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草的话让沈绣顾不得询问云居雁为何阻止她喝茶。听到灯草说,传言薛氏突然就见了红,门上已经去请大夫了,她不由地朝云居雁看去,直觉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甚至邀她来到梨花坞根本是一早设计好的,为的就是撇清干系。
云居雁心中亦明白,薛氏有事,别人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甚至沈君茗的事,很多人也已经暗暗把帐算在了她头上。她顾不得向沈绣解释,只是问灯草:“青纹或者桂嬷嬷有什么举动?”
“听说青纹一直在夫人的床边伺候,没人见过桂嬷嬷,可能还在枫临苑吧。”最后的半句话,灯草说得并不确定。
云居雁一时闹不清到底是什么事。在她看来,薛氏不是大意的人,而青纹应该不至于明目张胆谋害主子。因着事情已经闹开,她不能装不知道,只能对沈绣说:“三妹,我们先去看看母亲,至于其他的事,如果你有时间,请好好想一想。你要知道,没有任何事是无缘无故的,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目的。”
沈绣胡乱点了点头,随着云居雁往玉衡院而去。两人还未走到玉衡院门口,就见杨氏、赵氏等人已经在她们身前。她们欲赶上二人,吕氏率先赶了上来。
玉衡院内,丫鬟们行色匆匆,各个面色凝重。薛氏身边的两个大丫鬟迎了她们入屋。众人欲入内间探视,被拦下了。云居雁提出入内侍疾,也被拦下了。她暗暗给鞠萍使了一个眼色。鞠萍默默退了出去。
须臾,鞠萍在门口向云居雁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打听出什么。云居雁看着神色各异的众人,心中惴惴不安,继而问屋里伺候的丫鬟,为什么不见青纹和桂嬷嬷。丫鬟们只说不知道。
不多会儿,大夫到了。沈伦亲自请了杨氏等人回去,又深深看了云居雁一眼,命她和沈绣先行回房,这才领了大夫入内。
杨氏得了话,自顾自往外走。吕氏一脸好奇,不知与赵氏说了什么,两人一同离开玉衡院。沈绣在一旁暗暗观察着云居雁,看她皱眉冥思。上前问道:“大嫂,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云居雁摇头。从沈伦的表情,她相信是极严重的事,而他看她的那一眼太意味深长了。看到沈绣探究的目光,她只能压下疑惑,问道:“三妹,今日为何不见香茶在你身边伺候?”
“她的绣工好,我命她在屋子里帮我做一个小玩意。”沈绣很平静地回答,又问:“大嫂怎么突然说起这话。”
云居雁点头道:“原来她留在你的院子里了,怪不得你吩咐她取了雪水过来。”
沈绣脸色微变。想起云居雁夺走她茶杯的动作。她疾走两步跨出了玉衡院的院门,悄声问随侍身边的丫鬟。是不是香茶取来雪水。得到肯定的答案,她回头对云居雁说:“大嫂,我们那杯茶还没有喝完,既然母亲这里我们什么都帮不上,不如再去梨花坞坐坐?”
云居雁也正有此意,毕竟她也想验证雪水是不是有问题。两人才走两步,遇上了枫临苑的婆子。急急对她说,沈沧请她过去。云居雁不敢不从,只能让沈绣先去梨花坞。不过一定要等她到了,再一起品茶,说罢随着婆子往枫临苑而去。
枫临苑内,沈沧急着找云居雁,不过是不想薛氏得手。听闻请大夫的是薛氏,而云居雁一直与沈绣在一起泡茶,他思量片刻,心情愈加复杂,又把在外等候的云居雁遣走了。
云居雁莫名,只得赶去梨花坞。才到亭子外,就见石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茶具、茶叶都不见了。她正要询问,沈绣反而问她:“大嫂,是你命人把东西收走的吗?”
那坛雪水是证据,云居雁怎么会自己毁灭证据,她摇头反问:“不是三妹命人收走的?”她看着沈绣,却见沈绣也正看着她。看起来她们都在怀疑对方。
“如果我有什么目的,就不会阻止三妹喝那杯茶了。”云居雁陈述事实。
“说不定只是欲盖弥彰。”沈绣反驳。
沈绣的敌意让云居雁无奈,只得说:“不如找守门的婆子过来问问。”
可惜,守门的婆子只说看到一个丫鬟在亭子内收拾东西。她以为是云居雁或者沈绣派来的,也就没有过问。云居雁确信这又是毁灭证据,对着婆子问道:“她们是什么时候过来收拾东西的?”
