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大亮,沈君昊便已经醒来。起身看着陌生的房间,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凝香院看一眼,长顺已经提着食盒过来了。食盒内是他和云居雁平日吃的早餐,另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参茶。
“大奶奶这么早就起身了?”沈君昊接过了食盒,却没有拿出其中的早点。他知道,自云居雁怀孕之后,她比往常嗜睡,一般这个时候不会醒来。
长顺偷偷看了一眼沈君昊,笑眯眯地答道:“这是玉瑶姐姐拿来的。她说这是大奶奶昨晚就吩咐的。她还对小的说,今日凝香院一整天都会备着热的饭食。若是大爷错过了饭点,就让小的回去取一份,给大爷送来。”
沈君昊想起昨晚吃宵夜的时候,他随口对云居雁说,那时候他尚未用晚膳,就连午膳也只是随便吃了两块糕点。他知道她一定是担心了。他的心中瞬间涌过一阵暖意,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时间尚早,索性回了凝香院与她一起用早膳。
当沈君昊吃过早点回到枫临苑的时候,沈沧已经起身了,小厮正告诉他,大夫说,沈佑的伤势已经无碍,可以回去四房修养,而沈君灿一整晚都跪在吕氏的床边,一步都没有离开,连水都没喝一口。
沈沧听完,挥手命小厮先离开,这才问沈君昊,昨晚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沈君昊简略地把赵旬之死陈述了一遍,接着又道:“祖父,今日等四婶娘的兄弟来了,我想应该能令陈五开口的。”话毕他又想起了从赵旬房间内搜出的书信和大黄药粉。
书信是黄氏写的,看起来像是黄氏被薛氏逼至绝境写的求救函。上面虽没有明确的暧昧之词,但可以肯定,若书信真是黄氏写给赵旬的,就说明他们有奸情。即便沈伦从没有喜欢过黄氏,这种姨娘与下人通奸的事,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接受的。
当然。此刻沈君昊心中犹豫的最大原因是。这封信可能是其他人栽赃给赵旬的。他若是把书信给了沈沧或者沈伦,他们肯定不会追查此事,甚至也不许他继续调查,只会掩盖丑事。
沈沧看出了沈君昊神色中的迟疑,问道:“还有其他事吗?”
沈君昊定了定神,答道:“祖父。我只是在想五弟那边。我不知道四婶娘临终对五弟说了什么,他似乎认定是四叔父杀了四婶娘。”他停顿了一下,问道:“祖父,我擅自让五弟见四婶娘。是不是做错了?”
沈沧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软,像你父亲一样,狠不下心。”他再次叹息,咽下了那句:另外,你与你父亲一样痴情,转而说:“我一早就说过了。自己做的决定,要自己负责。如今你去和你五弟谈一谈吧。还有丧事,虽说一切从简,但总是要办的。”
既然是办丧事,免不了要与各家往来。“祖父,以前对外的事都是父亲和三弟……”
“叫你去,你就去。”沈沧哼哼了一声,紧接着又咳嗽了起来。以前他不着急,觉得自己还能活上十年八年。他可以慢慢磨砺沈君昊,但是现在,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他很怕哪天睡着了,就再也醒不过来,到时这个家怎么办?
沈君昊抬眼看了看沈沧。他既然决定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迟早都要代替沈君儒,应对客来迎往的事,但这个当口。他既要追查大黄的来源。又要调查黄氏是否与人通奸,还要顾着怀孕的云居雁。他哪里够精力?可是看沈沧一日比一日衰弱,他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点头应下。
沈沧看他应了,满意地点点头,又说沈伦和沈君儒那边他自会说明,他不用担心。
沈君昊辞了沈沧,直接去见了沈君灿。他才跨入屋子,就听到了碗碟打翻的声音,接着就是沈君灿的怒吼,让所有人都滚出去。
“五弟,已经一整晚了,你还没有冷静下来吗?”沈君昊打算速战速决。
丫鬟们闻声,纷纷行礼退了出去。沈君灿瞥了沈君昊一眼,没有搭话,只是直挺挺地跪在吕氏的床边。才一晚的时间,沈君灿已经满脸憔悴,再加上凌乱的头发,歪七扭八的衣服,整个人狼狈不堪。
“你是四婶娘的长子,祖父让我来问问你,你有什么打算。今日要吩咐下人去各处报丧了,你打算如何说辞?”
