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昊不喜欢云居雁的态度,讨厌她的表情,更厌恶她的语气。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不对劲,却又拿她无可奈何。那块准备送她的玉石就在他身上,可现在的气氛,让他如何能开这个口。可他再不开口,恐怕他们在成婚前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沈公子,你三番两次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云居雁再次追问。
“三番两次?”沈君昊抓住了她的用词,“所以你知道长顺去找张泰,因为我想见你?”
“所以你真的有要事找我?”云居雁不答反问。
沈君昊没有回答,只是瞪着她。所以她根本就是故意不见我!他暗自生气,语气不善地说:“你这算不算过河拆桥?如果我没记错,不久之前我可是受你之托,帮你招待了程大。”说着,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事实上,此刻他很想掐死她。她做的所有事他都可以不计较;就算她写的信再怎么让他生气,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帮她。可她呢?居然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眼下的云居雁虽面上冷静,心中亦是万分生气。说她过河拆桥?是谁出尔反尔的?她在心中冷哼,却微笑着问他:“所以你是来向我讨要茶钱的?”
“茶钱是小事。我只是想问问我的未婚妻,在乐器铺子与陆家公子相谈甚欢,都说了些什么?”他明知道当时许氏也在场,却还是口不择言了。
云居雁又羞又怒又是心虚,冷静的假面具再也戴不住了。她告诉自己,她问心无愧,但抚琴的话,陆航的表情。每一个都告诉了她陆航的心思。面对嬉皮笑脸的沈君昊,她怒道:“沈君昊,我不管你是跟踪我,还是不小心看到。当日的情形你应该看得清清楚楚。我再问你一次,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要走了。”
“被我说中心事,所以恼羞成怒了?”沈君昊硬是堵住了她的去路。他也知道自己很幼稚。他从懂事起就知道,她会是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他很清楚。她和陆航之间什么都没有。他更明白,她很生气。可是他低不下这个头。
本来这是一件极简单的事。他只要告诉她,他找到了玉石矿,将来他就算被扣上德行有亏的帽子,取消继承权赶出京城,他们也可以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
很早以前,他是想顺着父亲的意退婚的。毕竟那人是沈子寒。是他最好的朋友,可事到如今,他们不得不成亲了,他很想与她修好,毕竟他们是要过一辈子的夫妻。可是她就是有惹他生气的本事。对着她,有些话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云居雁见沈君昊也扯下了笑盈盈的假面具,只是阴晴不定地看着自己。她退开一步,一字一句说:“既然你没话要说,那我走了。”说罢就欲离去。
“站住!”沈君昊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见她转身。他尴尬地放开手,用极慢地语速,吞吞吐吐地说:“关于婚期……”
“我已经知道了,明年的三月二十八,如你所愿。”
“如我所愿?”沈君昊知道她误会了。理智告诉他,赶快解释。解释完了再哄哄她就行了,他又不是没哄过女人,可是他看到了她黝黑的眼眸正注视着自己,满是谴责。他很确定,此刻的她看到的就是他,因为她透过他看着别人的时候,眼中只有柔情与不舍。他猛地转头,生硬地说:“既然你知道了就行了。不过请你记住,到时别这么一副鬼样子,活似有人虐待你一样。”
“什么鬼样子,受人虐待?”这次是云居雁挡在了他面前。虽然她睡眠不够,但她自认自己的妆化得很好,根本与往日无异。“沈君昊,你特意跑过来,就是对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吗?”
“我,莫名其妙?是谁莫名其妙把琴扔进河里的?”
