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雷仁坐在雪地里,一根接着一根闷头抽烟,所有人都知道老板陷入了长考中,大家都不敢做声,默默的或坐或站陪着一起思考人生。至于此刻还被埋在雪人里的陈家驹……算了,堆个雪人只是娱乐而已,每个人享受的只是那个堆雪人的过程,既然已经堆好了,谁还去管它?
正当雷仁在为了回去与不回去的问题纠结不已时,远处竟又出现了一线身影。李自在仔细看过后,把手里的望远镜交给了赵长兴,自己走到雷仁跟前,嘿嘿一声低笑:“老板,老板娘来了。”
啥?佩儿来了?雷仁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条件反射下噌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回头往伊川方向望去。在他心里,自己是老板,那佩儿当然就是最正宗的那位老板娘了,全然忘了在雷大队,他还有个贤内助。这一幕,顿时就让知晓实情的赵大等人摇头叹息,唉……没救了。
李自在小脸一黑,伸手拽了拽雷仁一指南方:“老板,这边,是政委来了。”
心头的火热顿时就被一盆冰水浇熄,雷仁感觉胸口哇凉哇凉的,气急败坏下飞起一脚,将李自在踹出十丈开外,也不管那货是生是死,一屁股坐下来,点起纸烟接着开始思考人生中那个无比纠结的问题。
先把抢回了心爱之物,又在伊川犯下了滔天大案的痴情人扔在雪地里任他去纠结,我们回过头来说说比他更为纠结的政委同志。
在分区机关跟杨青山等人商量完毕,周凯回到大队部仍是坐立不安,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虽说今天是新兵第一次早操,可主管训练的赵长兴不在,1中队和3中队的中队长也不在,还训练个毛啊!光看大家伙都跟霜打了的茄子样无精打采,这样的训练还有效果吗?周凯索性就取消了今天的早操,让新兵们全部回营休息。
思忖片刻后,周凯恢复了扩编之前的编制,派出了唯一还有队长坐镇的2中队,去伊川接应雷仁。出发前,将陈家驹拖到角落里,把分区的正式命令和杨司令的意思都给他一一交代清楚,最后给了他一个命令:接到大队长后,第一时间派人跑步到安塞,用电话通知自己。
谁知道1中队和3中队还有火力中队,看到李自在带领着2中队呼啸而去后,顿时就集体炸了窝,竟是不顾李队副的命令,纷纷赶到大队部,把门口给堵了个严严实实。周凯知道,在大家的心里,都认为是自己逼走了他们的主心骨,深知众怒不可犯,只得是耐心的做起了思想工作。至于大队直属机关……他们早就跟在李大山身后,一直就站在大队部门口。
哪成想大家全不买账,只是追问2中队去哪了,周凯扭头看着同样站在那里摇头苦笑的李大山,知道大家现在情绪激动,光靠自己和李大山根本就弹压不住,老老实实交代了2中队是去伊川接应大队长。
这下好了,呼啦一声,围住大队部门口的众人顷刻间散了个一干二净。正当周凯和李大山对视一眼,长出了半口气时……呼啦一声,1中队3中队加上火力中队,竟然是回去拿取武器,此刻全副武装已经在篮球场中央集合完毕,把他们胸中剩下的那半口气又生生给憋了回去。
三个中队所有的官兵也不说话,就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周凯,把小白脸政委盯得头皮发麻,最后只得长叹一声:“好吧,大家都去,我也去。不过不能去伊川,只能到安塞等消息,否则人太多反而要误事。”
见自己的无声抗争终于把政委压服,众人发出震天欢呼,刚要开拔,却忽然发现找不到出口了。原因无它,军营大门,已被132名新兵堵得水泄不通。
菜鸟们虽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变故,但大队长跑了,那个什么赵村游击队追去了,此刻再听到取消早操的命令,再傻也知道是出了大事。回到营房里,都是抱着枪默默坐在那里,想着各自的心事。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刘阳坐不住了,率先背起枪就往外跑。他一动,自然有人跟风,于是乎……世界那么大,都想去看看;营门那么小,谁也走不了。
李大山眼见现场一片混乱,不由怒火升腾,一声大喝:“乱什么乱!还是雷大队的兵吗?”
一片鸦雀无声中,李队副微微点了点头:“全体集合,今天的早操项目改为武装奔袭,目标安塞。全体都有!按照昨天的大队编制重新整队,2中队的新兵跟随大队直属行动,大队参谋暂时接替所有不在的干部。快快快!”