“还能怎么说?是谁害死母亲的,就要偿命——”
“所以你想先去告官?”沈君昊看着沈君灿,眼神**裸地表示,他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沈君灿当然明白告官是绝不可能的。他瞬时涨红了脸,怒视着沈君昊,两只眼睛都快喷出火了。
沈君昊知道,一直以来,吕氏最偏疼沈君灿,两人的母子之情很深厚。只可惜,吕氏的偏疼几乎等于宠溺,再加上有沈佑这样的榜样在前,沈君灿想学好都难。之前有他这个京城第一纨绔在,沈君灿的小打小闹算不得什么,自他成亲之后,沈君灿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了。不过幸好,沈君灿还懂得“孝顺”吕氏。
“既然你也知道不可能告官,那么你是想继续留在这里发呆,还是想体体面面把四婶娘的葬礼办了?”沈君昊追问。听沈沧的意思,丧礼的琐事大概又会落在云居雁肩上。如今沈佑算是“重伤”,若想让云居雁轻松一些,就需要四房配合,首当其冲的就是沈君灿。
沈君灿深知吕氏其实最重“沈夫人”三字,当然是选择后者的。可是他心中的恨与怨无处宣泄。他的父亲不在乎他的母亲也就算了,如何能狠心害死她呢?
沈君昊把沈君灿的表情看得分明。人在气头上的时候,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他没有解释,只是说:“我不知道四婶娘对你说了什么,但是你应该有自己分析事情的能力。至于真相到底如何,不是我说了算的,也不是你认定的事情就是事实……”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你应该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想想,杀人也是要讲缘由和后果的。况且你父亲也受了重伤……”
“母亲是绝不会骗我的!”沈君灿大叫。
沈君昊拧眉。沈君灿的表情让他想到了陈五。想到了薛氏等等。俗话说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沈君灿此刻的情绪,若是再被人蓄意挑拨一番……
想到这,沈君昊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幕后之人最惯常做的就是把人逼至绝境,让他们不择手段,疯狂地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
五弟不会是幕后之人下一个目标吧?
这个想法让沈君昊的心重重一沉。从妁桃的事情开始。他和沈君灿之间就已经生出了嫌隙。紧接着他们和四房冲突不断,如今沈君灿迫娶云映雪,吕氏又在这个时候死了,恐怕此刻的沈君灿早已在崩溃的边缘了。
“我不会隐瞒你任何事。因为用不着。等四婶娘入土为安了,我会让当事人亲口告诉你真相。”
“你会这么好心?”沈君灿冷笑。
“不管你怎么认为。若是我有心隐瞒,根本不会让你见四婶娘最后一面,甚至我可以让你送不了四婶娘最后一程!”
沈君昊的话音刚落,长顺在外面说,马管事回来了。沈君昊扔下一句,“好好想想如何让你母亲走得体面风光。”转身走了出去。
马管事见到沈君昊出来。急忙迎上去说:“大爷,那个钱通,果真是三爷带入府的,不过在下打听了一下,没人见过他去给三爷请安,也不知道是避嫌,还是其他。”
既然钱通并不是和陈五见面的人,那么他的背景就不重要了。只是不得不承,幕后之人太会选人了。这次若不是云居雁突然想到。毁尸灭迹可能是为了保守桃代李僵的秘密,一定会坐实了钱通唆使陈五的罪名。这样一来,他一定会更加怀疑沈君儒。
所以,事实上,整件事都和三弟无关?
