿院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居住,生活和玩耍,大门前边种了一大块优质草皮,白色的外墙给人以清新,温暖的感觉,在别墅的一楼,孩子们整齐的坐在小板凳上听小薰在讲故事。
出殡的前夜,罗春晖还是用传统风俗在后院的空旷处,给院长和程国强点了蜡烛,烧了香,烧起了纸钱……
火光映着罗春晖眼角的泪水,她的手颤抖着,将一张张的纸钱丢入火堆中,神情哀伤,失魂落魄。
“你们在九泉之下就安息吧,我们会平安快乐地活着,我跟孩子们说你们都出差去了,他们似乎又知道点什么,呵呵,小小的孩子就这么懂事了,我想他们将来一定有出息……老刘,国强,还请你们一定要保佑柔和小薰,让她们能平安地活着,别让她们遇到什么天灾**的事了……”
罗春晖嘴里一直在碎碎念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脸上是强装的笑容,但她完全不知道,现在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她勉强的笑容看得随后走来的姐妹俩很是心酸,“妈,进屋吧,孩子们看见你不在都在闹腾……”
听见何柔的声音,罗春晖急忙抹掉泪水,站起身时,身后俩人地搀扶住,将她带向一旁的石凳上。
“我没事,我就是想用这种方法来祭奠一下老刘和国强,希望他们一路走好!”罗春晖捶着蹲得酸痛的双腿,微微笑道。
何柔眼中泪光闪闪,示意让小薰先扶着罗春晖回去,自己留下来善后。
罗春晖走后,她接到了臣城的电话,询问她今天是否回酒店居住,何柔想也没想就选择留下来,对此臣城只能叮嘱她注意安全,明天火葬场见。
何柔听得好笑,还是第一次听到见面场合在这种地方的,但臣城却看不见,她的笑里,带着那么多的悲苦和心痛。
翌日,火葬场。
殡仪馆附近就是市内的公墓墓园,臣城给刘福建选了一块风水宝地,希望他下辈子投胎转世可以兴旺发达。
这天一大早,春寒峭陡,天上却挂着议论难得一见的太阳,冬日末尾看见,人们享受如此日光普照大地,是那么的温暖,可是再暖的阳光,也驱散不了罗春晖等人心中的寒气。
一身黑衣,何柔,小薰扶着罗春晖走出了别墅,提前赶到的臣城打开了车门,将罗春晖迎了上去。
气氛从这一刻开始就变得庄严而凝肃,何柔看着同样一身黑衣打扮的臣城,看着他俊逸的脸,贴身的西装,颀长的身躯,冷峻中多了几分霸气。他对院长的尊重到了如此地步,多少人都会对他竖起大拇指,何柔也有同样的感激存在心中,为他整了整西装的领子,千言万语尽在这微笑的动作中显露无遗。
“昨晚还好吗?没有出什么乱子吧!”臣城握住她为自己整理的手,语气温柔地几乎能滴出水来。
何柔淡淡一笑,“没事的,我们虽然都是女人孩子,可我们遇事同样坚强,你就放心吧!”
臣城点了点头,为她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等到一切就绪之后,一骑红尘扬长而去。
殡仪馆内,
罗春晖由小薰搀扶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靠在棺木边,这是她第一次在出事醒来之后看到她的丈夫,心中太多太多话想跟他说,但最后,也只剩下了悲呛地哭声。
偌大的殡仪馆里,只有罗春晖震天的嚎啕大哭声。
随后,各界慈善人士,刘福建,程国强生前好友,民心孤儿院开办几十年来在社会上已经成家立业的青年男女,还有鼎丰的高层管理人员,已经到齐,一一向静躺在水晶棺里的逝者鞠躬,献花,表示了自己沉重地哀悼。
最后一位赶来的,是宗晨。
除了表示哀悼,还是为了罗春晖的身体状况着想,若她在现场出了什么意外,他的辛苦可都白费了。
许久之后,祭奠仪式举行完毕,馆内工作人员带走了刘福建和程国强。
知道他们要干什么,罗春晖本能地拒绝,哭声更加悲戚,直至她短暂的晕厥过去,工作人员才能开始工作。
大约半小时后,工作人员捧着两只标有名字的罐子走到了罗春晖面前,将他们一一交接后离开。
捧着刘福建的骨灰盒,罗春晖的身体几次都撑不住地要倒下,但最后又奇迹般地看着她站稳了,抱紧了,大家都看到了,一份由爱情转为亲情的执着,一份神奇的力量,无不为之动容。
罗春晖将手中的骨灰盒念念不舍地交给现场树碑人员,动作配合,但在罐子快要离开自己的时候,又舍不得地收回手来,冰冰凉的墓地,她不想让自己的爱人就在那没有温度的地方长眠。
真的不想……
“妈,把爸的骨灰盒给他们吧,只有入土为安,才是我们最后能够为爸做的事!”何柔低声在她耳畔安慰着。
罗春晖在听了何柔的话后停顿了一下,许久之后,罗春晖才下定决心,将手里的骨灰盒送出,看着他们将洁白的罐子放入土中,看着他们一铲铲用泥土慢慢掩盖贴平小坑,罗春晖的泪水从未停歇过,却还是坚持清醒着,誓要送完他们最后一程。
在臣城为逝者准备的墓地周围环绕了几棵桂花树,而在墓碑旁边还种满了黄色的小雏菊,真的是块不错的墓地,墓碑也是用黑色花岗石雕刻而成的,上面已经刻好了两位逝者各自的名字和在世时间,墓碑的前面也已经摆好了祭品和香炉,不难看出臣城准备得真的很用心,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