“那是我的琴,我爱扔就扔,我爱烧就烧!”云居雁毫不客气地回嘴。她反正已经豁出去,这些日子她已经憋够了。
一旁,玉瑶、锦绣、长顺看两个主子的声音越说越大,三人面面相觑。
“要过去劝吗?”玉瑶和锦绣问着彼此。
“其实我家公子很少生气的。”长顺喃喃,也不知道说给自己听,还是向玉瑶、锦绣解释。
玉瑶知道云居雁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就像当初,她因为抚琴的事憋着一股气。最后生了一场病才算缓过劲。想着沈君昊虽然说话过分,但都是嘴上说说罢了。如果云居雁能出了这口气,也是好的。
这般想着,她招来不远处的两个小丫鬟,命她们去门口守着,不要让别人进来。若是拦不了的,马上过来通知她。
长顺一听,知道她们这是不准备去阻止了。他舔着脸说:“两位姑娘,要不我们一起去门口守着。你们放心,我家公子很斯文的,绝不会动手的。”从京城出发来永州前,他家老太爷可交代了,若是主子和未来大少奶奶在一起,他就要把眼珠子睁大一点,要让他们好好地单独相处。眼下虽然与“好好的”有一段距离,但他若是把旁观者带走,勉强也算“单独相处”了。
玉瑶与锦绣同时瞪了一眼长顺,紧张地朝云居雁望去,就见她因为沈君昊抓着她的胳膊不放,她抬脚就往他的小腿踢去。
沈君昊敏捷的闪过,气愤地说:“你这女人,怎么不讲道理!”
“我就是不讲道理!你快放开我!”云居雁大叫。
前世,她肆意而任性的活着,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什么不在乎,什么都不去想。可重生之后,对任何事,她只能忍,一忍再忍,一想再想,就怕自己想漏了什么,落得前世一样的下场。在现代的五年,她心中的郁气至少还可以对他说。可现在呢?她只能劝着父亲,哄着母亲,还要时刻准备应付祖父的质问,提防庶妹在她背后捅她一刀。
她只是一个人,一个普通的女人。她让自己忙碌,她告诉自己,她是来赎罪的,她是来还债的,但她也是有感情的。抚琴死了,就那样在她的面前自杀了,还有她的兄长,用那样的方式在众目睽睽之下自杀了,而她什么内情都不知道。他呢?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跑来指责她,羞辱她,说她莫名其妙。
“沈君昊,我讨厌你,讨厌你!”她知道这么说很幼稚,但是她真的讨厌他,讨厌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能由她一个人背负着他们的过去。
沈君昊听着她的控诉,看着她的眼泪涌入她的眼眶。他的心一下子纠结在了一起。他设想的情景不是这样的,他设想的结果也不是这样的。“你先不要哭。”他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他放开了她,胡乱在自己身上找着,小声地解释:“其实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我只是想……”
“你为什么不是他,为什么不是他……”她控诉着,双手抱膝蹲在地上哭泣。
沈君昊低头看着她,他的右手握着那块碧绿温热的玉石,但他的手心却只感受到玉石的清冷。他知道她口中的“他”指的是长得很像他的死人。他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他一心只想讨好她;他千里迢迢跑来,想尽办法见她,只是想告诉她,有了那座矿山,就算没有淮安郡王府,她也不会跟着他过苦日子的。可是在她眼中,他竟然不如一个死人。他所做的一切,换来的只是她的一句“我讨厌你”。
“喂,你不要哭了。”他说得艰难。他不知道除了这句话,自己还能说什么。忽然间,他想到了那封让他气得跳脚的信。她在信上说,于翩翩的事是她错了,以后她绝不会犯相同的错误。他们成亲后,只要让云家的面子上过得去,她不会干涉他与其他女人间的事。若是他希望,她可以主动请求长辈把人抬进府……
沈君昊看着蹲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女人,回忆着信上的每一个字。他更加确信,与上一次一样,她的眼泪是为了另一个人。甚至她的心已经随着另一个男人死了,而自己在她面前不过是跳梁小丑。
看着哭泣的她,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石头,石头的棱角刺得他的皮肤生痛,但手心的刺痛能够缓解胸口的窒息。他更用力地握着玉石。直至胸口不那么难受了,他才告诉自己,就当是可怜她,于是他缓缓蹲下,对着她说:“你不要哭了。我不是来骂你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你信上写得很对。我们是被硬生生绑在一起的,所以我们只能同心协力……”
云居雁哪里能听到沈君昊正在说什么,她用迷离的泪眼看着他,仿佛看到病床上的那人终于睁开眼睛了。她伸出手,用掌心贴着他的脸颊。“我知道我在做梦,可我还是要问你,你为什么要离我而去?你明明知道,没有你我会撑不下去的。”
沈君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他知道自己或许很卑鄙,但他还是开口问她:“你为什么坚持履行婚约?你明明可以悔婚的。”
“因为我要还你五年。五年换五年,很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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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应该是早上12点08分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设成了10:08。现在全打乱了。算了,反正四小时后更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