沈君昊问着自己,没办法给出答案。如果沈君烨能做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行为,那沈君儒也有可能欲盖弥彰的可能。
“大爷,有什么不对吗?”马管事小心翼翼地看着眉头越皱越紧的沈君昊。
“没事。”沈君昊摇头,吩咐马管事处置钱通的身后事。接着又问道:“吕家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
“四夫人的二哥已经到了。他口口声声说,他是打过陈五的父母。但只打了几拳,绝对不会把人打死,但是因为四夫人不相信他,这才拿银子安葬了陈五的父母。”
“所以他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任何事?”
马管事摇头。他在府上二十多年了,自然知道吕家的人只会仗着“沈家四夫人”的名头招摇撞骗,逞强斗狠。这次若不是听到吕氏“急病而亡”的消息,他哪会那么合作。
为了保证陈五说出自己知道的全部事实,沈君昊想了想,对着马管事说:“你去告诉他,他若是不想惹上官非,就按照我的话说。”他对着马管事轻言了几句,让吕氏的兄弟告诉陈五,当年他根本打不过他的父亲,后来他的父亲得知了他的身份,才故意让他打了几下。当时,他怕他的父亲还手,根本不敢下重手,想着回去叫来帮手,再教训他的父母。结果,当他叫来自己的手下时,他的父母已经死了。他隐约看到几个人扬长而去,因为觉得眼熟,就没有追上去。
马管事点头而去,沈君昊转而折回沈君灿的房间,问他是否彻底想明白了。他相信自己的说辞虽然简单,但陈五一定会相信的。
果然,半个时辰后,当沈君昊再见陈五时,他唤了一声:“大爷!”“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哀求道:“小的愿意说出一切,所有的一切,只求大爷不要让小的父母暴尸荒野。”
“这就是你害怕的事情?”沈君昊侧目。
陈五重重磕了两个头,并不回答。他的态度很明确,这是他唯一的交换条件。
沈君昊看着他,不禁生出了几分佩服之情。他不得不再次承认,幕后之人极会选人。陈五有孝心,又有毅力,才能为了替父母报仇,装疯卖傻五六年。这一点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不过也正因为他的孝心,他才会选择亲手杀死吕氏,让幕后之人的整个计划生出了变数。
“我可以答应你。”沈君昊点头,“只要你的话能令我信服,那么你可以为你的父母重新选择墓地,我保证,除了你,没人知道他们葬在何处。”沈君昊说着,叹了一口气又道:“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把你和你的父母葬在同一处。”陈五虽然只是被人利用,但他杀了吕氏是事实,刺伤沈佑也是事实。无论怎么样,他都必须填命。
陈五怅然一笑,回道:“大爷,事到如今,除了爹娘在天之灵不被人打扰,我只希望您能替我找到真凶,我还有什么信与不信呢?”
“你这话的意思,除了赵旬,你不认识任何人,不知道任何事?”
一听沈君昊的问句,陈五立马就慌了,连连说:“大爷,我虽然没有和其他人接触过,但是钱通……我是说赵旬,赵旬他告诉了我很多事情,他也说了主子的很多事迹给我听……”陈五越说越紧张。为了取信于沈君昊,他突然说:“对了,他连黄姨娘和人有奸情都知道。他说,夫人正是拿住了这个证据,才能够让黄姨娘暴毙的。”
“这么说来,你知道黄姨娘和谁走得近?”沈君昊心中诧异又紧张,但面上没有表露分毫,“若是你真的知道,不妨把名字说出来。”
在沈君昊试探陈五的同一时间,沈大强正在自己的屋子急得团团转。他亲眼看到沈君昊押着陈五去赵旬的屋子认尸。虽然陈五从来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所有的事都在往对他们最不利的方向前行。
“不行,一定要杀了陈五,不能让他乱说话!”他不断喃喃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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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现在这桩事情写完,马上就要迎来包子了包子。我只是感慨一下。呜呜呜,我发誓要在这个月让居雁生儿子的,可是只有5天了,5天,好担心啊。
我疯魔了。滚去码新书的存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