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默默住进凤华为她准备得如深山老林的宫殿,叶白却被凤华以男女大防的理由给请到了隔壁的屋子,叶芷目测了下,也就是一堵爬满绿色藤蔓的高墙的距离,朝叶白点了下头,凤华说得没错,她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样,还是和叶白同寝同食。
叶白沉默着跟凤华走了,叶芷饶有兴致的参观起她估计要住上一段时间的屋子,空旷的大殿上大得有些渗人,如烟似雾的白纱静静地悬挂着,时不时随着过堂风轻轻摆动,叶芷咂咂嘴,仅仅是那些装饰用的白纱布料都要比她身上这身衣物要好,难怪凤华会对她的仪表横挑鼻子竖挑眼。
红漆雕花繁饰的檀木梳妆台,光滑的镜面清亮如水地倒映出少女清秀的容貌,叶芷挑挑眉,想到方才见到的那只骚包凤凰,暗自心道:凤凰都是如此奢侈的?一处住所也弄得跟人间皇宫一样富丽堂皇?
叶芷悠哉悠哉四处察看,一墙之隔的宫殿内,却是箭拔弩张。
“你到底是有何意?”凤华道。
站在门口,根本不打算踏入殿门的叶白环视了一圈,对着空荡荡的屋子,面不改色道:“脏、乱、差,我要和叶芷一起住。”
说罢,叶白转身欲走,凤华额角跳了跳,就算要找借口,也要找个能骗得到他借口才行吧?凤华感觉像是一拳像是打到了棉花里,有力没地儿使。
“你给我站住!”
“恩?”叶白侧头,漠然地望着凤华,除了在叶芷面前,那双幽深的眸子似乎都如深不见底的寒潭,只有在面对着叶芷时,才微微泛起波纹。
“你知道我问得什么,少给我装糊涂!”凤华怒道。
“你不是都知道了?”瞳仁竖成一条线,乌色逐渐变成了浅金色,叶白不为所动地回望着凤华。
“你……你真的是……”凤华倒吸一口凉气,想起传说之中,对那人的描述,阴煞弑杀、邪佞善惑。放这么个人在叶芷身边,无疑是将无知幼童推到了悬崖边上。
“离开她!”一瞬间,凤华就做出了决定。
叶白不言,无声轻笑,细长的眼眸弯起的模样,竟如隐忍许久的毒蛇,静静蛰伏,只为等着给人致命一击,凤华心中微寒。
“凭什么?”
叶白留下一句话后,却转身去了叶芷的宫殿。只留下凤华一人微怔在原地。
是她主动将还是蛋的他带回去,是她主动以命相护,是她,从头到尾最先来招惹他的人都是她,凭什么让他放手?
叶芷眼眸微眯,掩去眸底的冷光,从头到尾,他不过是顺水推舟,结了一份三生契,别的,多余的事情,他可是一件没干呐,那只蠢凤凰,竟昏头昏脑的让他放手?
叶白走了许久,凤华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像是乌云低垂的天空,既然他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那断是不能放任他留在叶芷身边。无论何种法子,他总得将这两个人分开,不能任由那祸患祸害凤溯朝未来的女帝。
此时,另一处宫殿内,大发脾气,火烧宫殿的离火正怒火十足地在心中幻想着如何将那两个敢取笑自己的人恶整一番,才能消了自己的心头之气。
远远地避着火焰,隐在阴暗处,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模糊身形的男子无奈苦笑,轻声劝道:“离火,快把周围的火焰给熄掉,你没见那些小精怪都被你吓得兢兢战战,都快魂飞魄散了。”
离火闻言,拿眼角瞥了一眼,见那些花草精怪确实都满脸惊恐地挤在宫殿的角落里,才愤愤地挥了挥衣袖,四射的火焰收敛了点,最后才渐渐归于平静。
暗地里的男子舒了口气,时隔多年,他还是难以抑制对火焰的畏意,早知道,当初就不那么做了。“凤族之中,谁还敢惹你?这么大的火气。”
“哼,是两个从外面进来的,一人一蛇,也不知道凤华带他们回来做什么?听说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那个叫百……百里叶芷的……”
哐当一声,一个白玉酒杯从男子手中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离火闻声望去,幸灾乐祸地笑道:“我都说了让你每天喝酒的时候小心点,你偏不听,这下可好,酒喝多了,把自己最喜欢的杯子给摔了,我看你怎么办。”
“百里!刚刚你说来得有一个人叫百里叶芷。”男子顾不得心疼自己的酒杯,急着向离火再次确认。
“是啊!”提到那个穷丫头,离火就来气,居然,居然胆敢夸他好看!离火觉得自己火气都快从头顶冒出来了,却没察觉到自己耳朵红得像是被烧红的烙铁一样,又红又烫。
“离火的样貌确实出色。”暗处,男子像是想象得到叶芷说了什么,轻笑道。
“管离!”离火像是被拔了毛的孔雀,整个人都炸毛了。
男子轻笑,“别急,我话还没说完,你既是如此生气,那要不要耍耍他们?”
