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反思
吴子仁被自己的复仇所带来的后果而忐忑不安,现在又听到儿子小宝要参加什么“串联”运动,他觉着和媳妇仙儿在内心里的夫妻情分渐行渐远。
本想“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替自己也为媳妇报的“一箭之仇”,却没想到反而招惹来更严重的后果,吴子仁不由自主的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吴老婆子看到吴子仁那种低落而又怯懦的样子,回到自己屋里,唉声叹气,怀疑儿子是不是中邪了。
吴掌柜看到了,就讥笑了一下说:“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没听说过给人算命会闹出人命,也不知道他师父乔半仙是怎么教的?这学算命,学着学着自己却着魔了,说出去不叫人笑掉牙!你啊,别瞎操心了。”
“唉,这孩子的命好苦!俺老婆子觉着老天爷对他有些不公了,上辈子的人做的孽,何必让这个无辜的孩子承受?”吴老婆子说着还掉下来几滴眼泪。
“老婆子啊,你何必替古人担忧?也许是他练辟谷呢!”吴掌柜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啥叫辟谷?”吴老婆子听着陌生的词,就警觉的问。
吴掌柜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让老婆子知道了,还不定怎样埋怨呢,就赶紧岔开了。
“说了你也不懂,这也是他学艺的一门功课吧。咱家小宝串联去?他才多大啊?”吴掌柜有些无可奉告的,略显无奈的说。
“不行啊,老头子,这要是儿子几天不说话,小宝急了,走了,咱可去哪儿找啊?”吴老婆子着急的说。
“小宝这就要出门?”吴掌柜一听紧张起来,“现在社会上多乱啊,小孩子家的,他要干嘛?”
“小宝说要跟着大一点的同学搞串联去。”吴老婆子说,“也不知道串联是咋回事儿,唉,操碎个心!”
“谁知道是怎个事儿啊?咱老了,能不招惹上就是烧高香了,哪里还打听天下的大事儿!”吴掌柜说着也感叹起来。
这边吴掌柜老两口为这个家的老小操碎了心,而那边的吴子仁却在炕上一连躺了七天,两耳不闻窗外事,偶尔的起来吃一点东西,喝一口水,谁都不理。
到了第八天,魏淑仙感觉到躺在胖丫头另一边的吴子仁自己起来了,她也不说话,装着继续睡,还故意的打了几个鼻鼾。
吴子仁悄悄地从炕上下来,好像找着包袱,从挂在房梁上的篮子里拿了几个窝头,然后拉开门,走出去,又小心的掩住门。
魏淑仙不明白吴子仁在干嘛,本想问一下,可一想,只要他起来走出去,就证明他身子没事,该干嘛干嘛去吧。
吴子仁干嘛去了?他到乡下找师父去了。
这些天来,吴子仁躺在炕上七天,人虽然没动,可脑子每时每刻都在转动,都在不停的思考着。除了对自己的拿算命之术夺无辜之人性命深感内疚外,反思自己为何遭遇诸多烦恼,而又无法解脱出来,皆是经师不到,学艺不精。
他想起来,师父乔半仙经常讲,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总一帆风顺的,总会遇到一些让人头疼的事情,有时甚至感到都迈不过去这个坎了。
可要是经过努力,跨过去了,生活就会变得很顺畅,而迈不过去的话,则人肯定是非常的颓废,甚至于会摧毁人活下去的意志!
要知山下路,须问过来人。他想起师父给他讲过一本书叫《北斗经》,是说民间俗语讲,穷烧香,富算命,皆神灵之力改命之事。古人认为人皆身属北斗,命由天定。经中称,北斗七星君乃造化之枢机,人神之主宰,有回生注死之功,消灾度厄之力。凡人性命五体,悉属本命星官主掌。因而要人于本命生辰及诸斋日,清静身心,焚香诵经,叩拜本命所属星君,广陈供养,自可消除罪业,福寿臻身,远离诸祸。
吴子仁记得,当时师父要他背诵一段话,“大千世界,芸芸众生。天理昭彰,因果循环。武艺者,道也。取自上古,甚是博大精深。今之求学者多矣!然穷其一生之精力苦修而未入其门者亦多矣!何也?一者经师不到,二者学艺不精。学艺者首重自身修为,当以遵师敬师为第一要务。谨言慎行,心诚志坚。须知敬师即为敬业的道理。唯师命是从。轻师慢师,盗艺取巧者焉能得道乎?”
这几天的苦思冥想,让吴子仁从恐慌和空虚中得到了冷静,虽然是在愤怒和屈辱中的冷静,但这绝不是战斗的结束,而是刚刚开始,更考验人的功力的是长袖善舞!
昨日他还走投无路,今日却幡然醒悟!吴子仁要去找师父,对自己做的有辱行规门风的鲁莽行为和严重后果悔恨不已,以求师父解惑释疑。
吴子仁从家里悄悄出来,出城到三里店师父居住的地方,伸手一摸,门上挂着一把铁锁,没想到师父乔半仙竟然没在家,他就在大门口蹲着等师父,一直到后半晌了师父才回来。
“子仁,你啥时候来的?”乔半仙回来,看到吴子仁在院门外卷缩着,说着话赶紧打开门的锁,领着吴子仁进屋里。
吴子仁站起来,低着头,好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跟着师父进来,一声不吭,等着老师训斥。
乔半仙看出来吴子仁反常的表情,猜测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
乔半仙看着这个太老实,太厚道,不会偷奸耍滑的孩子,摇摇头,心里说,孩子,你不是个学算命的料啊。尽管命理说,上天叫你失去一扇门,总会留一个窗给你,可后天的选择要是没有经过苦难经历,大彻大悟,那也是无济于事,难成大事!
