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不得不承认,绯湮是个很懂她的人,可是又有很多时候,她觉得绯湮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解风情,正好像此刻,在烟花树下,他竟搂着她沉沉地睡去了。
这一天,绯湮带着碧落逛遍了集市,他为碧落买了很多东西,有香香的胭脂水粉,有闪闪的金钗饰品,还有甜甜的冰糖葫芦。她一边舔着冰糖葫芦,一边对着绯湮傻笑,甜美的滋味涌入了心头。
午时他们在一家小馆子里用了食,绯湮好像吃什么都很满足似的,午餐过后,他又带着碧落去逛街,直到二人都逛累了,他们才决定去有着他们美好回忆的烟花树下小憩,而那时,已近黄昏。
碧落喜欢握着绯湮的手漫步在无人的小道上的那种感觉,她会觉得很安心很幸福,只要和绯湮在一起,就算一句话都不说,她都会觉得很快乐。有时候她会想:也许,她是真的爱上了绯湮,爱得刻骨铭心,远比对言诺的爱要深刻。
当他们来到烟花树下时,已经是黄昏天了,第一次,他们二人在这里一同看日落,感觉很安宁,心潮平静得仿佛没有一丝波澜,绯湮搂着碧落,却在暖暖的夕阳下渐渐睡去。
此刻,碧落望着沉睡中的绯湮,不禁叹出一口气。
绯湮曾经说过,“既然碧落说你爱我,那就说明至少你的心里还有我俞绯湮的一个位置,我不管这一刻你的心里是否还有言诺,但终有一天我会让你完完全全地只属于我。”
碧落望着绯湮纤长卷翘的睫毛在风中微微一颤,她笑了,“绯湮,我想如今我的心已是完完全全地属于你了,你说过,你会给我一辈子的幸福的。”随后,她将头靠在绯湮的肩膀上,也合上了眼睛。
再醒来时天色已暗,绯湮也早已苏醒,望着身边的碧落痴痴地笑着,碧落见之,赶忙直起身子,埋怨道:“绯湮竟然睡着了。”
绯湮笑笑,“可是碧落也睡着了。”
“那是因为绯湮你先……”她的话还未说完,突然绯湮伸出一根食指抵住碧落的唇,他柔声地开口,“碧落,我爱你。”
碧落一怔,不解地歪了歪脑袋,紧紧握住绯湮的手,“你怎么了?”
绯湮淡淡地笑起来,眯着眼玲珑无比,“没有啊!只是突然很想对你说这句话而已,反正你也喜欢听,不是吗?”
碧落微微一颔首,她并未开口,而是专注地望着绯湮的眼睛,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今日的绯湮有些奇怪,虽然他还是像平日里那般张扬地笑着,可她总觉得这笑容无法带给她快乐,绯湮怎么了?她的直觉告诉她,俞绯湮一定有问题,可是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不肯说。
“碧落,你和阿琢是怎么成兄妹的?”绯湮突然转了话题,让碧落有些措手不及。
愣了一会儿,她才道:“去年冬天,抚养我长大的大伯被一群江湖恶霸杀死了,我好不容易从他们手下逃脱,当时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为大伯报仇。”她靠着树,望着当空的一轮明月,口吻格外悲伤,“那天下着很大的雪,我在厚厚的积雪里跑了很久很久,后来实在是太累了,所以就昏倒了,而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很软的大床上,而哥哥就坐在床边,只是当时我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因为他看着我的目光很悲凉很凄楚。”
“那么说是阿琢救了你咯?”绯湮顺着碧落的目光也望向那轮弯弯的月亮,只是月光冰凉彻骨,“当时梵朔门应该还没建起,阿琢把你带回哪儿去了?”
碧落这丫头面对绯湮时丝毫戒心都没有,更不会去考虑绯湮问她这个问题的用意了,她如是答道:“当时哥哥把我带回了他那时所居住的地方——毓翎宫。”
“毓翎宫?”绯湮故作镇定地问道,碧落微微颔首,“你一定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像哥哥这样的正义人士竟然是出自毓翎宫那样的邪派,可是,哥哥确实是毓翎宫的人,他在毓翎宫的名字,叫莲华。”
绯湮眯起眼,细细的眼缝中射杀出一道冷光,“莲华?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奇怪,既然阿琢是毓翎宫的人,他又怎么会离开毓翎宫自立梵朔门呢?”