“你有法子?”离火瞬间安抚下来,眼眸亮晶晶地望着男子的方向,他就知道一向足智多谋的管离,怎么可能会看着他受气而不管!穷丫头,臭蛇妖,你们等着吧!
“你且附耳过来。”
离火依言,男子在他耳边轻声地嘀咕着,如此这般……离火眼睛越来越亮,兴奋不已地直点头。
未名宫,也就是叶芷所居住的宫殿内,叶芷万分头疼地望着不请自来,静静地看着她的少年。
“叶白,就住在隔壁,一墙之隔而已。”叶芷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是。”叶白起身,默默地走到墙壁前,站定,叶芷疑惑地看他想做什么。
叶白伸手,看似修长无力的一只手,轻飘飘地在墙上一按。
咚得一声,隔壁屋传来砖石掉地的声音,浑然无迹的白墙上出现了一个透光的手掌印,叶芷眼睛瞪得都快跳出来了,傻傻地抓着叶白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这还是人手吗?
叶白任由叶芷打量,面上淡然,幽深的眼眸却像是被搅乱的一池春水,眼神不自觉微微下移,如雪的肤色上浅浅地生出一丝红晕,好看得让叶芷舍不得移开眼睛。
“你的床榻居东,那个屋子床榻在最西侧,中间还隔了一个厅堂,不仅仅是一墙之隔。”
叶芷的视线默默从叶白的手移到墙上的手掌印处,大费周章,就为了证实不是一墙之隔?叶芷心中叹气,小白还真是……不管外表怎么变化,这别扭的性子还是没变吗?
“而且……”
叶芷顺着叶白视线望去,视线落到了那张奢华的雕祥云纹饰的拔歩大床。
“那张床足够大了。”叶白低低地说。
咕噜,叶芷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脸腾得一下,红得跟火烧云一样。“不……不行。”
砰地一下,大门被叶芷用力关上,被关在门外的叶白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他有说错什么?
在门外伫立良久,见叶芷仍是没有开门的意思,叶白这才死心地走了,虽然他有的是法子进屋,不过他比较喜欢让叶芷主动开门就是了,更何况,今天该震慑的也震慑过了,该点明的也点明过了。
至于其余的,叶白幽幽地望天,“来日方长呐!”
屋内,叶芷脸上的红晕好半天才消下去。
嘻嘻,孩童的嬉笑声在叶芷脚边响起,叶芷低头一瞧,这才发现屋内多了个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的绿衣娃娃。
“你是……妖怪?”叶芷想起凤华说的话,需要的时候,喊一声自会有成精的花草妖出来服侍,可让这么小的娃娃来服侍自己,叶芷真心觉得自己消受不起。
“恩,算你还有点眼色。”娃娃点头:“我是绿萝。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我。”
叶芷笑笑,决定还是不要小孩子的玩笑话当真,绿萝像是看出叶芷的敷衍,气鼓鼓地撅着嘴巴。
“看我模样小,就小瞧人,是不是?”话音到最后,已经由稚气未脱的娃娃音转换成轻快地少女声音。
叶芷惊讶地瞅着眼前一瞬间变成娇俏少女模样的绿萝。
“怎么说我也是活了百年的妖怪呢!变成什么模样也不过是我喜欢而已。”见叶芷吃惊,绿萝不无得意地说。
那叶白也能变回小时候的模样?叶芷不禁有些怀念叶白小时候那呆萌的模样了,长大了一点都不如小时候可爱了,跟个锯嘴葫芦一样,叶芷在心中抱怨道。
“不过刚刚的那妖怪是谁?”又变小的绿萝后怕地拍着胸口。“好可怕,都是他的错,不然,我早就出来见你了。”
“可怕?”叶芷不解地扬眉,在她看来长大后的叶白顶多是阴沉了点,没小时候那般好欺负了,怎么也不至于用到可怕这个词吧?
“啊!”绿萝一声尖叫。
“怎么了?”叶芷慌忙问道。
绿萝苦着一张脸,扭头看向叶芷。“都是你的错,墙上破了一个洞,我又要修补到半夜了。”
“……”明明是叶白弄破的,怎么怪到她头上了?叶芷突然理解了那些不得不自家孩子,一遍一遍向邻里赔罪的父母,早知道,小时候就不该这么淘气,也不知道当初酒鬼大叔揪着她耳朵,挨家挨户向村里人登门赔罪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有没有觉得自己很无辜?
叶芷到栖梧山的第一夜,就这么在绿萝的叽叽喳喳声里和叮叮当当地补墙声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