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先躬身回答:“学生知道一些,这几日也有乡绅和几个猎户来找过学生,儒生……”
“这你就不对了,民众有保卫家园之心,应该多予以支持才对,这告示早就应该贴出去。”李邦彦打断他道。
“可是老师……”
知县张先还要说什么,被李邦彦打断道,“嗯?还不快去布置?”说着有转头对恋月道,“没想到沧河县能有这样见识过人的女子,真是可喜可贺,可敬可佩啊。”
恋月道:“不敢,知府大人谬赞了。”
知府李邦彦道:“岂是谬赞,实在名至实归啊,来来,我写一幅字赠予你。”
恋月还要推脱,李邦彦已经叫人拿来笔墨,挥毫写下“巾帼不让须眉”几个字,吹干了,赠给恋月,恋月只好收下。知府李邦彦笑着看着恋月,在等她夸自己字写得好,等了半天,恋月也没说,只好讪讪道:“你们还需要什么帮助,尽管开口,只要能够做到的,朝廷一定会尽力而为啊。”
恋月道:“如此多谢李大人了,恋月还有一个请求,不是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小女子在城西买了一块地,准备开店,开业那天请大人一定来捧场。”
李邦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哈哈一笑道:“哈哈,原来是这个事。一定去,一定去,到时候你不请本官喝酒,本官倒要质问于你啦!”
恋月道:“那就说定了,不如大人把这事也写下来吧。”
“这有什么好写的?”
“李大人事情多,我怕大人说话不算话。”恋月直言道。
“哈哈,”李邦彦又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女子有点意思,好吧,我写给你,这可放心了?”
说着又写下“柳家城西商铺开业一定到场道贺”几个字,吹干了给恋月。
恋月道谢收了,既然事情都办成了,便不再打扰,告辞出来。
县衙边上,衙役已经贴上告示,还有衙役拿了几张告示正在往各个城门口去,县衙告示旁围了一圈人,一个衙役给不认识字的人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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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有异兽流匪扰我县安宁,实不可恕。
县中有志之士成立沧河守军,卫我城池。
值此危难之际,知县号召我等热血轩辕儿郎应命入伍,护我家园,扬我神威!
值此危难之际,知县号召县中良民捐钱捐物支持守军,护我家园,扬我神威!
左括弧,报名守城的去柳家大老爷府上报名,捐钱捐物的也到柳家大老爷府上捐赠。右括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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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着听的人奇怪道:“怎么不是到县衙啊?柳家大老爷府在哪里?”
衙役道:“因为沧河守军是柳家大老爷家的大小姐柳恋月发起的,所以什么事情都找她。”
“什么嘛?一个女人发起的?”
“搞着玩呢!”
“这不是搞着玩呢嘛!”
围观告示的群众一片哗然。
水痕看了不平道:“主子,怎么办?知县在搞什么呀,怎么都推给主子了?早知道知府问你有什么要求时,你别请他来做客,请他帮忙命令知县多帮忙就好了。”
恋月淡淡一笑:“他们都是朝廷派来的官,本来就做不长久,沧河城失陷不失陷于他们没什么区别,三年一过,他们都换个地方做官,哪里想管这些事情,水痕,你猜他们现在在说什么?”
“那谁知道。”水痕道。
恋月笑道:“知县一定在无谓的担心,至于那个知府,一定在笑话我傻。”
县衙内,知县张先做完了交代的事情,回来对李邦彦躬身道:“老师,告示都贴出去了。只是学生不明白,朝廷已经放弃沧河城了,老师方才还在说朝内迁都一声日起,正规军都守不住,几百村民猎户、家丁商贩能做什么,为什么还要叫他们留下来送死?”
李邦彦喝了口茶,微微摇头道:“张先啊,你到底只做了几年官,很多事情还是看不透。”
“学生请老师指教。”
李邦彦咳嗽一声道:“首先,正规军不是守不住,是朝廷要保存实力,压制外敌,我们要保存实力,带这么多难民,粮食怎么办?哪有地方给他们住?暴.乱.了怎么办?还有傻瓜买地准备开店,有傻瓜愿意自己留下来带几百个人去送死,你还不多多鼓励才是?起码可以拖一两天吧,这样我们回京城的路上也不用匆忙赶路,可以一路欣赏风景。”
张先愤然道:“老师怎么能这么说?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么?!”
李邦彦摇摇头道:“你可以去叫跟他们说,叫他们赶紧逃难,他们会愿意么?张先啊,你还年轻,看不透也是正常的,这打起仗来,总有一些人想不开要誓死守卫,总有更多人能看清形势,跟着大流走,留下的,死了,成为史书中的英雄;逃难的,活下来,继续活着。这都是要看每个人自己的选择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张先觉得不应该这样,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朝廷难道不管么?他们也是东郢王朝的子民啊。”
李邦彦喝了口茶,缓缓道了三个字:“大局啊。”
“老师,学生不明白。”
李邦彦道:“张先,你是我学生中最聪明的一个,记住,做官,眼睛要看大局,比如今天,你在告示中叫他们去柳家报名捐赠,无非叫他们知道是个女人在起头,成不了事,叫多些人赶紧逃难,这是聪明的,可是,这是小点。整个沧河城都是小点。”
“张先敢问老师,何为大局呢?”
“东郢王朝西有羯族,西胡;南面吉尔斯王朝虎视眈眈;东面边境靺鞨、东胡已经集结二十万大军压境,如今是大修真时代,他们都在蠢蠢欲动,这才是大局,军队在沧河城这里跟满山遍地的老虎耗着,怎么耗得起?战线过长必败,两面战线朝廷都耗不起,何况现在要面临东、西、南三条战线的情况,哪还有余力照拂北面这里。”
张先急切道:“那就弃这里的子民于不顾么?”
李邦彦抬起手,示意他不要急,而后缓缓说道:“沧河城再西是广袤森林,无边无际,肯定富含资源矿产,这里又经济昌盛,放弃这里,朝廷也舍不得,可是舍不得也要舍;以后迁都,有更多舍不得,可是也要舍,郑阁老的意思是,先攘外,再安内。你想想,这里再往西是森林,没人能穿过森林打进来,总归是我们的土地,以后,其他三面安定了,我们可以再打回来,不过是几只老虎,几股流寇,做不成大气候。但是东面、南面、北面失守了,东郢王朝可就灭了,我们东郢可就要亡国灭种了,这是大局,你好好想想吧。”
张先说不出什么来了,只在心里想着赶紧找机会劝劝恋月,叫她不要胡闹了,赶快准备逃难才是。
恋月回到府上的时候,府上已经乱作一团了,裁缝绣娘、布料店老板、还有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整个乱哄哄的,府外停满了马车,她自己就被堵在外面没进得了门。
恋月简直要晕了,用手背一挡额头喃喃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再缜密的安排也有意外情况,也免不了要出现混乱的局面,这是免不了的,这是很正常的……”
“恋月回来啦,等你很久了,累了吧?”一个年轻女子看到恋月上前来打招呼,人群一下把恋月围了起来,挤不进人群来的都远远看着。
恋月“八婶,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