婆子恭顺地回答:“回大奶奶,您和三姑娘刚走,她们就过来了,因此老奴才会以为这是您或者三姑娘吩咐的。”
云居雁点点头,遣走了婆子,对着沈绣说:“三妹,你说会不会是香茶想把存着雪水的坛子收走,见我们都不在了,顺手就把桌子收拾了?”
沈绣会其意,明白这是要审问香茶。她不想让云居雁觉得自己心中有鬼,索性邀她一起回去问问。云居雁没有推辞。半途,她忍不住问沈绣:“三妹,我看香茶甚是伶俐。她是什么时候在你身边伺候的?”
沈绣讥讽地轻笑一声,反问:“不过是个丫鬟,大嫂何以这么关心?”
“丫鬟也分很多种的。”云居雁低声感慨。既然沈绣在私底下已经彻底与她放下了假面具,她直言道:“例如今天,三妹一向聪明伶俐,应该早就猜到我有话与你说,因此留她在屋子里做紧要的小玩意。”
沈绣觉得云居雁的话颇有讽刺她的意味,她冷哼一声道:“我可不似大嫂有一个好母亲。”说罢快走了两步。
云居雁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她的脾气其实与沈君昊很有几分相似,同样的别扭。她轻轻一笑,想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赶上了沈绣的脚步。
来到院子门口,云居雁叫了一声“三妹”,朝守门的婆子看了一眼。沈绣瞥了她一眼,一副我不用你提醒的表情,沉声问恭立一旁的婆子:“我不在的时间,都有谁出去过?”
按照守门婆子的回答,香茶确实出去过,但只是送了一坛雪水出门,很快就回来了,再没有出去过。按时间计划,应该不是她把茶具收走了。
沈绣与云居雁对视一眼,举步往前走去。云居雁知道白芍的存在,也知道青纹的不对劲,她心下不安。沈君昊一直相信沈沧对整个沈家控制严厉,可如果真的严厉,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薛氏看似把沈家的后院管理得井井有条,可她却防不了身边的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儿子。沈家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塘浑水?
两人入了屋,沈绣第一时间叫来了香茶。面对质问,香茶的脸上只有纯然的无辜,坚称自己怕主子等得急了,只是帮忙送水。沈绣抓不住她的错处,又找不到疑点,只能命她退下。
待她离去,云居雁对着沈绣叹道:“三妹,你仍旧不愿意与我说实话吗?”
“大嫂想要我说什么?”沈绣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却依旧嘴硬。如果云居雁不是沈子寒喜欢的女人,她或许会说,但看着她,她只有恨与怨。“你说我的雪水有问题,我可以说是你故弄玄虚,包藏祸心。”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云居雁无奈地摇头,想了想又劝道:“三妹,我们可以防人一时,防人一日,防人一月,但防不了别人一年,十年。既然你心清如镜,为何听之任之?”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是大嫂你,有一对疼爱你的父母,又有身为启昌侯的舅父。”沈绣说着,语气中不禁染上了几分伤感。转念间,她又觉得不该在云居雁面前表露这些,冷声说:“大嫂,今天发生这么多事,相信你也累了吧。”
云居雁当然听出了她的逐客之意,心中万般挫败。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掐着沈绣的脖子把所有问题一次性问清楚,可她也知道,若是她不愿意说,她做什么都是白搭。因为记挂着玉衡院的情况,又怕鲁氏那边真的会订下陆航与许惠娘的婚事,云居雁再次要求沈绣把前前后后的事冷静想想,包括那杯她差点就喝下去的茶水。
沈绣看着云居雁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转身入了书房,疾笔而书。不过一盏茶功夫,她已经写了满满两页纸。她亲手把信纸装入信封,又小心地封好,这才命人送了出去。
云居雁出了沈绣的院子,迎面就见香橼正匆匆朝她走来。
“大奶奶。”香橼朝云居雁草草行了礼,低声说:“桂嬷嬷被老爷下令杖毙了。”
“杖毙?”云居雁一时无法消化这个消息。
香橼重重点头,补充道:“听说那个时候桂嬷嬷已经被喂了哑药。还有,夫人身边的其他人,包括青纹在内,全都受了二十杖责。之前跟着桂嬷嬷的一众丫鬟妈妈全都被撵了出去。所有人都在说,从没有见老爷发这么大的火。”
云居雁心生不祥的预感,又马上想到了稍早之前沈伦看自己的那一眼,似乎蕴含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