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无聊时, 就喜欢找流景下棋,有时是在太微玉清宫,有时是在流景的仙府上, 而有时, 是同流景去看他母妃, 在神魔之井。
天帝在凌霄宝殿上, 是个威严, 妙相庄严的模样,而私底下,却是个鹤发童颜, 眉目慈祥的长辈。
流景受召前来太微玉清宫,后院中, 紫气祥瑞, 云烟萦绕间, 却见一白衣白发白须的老者坐在凉亭上,摆在他面前的, 是一副玉石棋盘。
“舅舅。”流景走到亭下,拱手做辑。
天帝侧目望来,见了流景,立即喜上眉梢:“景儿快上来。”
流景瞧着他这跟小孩似得舅舅是一阵无奈,人间都说老人成小孩, 这老仙活久了, 也会成小仙。
“舅舅又找景儿下棋?”流景一看那棋盘便明了了。
天帝捋着胡子笑:“你也总得要有点可取之处, 别的仙卿才不会这般嫌弃你。”
嫌弃他?他虽说无所事事, 可将他的山头土地管的好好的, 那帮老仙能怎么嫌弃?“舅舅莫要为自己的贪玩找借口。”
天帝被流景捅破了心思,也是不恼, 见他坐下,问道?:“谁先下?”
流景摇着扇子,笑道:“尊老爱幼,当然是舅舅先。”
天帝就真的先下了白子,流景也将黑子落下,天帝再下,流景再跟,如此胶着了十来子,天帝才打开话匣子:“听闻景儿最近与月华走得很近?”
天庭有千里眼顺风耳,这些小事,还真瞒不了他的舅舅:“舅舅问这些,莫非是想为景儿出谋划策?”这般没脸皮的误会天帝意思的也只有流景了。
天帝趁机落下一子,吃了他的子,才道:“景儿以风流在天庭出名,何以要舅舅出谋划策?”
流景不急不忙还他一子,说道:“月华与那些女仙不同。”
天帝来了兴趣:“如何不同?”
流景将扇子轻摇,认真比较了会才道:“月华长得好看些。”
“只有这些吗?”
“再来是天真一些。”
“我不信。”
“嗯...也信我一些。”
“哈哈哈。”天帝开怀大笑:“景儿可知月华是因何降生于世?”
流景眯起了眼:“月华降世时,天地为之欢喜,六道为之震动,如何能不知?”月华降生时,人间受此福泽三年,风调雨顺,劳作丰收,人间太平安乐。
“既然知晓,便当清楚,父神留下的意识,孕育多少万年才降生,岂是这般简单?”天帝侧目看他,眉间有掩不住的笑意。
“这...”流景不知该作何回答
天帝落子时,又问道:“景儿与莨栾可熟识?”
又因何扯上后土之子,现任阎王了:“见过几面,算不上熟识,而且莨栾不是在百年前转世历劫了吗?”
天帝笑:“这是你从地府里边听来的官方说法吧,莨栾身份尊贵,岂能这般轻易就转世历劫,他是面对自己的天命去了。”
“舅舅说这些没意思。”流景摇着扇子:“天命只有你与天命老仙,东华帝君及老君一些老仙才能揣测,景儿如何知晓?”
“所以今日舅舅问你,倘若有一日,月华随着自己的天命而去,你当如何面对?”
“月华会羽化?”流景摇扇子的动作顿了顿,心中忽然有些堵塞。
天帝点点头:“可能会。”
“我可能会心伤一阵,然后再饮酒再潇洒,依旧过我的日子。”
天帝笑道:“有这般的觉悟是好。”可是景儿啊,你如何不问,他是因何而羽化呢?
他的觉悟一向好,从他的母妃化作神树,再来静烟离开,他做好了觉悟的准备,所以月华...所以月华...
人间正是仲夏之时,西王母之乡的昆仑山所在的昆仑派掌门醉玉递了奏本上天庭,控诉上古九尾狐一族的后裔,现任帝君的小孙女迷画骚扰他一事。
为此天帝特意召开了朝会,在宝座上,仙女摇着绢扇,他颇享受的问道:“众仙卿看看这事该如何解决?”
“这...”天上的神仙对降魔除妖倒是有手段也清楚一些,可这男女之事,特别是哪边都不能得罪的事,还真是没主意。
流景听了奏本上的控诉,对那迷画却是有几分好奇,莫不是狐族都开放些,竟这般主动?
