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这个字眼底下,最痛苦的莫过于我爱你,但你却不爱我,而这种爱是独爱,亦是毒爱。
这句话是绯湮说的,倾瓷不是像绯湮那样打遍情场无敌手的风流公子,他并不懂什么是爱,对于爱,他所了解的也仅限于绯湮所告诉他的。
但这一刻,当他从蓝织姑娘口中听完了这个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爱情故事后,他多少知道了一些,说到底,这不过是一段苦恋,三个主角在爱与不爱之间游离,演绎着悲欢离合。
“所以说,那位言公子并不爱蔷薇姑娘?”倾瓷柔声问道,见蓝织淡然颔首,他又开口,“那么言公子爱的是谁?是蓝织姑娘吗?”
倾瓷的话音方落,却见蓝织嘴边的笑意变得有些僵硬,她尴尬地扯着那抹怪异的笑,轻声道:“柳公子的这个问题问得一点都不聪明。”她哀叹一声,“言诺不会爱上我,像他那样的贵公子,也只有那些富家千金才配得上他吧?而我,不过一介青楼女子,怎敢祈求他的垂青?”
听到这里,倾瓷的眼睑不禁垂了下来,“对不起,也许你会觉得我的想法很单纯,可我却觉得爱无贵贱,青楼女子也好,富家千金也罢,这些本都无关爱情本身,不是吗?”他抬眼望着蓝织,想着绯湮那时曾对他说过的这番话,心里觉得好笑,没想到他柳倾瓷今日也会说出这样一段话来。
蓝织怔怔地对上倾瓷的双瞳,愣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柳公子是个好人。”
倾瓷优雅地扬起嘴角,笑得倾国倾城,“之前听你和蔷薇姑娘的争执,似乎是那位言公子走了?”蓝织应道:“正是。”倾瓷又问:“那么,蓝织姑娘是真的不知道言公子去了哪里吗?”他双目灼灼地盯着蓝织,那双眼睛精亮无比,仿佛可以看穿世间万物,看透每一个人的心,看破每一个谎言。
所以,蓝织没有去尝试挑战那样一双能够穿越一切的眼睛,她说:“我知道言诺在哪里,只是我答应了他不会让蔷薇知道。”
倾瓷歪着脑袋不解地问:“为什么呢?”
“因为,他快要死了。”蓝织低下了头,她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随后略显悲伤地道:“言诺说,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蔷薇一直留在他死了的痛苦中,还不如就由他来做那个负心人,反正,这本就是个事实,他确实负了蔷薇,还有……”她握紧了拳,指甲嵌入了肉中,可她竟不觉疼,也许是心里那如刀绞般的感觉让她忘却了肉体的疼痛,“还有,我。”
“蓝织姑娘。”看着蓝织难过的模样,倾瓷有些不忍,于是轻唤了她一声,她抬眼望去,见其对他露出一个迷人且安神的笑,她顿时也笑开了,“柳公子的笑好似着了魔力一般,看到你笑,仿佛什么烦心事都烟消云散了。”
“这不是很好吗?很多事情想多了也无济于事,还不如顺其自然,随它去吧!”蓝织闻之微笑道:“柳公子说的极是,蓝织也都懂,我会努力忘记烦恼,忘记言诺,但蔷薇姑娘……”她的笑容渐渐褪去,“她爱得太深,怕是要她忘记言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倾瓷弯了弯他的眉眼,温和地开口,“个人有个人的琐事,我们管不着。”言下之意便是蔷薇有蔷薇的处事方式,她若硬要记住那个不爱她的男子,那么别人也帮不了她。
而蓝织听后却打趣道:“但柳公子这回却管了我的闲事。”
倾瓷先是一怔,随后尴尬地笑笑,“那不过是机缘巧合。”
蓝织笑得深了些,“也许,同样是机缘巧合,可让公子的那位朋友管到蔷薇的闲事。”倾瓷浅笑道:“但愿如此。”
……
风流堂外三里处有条很僻静的小溪,小溪边是一棵无花树,此树不开花,连叶子也少得可怜,惟一的特色便是那树枝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丝带,日里在阳光下光彩夺目,夜里在寒风中依然舞得动人,也不知是谁第一个在这树上系上彩带的,总之,这点点装饰着实让这棵平凡的树变得不平凡起来,人们给了这棵树一个名字,叫烟花树,这里的人说,这些彩带色彩缤纷,就像烟花一样艳丽无比,故得此名。
当绯湮拉着蔷薇来到这里的时候,二人皆已气喘吁吁,他俩并肩坐在烟花树下,大口地喘着息,待休息片刻,蔷薇方开口问道:“你带我来这里作何?”