“发生了什么?可以给师父说说吗?”乔半仙慈祥的说。
“师父,我,我说不出口!”吴子仁有些懊恼的说着,难以启齿。
“是不是和媳妇吵嘴了?在这不好的年景下,谁过的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啊。”乔半仙劝慰着。
“她,她偷人!叫我怎么忍?”吴子仁说着还掉眼泪了。
“你抓住了?”乔半仙吃惊的问。
“没有,都是听见人说的。可我也感觉出来了,恨我看不到!”吴子仁气愤懊恼的说。
他在师父的面前,无法把媳妇仙儿的所作所为,他内心的怀疑和不安说出来,他感到羞耻和做男人的失败!
乔半仙望着吴子仁苦恼的样子,摇摇头,笑了笑,上前伸出双手拍拍他的肩膀。
“没有根据的猜忌,是自寻烦恼。”乔半仙只能找措辞安慰着吴子仁。
从他第一眼见到吴子仁的媳妇就断定这个女人不一般,从面相上,从眼神里都流露出异样的,有别于其他女人的特质。她的聪慧,她的坚韧,她的隐忍,她的怯懦,混杂在一起,用一般的命理是无法解释通的。
“师父,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就,就犯下了大错!”吴子仁说完深深的低下了头。
乔半仙一听,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你?犯啥大错了?打伤你媳妇了?”
“没有,把,把那个恶男人的媳妇弄死了。”吴子仁小声地,怯怯的说。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杀人了?”乔半仙更是吃惊了,瞪着吴子仁,“你是不是跑我这躲避公安抓你了?”
“不是,是我给人算命算死的,我没杀人。”吴子仁赶紧纠正着师父的说法。
“你这孩子,咋说话一惊一乍的?你这大半年白学了,连个事儿都说不准!说,到底咋就给人算死了?”乔半仙气恼的说。
吴子仁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下,还嘴硬:“我只是瞎编一通,吓唬而已,出出这口恶气,谁知他老婆就正好人死了!哼,他找我赔命,我还想找他算账呢!”
乔半仙听明白了怎么回事,猜想着在城里这一家子还不的闹成什么样子,才让吴子仁躲出来的。
“子仁啊,你都过了三十而立了,往四十不惑奔那,怎么还这么不成熟?看来师父不仅需要教你算命学,你还要补上人生学啊!你学过《弟子规》吗?”
吴子仁摇摇头:“听说过,没背过。”
乔半仙无奈的摇摇头,说:“按说你上小学就该学《弟子规》呀,不像现在的孩子不让学这些封建糟粕了。其实,这哪是坏东西,都是传统文化精华!你说无意伤了无辜之人,其实是你内心出了毛病。这篇《弟子规》说过,过能改,归于无,偿掩饰,增一辜。就是说人不可能不犯错,但若是明知故犯,有意犯错便是罪恶。知错能改,是勇者的行为,错误自然慢慢的减少消失,如果为了面子,死不认错,还要去掩饰,那就是错上加错了,罪上加罪,古人讲,善和善会发生感应,恶和恶会发生感应。所谓善人,人皆敬之,天道佑之,众邪远之,福禄随之,所做必成。所谓恶人,人皆恶之,天地损之,刑祸随之,福禄远之,多逢凶祸。今日的善恶,必将影响后人。”
乔半仙说到这儿,看吴子仁的脸上的反应,似乎有些触动,就接着说:“我们学命理学,干算命先生这个行当的,首先要学会儒释道方面的教义礼数,因为你所面对的就是普天之下信奉儒家道家的信徒老百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夫子之道,忠恕而已。忠的意思,中在心的上面,要不偏不倚,不奸不邪,恕的意思,厚道待人。你给人算命,帮人解疑命理运势,就是给人以忠厚,真挚,诚信,找你算命的人才相信你。”
“师父,我知道错了。”吴子仁说着,有些懊悔的样子,“我也知道媳妇她不容易,跟着我受苦,替我受罪,不该怨恨她。那个坏男人也许只是喜欢仙儿,逢场作戏罢了,悔不该把人老婆误导,害了性命。”吴子仁向师父叩首,痛彻心扉的样子。
乔半仙看了,有些心疼弟子,他把吴子仁拉起来,语重心长的说:“子仁啊,《弟子规》中还有句话,恩欲报,怨欲忘,报怨短,报恩长。对于你这段时间的遭遇,和你的不理智,师父还是给你个忠告,你太需要在实践中锤炼自己的意志和豁达,不经历风雨难见到彩虹。”
“师父,我该怎么办?”吴子仁问。
“师父教你的东西也不少了,你该独自到社会中去了。有诗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什么意思哪?就是说,和‘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一个道理。你不要仅仅局限到咱这一个小地方,到更远的地方,去接触各种各样的人。哪怕栽几个跟头,就像这次一样。等过个三年五载,师父相信你再不是现在的样子,不会再束手无策!”乔半仙说完,对吴子仁来了一个深情的拥抱,以此表达对弟子的肯定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