看着场中顷刻间出现的七个整整齐齐的方队,周凯不禁暗暗点了点头。看来,老雷的心血终究是没有白费,虽然没有赵长兴等人在,但李大山的随机应变能力,加上全大队干部的优秀素质,在新增了132名新兵的情况下,全大队依然表现出了超高的执行能力。
唉……这就是我跟老雷之间的差距吗?怪不得临来之前刘司令一再强调,军事上的事情不让自己插手。果然,不管现在自己的军事素质有多么优秀,但在老雷身边,永远都只能是当政委的料。尽管此刻以周凯的指挥水平来说,早已经超越了全军区所有的军事干部。
在奔袭的过程中,整个大队内部团结友爱的良好风气,被展现得淋漓尽致。尽管老兵们都是心急如焚,恨不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安塞,但照顾新兵的优良传统,仍然让他们放慢了自己的脚步。还没有跑到康庄,看着身边战友在急行军下那副气喘嘘嘘的模样,老兵们纷纷接过了新兵们肩头的步枪,同时稍稍降低了速度。
扩编前的雷大队,数次从雷仙镇北上处置紧急情况,别说是到安塞,直接奔袭更远的土石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要是按照他们原来的速度,此时路程早已过半。可现在拖上了132个累赘,情形自然大不相同。
老兵们都在以同一个节奏跑着,尽量同化着第一次加入队列的新兵,让他们能够跟上自己的步伐。然而即算是他们放慢了速度,菜鸟们依旧跟不上。老兵们徒唤奈何,只得是一边跑一边给身边的新兵们加油打气,接过步枪后,又抢过了他们身上的弹药盒、水壶、干粮……直到把新兵们身上的所有负重全部抢过来,仍在不停地催促着“快快快”!
这次是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李大山临机处置变更了早操的内容,可这个无心之举,竟取得了意料之外的超好效果。
菜鸟们加入雷大队,以前还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厉害,这才满怀理想,带着憧憬,甚至不惜搬出老爹拉关系走后门,死活也要挤进来。但在心下里,对雷大队的恐怖,仍然没有一个直观上的概念。
可现在……看着老兵们都在以相同的步伐前进,就连扛着重机枪的那几位,也是跑得游刃有余,众菜鸟都在心底哀嚎:天哪!咱到底是参加了分区独立大队,还是被骗进了妖堆里?
这还是不是人啊!此刻自己等人身上,除了一身棉袄,所有东西早都被身边战友给抢光了。他们现在几乎每个人都是背着两个人的装备,而在那些干部身上,甚至还有人扛着三条步枪,犹在叮嘱着自己保持队形。当然了,老兵们早都是配合得天衣无缝,此时前行的队伍变得稀稀拉拉,全都是自己的过错!
刘阳本就是少爷兵,看到跟大家的差距如此明显,早就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他虽然体力上不如那些精壮汉子,但头脑显然要聪明得多。看到为了让自己等人能够跟上全大队的脚步,李队副已经第三次举起拳头示意降低速度,小伙眼睛一红,再也压抑不住委屈的泪水,带着哭腔开了口:
“政委、李队副,你们带领大家先走吧,我们慢慢再赶上来,别为了我们再拖累大家啦……”
不待李大山开口,跑在他身边的卫益怒吼一声:“放屁!雷大队的宗旨就是不抛弃不放弃,如果你们没有跟着来,自然是啥事没有。但你们既然跟着来了,就是我雷大队的兵,一个人都不能拉下!”
其余干部纷纷开腔:“少啰嗦!有这闲工夫磨嘴皮子,不如想想自己以后该怎样做才能不拖大家的后腿!”
“跑起来!你到底是不是男子汉?怎么跟个娘们样的!你看看你看看,老子的炊事班,扛着行军锅都比你跑得轻松!”
在身边战友连声催促中,众菜鸟都是死死地压住眼睛水,埋头跟着大队一起行军。只是在李大山刻意降低了三次速度后,有领悟能力比较强的,比如说刘阳,竟发现自己已然慢慢跟上了全大队的节奏。而一旦融入了这个大节奏里,跑着跑着竟是感到越来越轻松,就好像是成为了这个团体的一部分,被大家带动着一同前进。
第一只菜鸟产生了这个奇妙的感觉后,竟是越跑越快,越跑越开心,跑着跑着竟然流露出享受的神情。好半晌后,一拉跑在身边的新兵兄弟,牵着他的胳膊跟随自己一起摆动起来,把昨天刚刚认识的新战友,慢慢带入了自己的节奏里。
再然后,随着进入这个节奏里的新丁越来越多,整个团队也显得越来越和谐、越来越默契。前方安塞出现在视线中时,全大队都已经在以同一个节奏跑动前进,浑然一体。
眼见目的地在望,所有的新兵们竟然都感觉,自己根本就停不下来,也压根就不想停下来,只想在这个舒适的节奏里一直跑下去、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