“我只是带你离开那个是非之地,杀人并非好玩的事儿,你一姑娘家还是少耍刀弄枪为好。”绯湮笑起来,模样就像一个娃娃,“你勿需感谢我,我心领了。”
蔷薇微微蹙了一下眉头,“谁说要感谢你了,你这人坏我的正事,我还要找你算账呢!”说罢,便欲出剑。绯湮立刻伸手抵住她握剑之手,“莫冲动,这位姑娘,让我来猜一下你的故事。”嘴边流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他一只手抵着自己的下巴,而另一只手仍落在蔷薇的手上,随后打量般地开口,“嗯……你和刚才的那位蓝织姑娘爱上了同一个男人,但那个男人不爱你,至于他爱不爱蓝织我就不加以猜测了,反正就是如今他走了,而你要见他,却到处找不到他,之后你就去威胁蓝织姑娘,想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可蓝织姑娘怎么都不愿意说,所以你一怒之下就要杀了她,我说得对吗?”
蔷薇一怔,继而不屑地冷哼一声,“风流公子到底是风流公子,不错,你全猜对了,但即便如此,你也没资格来管我。”她手一甩,挥开了绯湮抚在她手背的手,“我现在要回去找她,你最好别拦我,不然我决不饶你。”说着,她立马起身正欲往回走。
绯湮猛然冲至她身前,拦下了她的去路,“就算你见到了蓝织,你又能从她口中知道些什么?或者我们这么说,假设你真的知道了你爱的那个男人的藏身之处又怎样?他既然躲着你就是不想让你见到他,我不管他有什么他自己的原因,总之很多事是强求不得的,两人见了面未必是好事,何不干脆如此,两不相见至少还能留个美好的回忆!”
蔷薇愤然望着他,怒道:“你闭嘴。”
绯湮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可口吻却显得认真异常,“我可以闭嘴,但你告诉我,我说错了吗?”
“你……”一个字断在空气之中,渐渐的找不到踪影。良久,她平静了心绪,淡定地与绯湮四目相对,那一刻,绯湮感觉时间仿佛静止了,而被这样一个绝色女子凝望着,让他头一回有了心跳的感觉。
“你没有说错,对,就算我真的见了他,也不可能让他爱上我。”蔷薇的声音很低沉,显得无限的忧伤。
绯湮拉着蔷薇走到树下重新坐下,这一次,蔷薇没有挣扎反抗,“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子何须执着于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只要你愿意,想要为你付出爱的男子可以排满整条街。”
蔷薇仰头望着夜空,繁星点点,于黑幕之上愈显耀眼,“可是那并不是我爱之人,像你这样的风流公子根本不会明白什么是爱。”
“哦?”绯湮打趣地挑起好看的柳眉,“那么姑娘说什么是爱?”
蔷薇的眼弯起来,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起,“爱,就是会对对方牵肠挂肚,爱,就是愿意永远陪着对方,爱,就是可以为对方不顾一切。”
绯湮的拇指抵在唇角,笑得分外妖娆,“有点意思。”他也扬起头,望着满天的繁星,他再度开口,“可是你忘了一点,爱是两个人的事,单方面的爱叫独爱,它比这世上任何一种□□都毒,正如你说的,你要做什么我没资格来管,你可以回去找那个你爱的人,可是你要想清楚了,你若回去了,要如何来维系这样一份独爱?”
蔷薇愣了好久,方才苦笑道,“你还真是苦口婆心啊!”她呵出一口气,“不过挺有用的,至少让我决定暂时不见他了,可是,对他的爱,我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下。”
绯湮瞥了她一眼,笑道:“随便你。”突然,他似想到了什么,将头转向蔷薇,“姑娘怎么称呼?”
“叫我蔷薇即可。”
绯湮伸了个懒腰,慵懒地靠在树上,“我叫绯湮,俞绯湮。蔷薇,我问你,爱是甜的还是苦的?”蔷薇一愣,一时不知要如何作答。
爱是甜的还是苦的?她自认自己对言诺爱到不可自拔,可是,爱不是应该有苦有甜的吗?为什么她只感觉到了苦,却从未尝到甜的滋味?难道,就因为这场爱情游戏从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个人在玩?
蔷薇的沉默似乎早在绯湮的意料之中,此刻,烟花树上有一根丝带被吹落了下来,他稳稳接住,指间摩挲着那块红色的布料,“独爱,是寂寞的。”他展开手臂,摊开手,一阵风又将丝带带走了,“就像烟花一样寂寞。”
那一刻的绯湮,淡得就如一泓幽泉,他的嘴边残留着些许笑意,可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心境,蔷薇望着他,在那双清澈的瞳眸中她看到了一丝寂寞,然而绯湮却在月光下扬着嘴角,骄傲得仿佛无懈可击。这一幕,竟让蔷薇看呆了。
“好了!”绯湮突然站起了身,拍去身上的尘土,他俯视着蔷薇,巧笑开颜,“我要回去找我家倾瓷了,蔷薇,咱俩后会有期。”他俯下身,凑近蔷薇,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记得要想我哟!回头见!”说罢,一纵身,便已不见了踪影。
蔷薇坐在夜风中犹如被人施了定身术,良久才意识到自己被偷袭了的事实,于是一下跳起来,对着绯湮离去的方向怒吼道:“你最好永远都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定要了你的命。俞绯湮,你这个大淫贼!”一口气吼完,她转过身,再望一眼今夜的天空,她的嘴角悄悄地翘了起来。
那个时候,谁都不曾想过,俞绯湮,那将是她生命中多么重要的一个名字。
(卷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