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见到月无弦的时候,他正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祀尧倒是难得见他这般,忍不住上前笑道:“昨天的事我可都听说了阿,怎么着,还心疼呢?”说着还握个拳头在月无弦胸口敲了敲。

月无弦却是眉心紧皱:“祀尧,你去妖界看看吧。”

“呃?”祀尧这才发现,月无弦身边没有月临。换做平时,昨日发生那样的事,月临往后的一段日子,定会整日跟在月无弦身侧。

“昨日……”月无弦又开口道:“你在妖界时,他父亲可有问及月临?”

“月临身边的护法说是他身体抱恙。”祀尧收回手,也跟着月无弦微微蹙眉:“不过妖尊自然是不信,但那时人多也就不再多问。月临平日里也不是个老实的性子,不在妖界算是说得过去。”

“可昨日的事,他知道了。”月无弦说的这个“他”自然是指妖尊:“想也知道,仙界这次闹了个大笑话,在我这边得不到便宜,可在妖界未必。”

祀尧心下一紧,也不再和月无弦多话,立即转身对星沉碧落道:“你们留在这,我去妖界。”

继而,风起,人离去。

仙界在妖界其实也不能得什么便宜。只不过,仙界之人知道昨日亦是妖尊生辰,若是将昨日一事告知他,月临免不了被罚。毕竟,在妖尊生辰当日,妖界少尊主去往仙界,与仙界结下不解之仇,这对整个妖界来说都不是好事,传出去,旁人也免不了笑话妖尊教子无方。

祀尧自然是明白这一点,他更明白的是,妖尊生性残酷,从早年的四界之战便可看出。

千万不能有事……

祀尧在心里默念一声,步伐坚定的踏进妖尊殿堂。

殿内之人见是祀尧,纷纷欠身行礼。而坐于最高处王座上的妖尊却不发一言,显然猜到祀尧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祀尧也不上前去,只沉声道:“人在哪里?”

“你可真是闲得慌了。”妖尊抿唇一笑,幽深的双眸是比月临还要深邃的碧蓝色:“来了也不找我喝一杯?”

祀尧冷静道:“你明知我是为何而来。”

妖尊挑了挑眉:“哦?你倒是管起我的儿子来了?”

“你还知道他是你儿子?”祀尧冷笑一声:“你已经少了一个月无弦,还想再毁了一个月临吗?”

像是触及了什么心事,妖尊碧蓝色的双眸倏然一闪,沉默一会儿,却又是笑道:“妖界本就不靠子嗣继位,有没有少尊主这种事,妖界之人都无所谓,你堂堂冥王,倒是介意起来了?”

“既然都无所谓有没有月临,那你告诉我,他人在何处。”祀尧望向他,乌黑的眸子仿佛是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深渊:“你不要这个儿子没关系,他还有个哥哥。”

这个“哥哥”说的自然是月无弦。

妖尊眉心一皱:“那,他这个所谓哥哥,怎的不亲自来?我可是一点诚意都看不见。”

“你还想让他亲自来?来做什么?”祀尧颔首:“掀翻你的妖界么?”

妖尊眉心又舒展开:“我可不认为他有那么大能耐。”

祀尧却是唇角一弯:“他没有,我有。”

“为了我的儿子,要毁掉我们多年来的交情?”妖尊不以为然:“祀尧,你倒是不怕被人笑话。”

祀尧不答话,微微抬手,霎时狂风骤起。

殿内的人都开始不安,齐齐将目光投向妖尊。好在妖尊不再坚持,对着身侧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点头,纵身跃下,立在祀尧身前,道:“冥王请跟我来。”

祀尧放下手,大地归于平静。他转身跟着那人走,扔下一句:“改日来找你喝酒,可别不欢迎。”

“他把月临关哪儿了?”祀尧跟在那人身侧。

那人道:“水牢。”

祀尧心下一紧:“月临受伤没有?”

“冥王还是不要问我了,说不得的。”那人如是道,话语中没有任何情绪。

祀尧点点头不再问。

直到那人停下步子,才对冥王微微欠身,道:“是这里了。”

祀尧点头,那人便退下。

换做平日祀尧大概还会在殿外驻足欣赏一番,但今日却是立即闪身而入。

眼前是一片光线微弱的水潭。水似乎有缓慢上涨的趋势,波澜荡漾开,一点儿不安宁。祀尧见不到月临,只得大声喊起了他的名字,却久久无人回应。正无奈之时,目光瞥见水面中央闪过一道红,若隐若现。

祀尧一惊:“月临?”

那抹红又出现,赫然是一缕红发。显然是月临已经被逐渐上升的水淹没。

祀尧抑制住心中错愕,一掌击下,水面骤然分割开,露出一条不宽不窄的道路,和已经昏迷不醒浑身湿透的月临。

“月临?”祀尧连忙上前将月临身上的锁链松开,走近了才见月临身上已经遍布伤口。

“月临醒醒,睁开眼睛,看着我。”祀尧将月临托在自己怀中,拍拍他的脸。

“……”月临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

祀尧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已经没事了,马上带你走,别怕。”

月临有些吃力地睁开眼,模模糊糊的看清眼前的祀尧。双唇微启,像是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半点儿力气。

祀尧揉揉他的发,安慰似的微微一笑:“你哥哥让我来救你。”

月临又重新合上眼,大概认为,已经听见了世上最好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