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白的月光洒落下来,与遍地的白雪交相辉映,竟似白天样的不但丝毫没有影响视线,反倒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梦幻感觉,如在仙境中一般让人觉得极不真实。
按照计划,天黑后赵长旺带领1中队,赶着在土石坝收集起来的十辆大车,往西边的吴旗村走去。算算马得草3营从伊川出发到交接地的距离,刚好是跟自己差不多。由于是第一次执行转运任务,赵长兴自告奋勇领队前往,他的这份小心,让雷仁和周凯也是暗暗点头,深感满意。
到达吴旗后,队伍没有停留,也没有惊动村里的乡亲们,而是绕过了村子,继续往北行进。眼见前方小树林在望,赵长兴举手示意队伍停下,冲二弟点了点头。
赵长旺抬手一点两个小队长,往前一指。顿时1小队2小队纷纷摘下肩头的步枪,一猫腰朝那片光秃秃的小树林分左右包抄而去。片刻后,树林里传出一声夜枭的鸣叫:安全。
在雷仁的教导下,谨慎小心的行事风格早已经扎根在雷大队的骨子里。尽管这趟执行的是非战斗任务,但时刻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总归是没有错的。
在视野开阔的雪地里,十辆大车聚在一起极为显眼,眼见树林里没有危险,赵长兴大手一挥,3小队就赶着大车掩了进去,放眼一瞧,丝毫不露痕迹。
“把大车圈起来,构筑工事!”赵长旺低声下令。像马得草在俞岭犯下的那种低级错误,在雷大队身上永远也不可能发生。
反正坐在这里也是干等着,还不如为自己的安全再增添几分砝码。况且这个地方作为双方的交接点,在物资转运完成以前,还要一直用下去。提前做好掩体,至少也能遮风挡雪,在往后的交接中,总不会一直都是今晚这样的好天气。
工事构筑完毕后,所有的战士都开始闭目养神保持状态,赵大和赵二却呆在指挥掩体里,轮流用望远镜监视着东北方向的动静。
“哥,老板跟那个什么林、哦,林佩儿,到底是咋回事?”
“嘘……大魔头的事,少打听、别议论,你不会是皮痒了吧。”
赵二想起大哥数次被那魔头秒杀的经历,竟嘿嘿低笑起来:“我就是觉得奇怪,你说那样漂亮的姑娘,是不是从画里走出来的?老板竟然舍得放在外面,不带回家来?”
赵长兴叹了一口气,把望远镜交给二弟,自己点起了烟袋:“你不懂,老板真要是把那个妖精带回雷仙镇,就是场天大的祸事。”
“哦?这里没有外人,就咱哥俩,你给我说说,说说。”赵长旺眼睛盯着望远镜,却把耳朵伸出两米长,凑到了大哥的嘴边。
“妇救会那些闺女,可都在惦记着老板呢,要是突然发现老板要成亲了,你说她们会不会集体上吊自杀?就算不自杀,往后还能有心情干工作?所以,你切记不能把这个消息泄漏出去,至于以后……反正老板不是人,他自有打算,也不干咱的事。”
赵长旺就“哦”了一声,示意自己懂了。到底是老板啊,为了革命工作宁愿把那如花似玉的大美女都放在外面,真真是高风亮节啊。要是换了自己能抱回来这么个大美人,哪还管得了天塌地陷?
“哥,来了!”
赵长兴一翻身爬了起来,一声唿哨示意全体戒备,在所有战士都做好了战斗准备后,掏出了自己的望远镜,借着月光往东北方向看去。
人数约莫三十出头,3营警卫排,没错。十辆大车,也没错,看拉车的骡子那副费力的样子,大车上应是装满了物资。看来是自己多心了,马得草不敢在老板跟前耍滑头。
想到这里,掏出手电筒,朝对面按出了三长两短的连络信号。不出所料,对面最前方的位置上,也亮出了同样的回应信号。赵长兴站了起来,往对面迎去,走到能够看清楚面目的地方,愕然一呆。对面领头的,可不正是3营营副张东升?看来,老板的老相好是真心的。
两人走到近前,相互敬礼握手,竟是满带着愉悦的心情。
“赵队副,没想到是你亲自来了,仁哥还好吗?”
啥?昨天就处了半天时间,这都叫上仁哥了?可见老板的魅力还真是男女通杀,大到无穷大。
“老板挺好的,就是一直挂念着这次的转运工作。我没也想到是张营副亲自来送啊,我代表独立大队向你表示感谢!”