“那是毓砂宫主的意思。”碧落终于将目光从月亮上收回,她望向绯湮,娓娓而道:“我只在毓翎宫住过很短的一段日子,在那段日子里我曾见过毓砂宫主三次面,那人每一次给我的感觉都不同,第一次见他,他对我很温柔很温柔,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他,第二次我却看到他在蛊惑一个男人,那模样邪魅得就像一个妖精,而第三次,他让我感觉到了他身为一宫之主所具有的王者气息,那日,他用温婉优雅的口吻下达了杀令,我第一次发觉这个手握生杀大权的宫主很可怕。”
绯湮略显不解,“碧落,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说明些什么呢?”
“我想告诉你毓砂是个百变的人,也许前一秒他还对你很温柔,下一秒他就极有可能会杀了你,在他眼里,所有的人都是棋子,而人生只是一场游戏,梵朔门是在他的要求下建起的,他说,看白道中人对他毓翎宫的弟子俯首称臣是一出很有趣儿的戏,所以,他要让梵朔门登上天下第一的宝座,并好好欣赏那些正派人士虚伪的嘴脸。”听碧落一口气说完,绯湮不免有些震惊,他从未想过神秘邪宫毓翎宫的宫主毓砂竟是这样一个人。
平缓了一下情绪,绯湮叹出一口气,“照你这么说,毓砂这人还真是很变态呢!但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碧落的双手抱住屈起的双膝,“被哥哥救起后的不久我就离开了毓翎宫,在毓翎宫附近的小镇上住,偶尔会回去看看哥哥,但大多是他来看我,有一回我去找哥哥恰巧听到了毓砂要哥哥自立门户,刚才我说的那些都是我在那天偷听来的。”
绯湮又是一怔,“偷听来的?毓砂没有发现你?”
碧落自嘲地撇撇嘴,苦笑道:“也许我太弱了,对毓砂形不成威胁吧,所以他就放了我一马。”
绯湮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再度开口,“你并不弱。”
“那是因为后来哥哥传授了我武功,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应该也算是半个毓翎宫的弟子。”碧落笑着,复将头靠进绯湮的肩窝,“绯湮,今日我同你说的话你千万别告诉任何人,不然的话,天下会大乱的。”
绯湮点点头,“我知道了。”他温柔地抚摸着碧落的发丝,“碧落,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好。”
那日,当他们携手回到梵朔门的时候,倾瓷正在门外候着,见绯湮和碧落归来,赶忙迎了上去,一把拉过绯湮,带着责怪的口吻说道:“你总算回来了。”
绯湮微微蹙起眉头,意识到事有变故,于是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回房去说。”说罢,倾瓷便松开绯湮的手,自顾自地往南苑而去。
倾瓷很少会有这样的态度,看来此事不一般,绯湮走到碧落面前,“我先送你回房。”而碧落善解人意,见倾瓷那般,自知是有事发生了,于是冲绯湮展开一个甜美的笑容,“我自己回去就好,倾瓷似乎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你还是快点跟去吧!”
绯湮回头看了一眼倾瓷匆匆离去的背影,挣扎了一番终是点头道:“那我先去了,你自己小心点,早些歇息。”话音方落,他已抬起步子随着倾瓷而去。
倾瓷的房内,绯湮坐在他的对桌,“到底怎么回事?”
倾瓷从怀里掏出一叠纸丢到绯湮面前,“我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七绝会被散播得到处都是?”
绯湮翻阅着那一叠纸,每张纸上都写着一样的内容,简单的四句诗句,正是皇上给他们那首七言绝句诗。顿时,他的脸色变得煞白,猛然抬头对上倾瓷的眼睛,他赶忙问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天下人皆知这七绝的内容了吗?”
倾瓷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温和,他冷冷地开口,“不仅都知道了,而且江湖中还有一个传言。”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绯湮怯怯地问:“什么传言?”
“传言道:七绝的每句话代表一块琳琅石,集齐四琳琅便能得到天下第一的至高武功秘籍。”倾瓷的话犹如一个重锤落在绯湮的心口,他的双目霍然瞪大,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温雅而柔美的男子,双唇竟也有些微颤,“倾瓷,你在怀疑我,怀疑我把七绝的内容和这个传言散播出去的?”
面对绯湮的激动,倾瓷却显得异常冷静,他平静地望着绯湮,淡然启口,“绯湮,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也想要争夺四琳琅?”
绯湮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其力量之大已连关节都微微泛白,他愤恨地怒对倾瓷,忽然伸手将桌上的茶器都推到地上,“哐当”一声,那些瓷杯瓷壶顿时被摔得粉碎,发泄过后,绯湮再度对上倾瓷的瞳仁,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是。”随后,他不再留给倾瓷任何说话的机会,大步流星地迈出了房间,没有回头。
(卷卅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