天帝也为难:“醉玉如何说都是一派之尊,而九尾狐一族乃是上古神物,且对天地多有贡献,众仙卿还是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流景瞧着一帮仙家就差挠头抓腮了,于是颇有义气的站出来,拱手做辑后说道:“天帝何不考虑派东华帝君前去?东华帝君对狐族有恩惠,且德高望重,由他处理此事,既妥善又得体。”
此言一出,一派仙家立即用你小子还算有点用处的眼神望向流景。
天帝觉得流景说对,立即眉开眼笑:“流景仙卿说的有理,那就依仙卿所言。”
然后流景再加一句:“臣愿同帝君前往,正好臣对别的一无所成,男女之事却是手到擒来。”
天帝更觉得有理了,虽然大家都清楚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就照仙卿说的办。”
于是东华收到了天帝的旨意,看清是何事之后,他那一向保持原状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送上旨意的流景,冷漠的眸子充满嫌弃:“既然流景仙君对此事胸有成足,仙君只身前去便可。”
流景摇着扇子,一脸奉承:“帝君有所不知,流景的这些小伎俩,在帝君的光辉下才能发挥作用。”
东华哼了声,想到了人间那句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无心此事,派月华与你前去。”
流景立即眉开眼笑:“帝君英明。”
流景接到月华之后,一同上了云头,上次见面后,这次人间又过了个把月了。
流景还能饮酒,还有白宇景池作伴,月华就孤单了些,除了东华,只有经书以及那后院的一院荼蘼。
离着天庭有些远了,月华再没忍住思念,在流景背后抱他,他忽然动作,将流景吓了一跳,致使流景口齿有些不清:“月华...你...”
月华将头埋在他脖子上,嗅着他的体香,闷闷的说道:“我好想你。”
任是流景流连风花雪月多年,月华这一句话,还是在他平静的心境掀起一道涟漪,本想推开他的手也放了下来:“那可要抱紧些,小心摔了。”
月华噗嗤笑了出来,嫌弃他的时候又还真的将他楼紧了些:“这云头可没这么不靠谱。”
流景呵呵笑,加快了祥云的飞行速度:“谁知道呢。”
月华在他身后,任着强风刮着,明明只有两个人的天地,月华却感觉自己拥有了全部。
昆仑山为世间第一仙山,先有西王母,再有昆仑派,后有醉玉这位杰出青年,在人世最负盛名,广为流传,乃是拥有门徒最多的仙门。
刚到昆仑山附近,便见周围群山围拢,地势形如莲花,玄妙异常,在花蕊处,有九座高耸入云的山头,在云头望下,可见九座山头上,有宫宇林立,十分雄宏。
昆仑山上常年霜雪,白中点褐的色彩,为这庄严的圣山渲染出几分神秘与静谧。
昆仑山第一大宫当是昆仑万神宫,它坐北朝南又按照八卦阵式排列,流景与月华路过正门楼位置时,远远的看见上书蓝堂金字的昆仑山三字的牌楼。
天神降临,当是万人朝拜,流景与月华刚到万神宫上方,便看见万神宫殿外有人头攒动,等流景与月华从云头落下,为首的青年男子,已经带领众弟子对他们二人拱手做辑,行了大礼。
要说辈分,当是父神所留下的月华大些,见月华端正了态度,高高在上的气势,完美无瑕的容颜,无一不让人折服:“掌门无须多礼。”
流景在远处摇着扇子,面色自若,其实昆仑山冷,他用不着,可他习惯了。
万神宫有五大院,全是砖木构建,雕梁画栋,庄重神圣。
为首的青年男子,一身蓝色道袍,头束高冠,上绣乾坤图,包罗万象,又见他身长八尺,风姿特秀,萧萧肃肃,爽朗清举,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这人当是醉玉无错。
却见醉玉上前一步,拱手拜道:“请两位仙君入大殿一坐。”
流景没说话,摇着扇子,在众弟子虽讶异却不敢太明显表现的目光下走进大殿,大殿宽敞,有大香炉立在其中,却见香烟袅袅,沁人心神。
内殿有高堂,以屏风为背景,更有置放主坐客席,内中虽简单,却是样样具备。
“两位仙君请上座。”醉玉毕恭毕敬的态度,倒是让流景很享受。
他在主位坐下,月华见此,也在另一边空位坐下。
“将弟子都散了吧。”流景见殿外众弟子探着头往里边看,不免有些头疼。
醉玉面色一僵,似乎是在为自己的疏忽抱歉,赶紧出去遣散众弟子,关了殿门,才又折回高堂之上!
“让弟子们打扰到两位仙君,是醉玉疏忽。”醉玉走回来,拱手做辑道。
流景一手捏着扇子,一手握成拳放在嘴边掩唇轻咳:“都是仙友,就不必拘礼了,本仙流景,这位是东华帝君的弟弟,月华仙君。”
醉玉诚惶诚恐:“久仰两位仙君名讳。”
呵,也不知他久仰的是什么?流景不与他多扯,开口便直接道:“天帝收到你的御状,知你不堪其忧,特命我与月华前来助你脱困...敢问迷画仙姬呢?”流景进殿时有注意,全然没见到让他好奇的迷画。
说起迷画,醉玉就头大:“她此时正霸占着我的院子,美名其曰是身为女主人,当有勤俭持家之美德。”
流景差点没笑出来,活得久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般有趣的仙姬:“在哪呢?快带我去看看。”
月华听闻此言,侧目望他,见他憋着笑的样子,一时间想不透他是何意。
“在琼玉楼。”醉玉话音刚落,流景便瞬移来到了他的面前,醉玉还在震惊中,流景已经抬手抓住他的肩头,两人的身影化为青光,破门而出,直飞九座山头之一的琼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