“呵呵,应该的应该的。第一次嘛,谨慎一些总是好的,毕竟谁都不希望出事。”说到这里,一眼瞟到了赵长兴身后趴在工事里面的雷大队官兵,不由心底一阵感慨。
这才是真正的百战雄师啊……接收物资竟也是一丝不苟严阵以待。看他们构筑的阵地,啧啧,比起自己3营的那帮兵痞来,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再想起那次在俞岭的惨痛经历,心底满是唏嘘,败得一点也不冤啊,若非是仁哥当初网开一面,自己和姨夫怕是早就投胎转世去了吧。
看到张东升那充满着奇特意味的目光,赵长兴骄傲的笑了笑,一招手,1中队官兵就纷纷从工事里跳了出来,把枪背上肩头聚拢过来。两支队伍站在一起,差距更加明显,感受着眼前雷大队官兵身上那引而不发的铁血气息,3营警卫排众人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现在的西北军117旅2团3营,是在年初被日军打残后重新组建的,其中的3连更是曾经在俞岭被雷仁全歼了一次。现在雷仁肯原谅3连在俞岭做下的孽,这也是一个最主要的原因。
既然当初参与伏击进步学生的那群畜生都被干掉了,雷仁自然不会再把怒火发泄到现在的新3连身上,否则,别说在锦界山救他们,自己不添上一把火就算他们祖坟开窍了。
3营的直属警卫排,听从锦界山救回来的3连大肆吹嘘着独立大队的恐怖战力,犹在不屑一顾,现在亲眼看到这支雄师就站在自己跟前,以往的所有怀疑一扫而空,代之以深深的震撼。怪不得,咱营座死心塌地要拉拢他们,有了这样的强力外援,咱3营以后还不是横着走路?
连带着,都在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心:往后不管是谁命令自己跟6分区独立大队交锋,宁可抗命当逃兵,也绝不执行这个愚蠢的命令。当逃兵还能保住一线生机,真跟这样的队伍交手,铁定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命!
“好了,现在交接吧。按照约定,这第一批全是武器弹药,既然这趟一路平安,那么三天后的第二批,就是药品和棉花棉布。到时候,我会派得意亲自带领3连护送,那是仁哥最看重的东西,不容有失!”
赵长兴点点头,示意二弟与警卫排交接物资,然后冲张东升咧嘴一笑,笑得很是真诚:“那就多谢张营副美意了。明天我会派2中队过来接收,队长叫李自在,你回去跟得意说清楚,别到时候产生什么误会。”
一句话,顿时让张东升心里又是打翻了五味瓶,好不是滋味。自己要派一个连护送的物资,对方却仍只是派出一个中队,也就是一个排的兵力负责接收,这绝不是轻视自己,而是源自他们对本身实力的强大自信。
看着眼前的1中队,却也不得不暗自点头表示承认,在如今这一亩三分地上面,还真没有谁敢夸下这句海口,能歼灭独立大队一个满编中队。日本人派出一个小队就敢横行霸道,可在这样一个中队跟前,怕是会被啃到连渣都不剩吧!
想到这里,更是对自己和姨夫当初的英明决定感到开心。先不说雷仁在伊川南边帮自己挡住了最大的威胁,光凭对方在锦界山的救命之恩,就值得自己全心对待了。
张东升一丝不苟立正敬礼,丝毫也没有把这个相当于连副的赵长兴当成下级,而是以平级之心待之。更何况,眼前这个中年汉子,还是黄河的亲爹,那个孩子,自己可是把他当成了亲弟弟。
在赵长兴也是一丝不苟的立正还礼后,张东升靠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物件,塞到了赵长兴的手里:“老赵,黄河……那孩子还好吧。这是我送给他的礼物,你帮我带回去给他。”
赵长兴呆了一下,对张东升忽然提起了自己的儿子感到诧异,打开了手里的布包,发现里面竟是一把长命锁,掂着那沉甸甸的份量,定是纯金打造无疑。
“老张,你这是……”赵长兴投桃报李,既然你把老赵都叫得这么热乎了,咱就亲近一些又有何妨?
“这个、这个东西本来是我弟弟的,他在鬼子打进吴堡的时候被害了。我瞅着黄河那孩子挺投缘,所以就想把这个东西送给他……老赵,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也别嫌这把长命锁晦气,你只管把它交给黄河就行,带不带的全随他自己……”说着说着,眼眶竟是开始发红,连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
明白了,张东升这是把黄河那孩子当成他弟弟了。也是个可怜人啊,难得还这么重情重义,早就听黄河给自己说过,这个张营副早就知道在康庄打伤他的就是赵黄河,竟然还如此倒贴上来。
慢着!他把小黄河当弟弟,那自己又是黄河的亲爹,那这小子还敢叫我老赵?嘿嘿,没大没小美得你!
想到这里,赵长兴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微笑,靠近了张东升耳边:“你真想我给你带回去?”
张东升重重点了点头。
“那好,叫声干爹,叫干爹我就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