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李小雾做过各种各样的设想，却怎么也没有料到，齐祖华是这么随和恬淡的一个人。若是在街上碰到，十个人里面至少有九个人不会多瞧他一眼。与下一代的霸气外露相比，齐祖华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温和低调，连说话的声调都和他本人一样，没有太大的起伏。
水晶温室的长餐桌上，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阐述池一集团近期在北美地区的发展前景和投资方向，除了齐昂轩和朱珞仪在认真倾听以外，其他人都暗自走神的走神，打盹的打盹。楚齐妤媛专心地切割面前的一块嫩牛排，李小雾对面的楚啸臣正在桌子底下热烈地划点手机，肩膀不时微微耸动几下，像是憋笑憋得很辛苦。
对于初次见面的李小雾，齐祖华的反应十分平淡。他客气地招呼她，略微点头寒暄几句，始终以礼相待，但从头到尾没有认真看过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齐祖华的平静无波比楚齐妤媛的冷眼以对更让她感到难受莫名。用餐时间拉得很长。每一道菜上来，齐昂轩都会停止交谈，转过头轻声诱哄她多吃一点，可是她就是提不起胃口，胸中闷闷的，总觉得空气难以进入肺部。
终于，在精致的甜品上桌之后，齐祖华站了起来，和蔼地说：“女士们，请慢用。我和这几位先生还有事情要谈，失陪了。”说完，便带着两个儿子和面露不耐的楚啸臣，向门外走去。齐昂轩给了李小雾一个深深的拥抱，附耳叮咛她几句，便离开了水晶温室，尾随兄伯离开。
齐祖华把他们带到自己的书房——一个占据了半层楼的典雅空间。齐祖华坐镇上海时，主要就在这层楼起居生活，每次他一入住，这里就会变成禁地，就算是他的家人也不大敢随便出入，只有他的贴身老管家会偶尔上来，亲自清扫和整理主人的私人领地。
一行人鱼贯而入。齐祖华命老管家在楼下守着，任何事都不要上来通报。然后他落座在主位上，逐一扫视几个儿、侄。除了齐昂轩以外，三个男人都在那淡淡如水的目光中不自在地挪挪屁股。那目光……就好像齐祖华对于他们做过的那些事，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都不在意，可是又不是那么不在意……楚啸臣心里暗骂一句，后悔没有坚持留在餐桌上享用自己的甜点。
扫视完毕，他终于开口：“诸位，从你们十二岁开始，我就没有当你们是孩子了。生在一个这样
的家族，你们都知道意味着什么。我从来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些什么……”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齐祖华半靠在皮椅上，悠悠地说，“今天，齐昂轩正式把他的未婚妻带进了这个家门，表明你们已经心智成熟，决定要有自己的生活了，我很欣慰。有一些话，我今天必须要说，而且要当着你们几个的面说。”
“那我可以申请离席吗？我姓楚，又不姓齐！”楚啸臣不耐烦地晃晃脚，却在齐祖华不怒自威的目光下缩了缩脖子，“好吧好吧，我听着呢，您说吧。”
“自古以来，中国人对晚辈的婚姻都格外重视。两个人是应该因为两情相悦而结合，还是应该因为门当户对而结合？坊间一直都争论不休。但是在各个大家族里面，这根本不能成为一个争论的命题。我的一生，我的兄弟姐妹的一生，甚至我们父母的一生，都是因为门当户对而结合。你们要问我是否幸福？我无从回答，因为无从比较。但是这么多年来，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你们若是愿意，就听我一句劝吧，凡是把过多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的男人，其结局不是碌碌无为，就是苦不堪言，总之，在一切都风平浪静后，没有一个不是悔之不迭的。齐昂轩，你天生注定不会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我也相信，就算你为女人挂心再多，也不会妨碍你的前途。但是，池一集团近年来的迅速增长……很多时候，连我也是身不由己。出生在齐家，意味着我们早就失去了很多选择的权利，你明白吗？”
“我明白，您有话直说。”齐昂轩目光炯炯。
“好。在座的，你们已经多多少少接触了池一集团比较核心的商业运作。这几年，我也一直在观察，在选择。岁月催人老，已经到了要指定池一主要负责人的时候了。”
“父亲！您还正当壮年。”齐祖华的大儿子齐鼎涵打断他，难以遏制对父亲的关切之情。
“这个和年龄无关。我又不是在立遗嘱，你们不要紧张，我身体好的很。只是，池一的重担迟早要落在你们年轻人肩头。况且，现在的池一和当年我接任的时候，已是今非昔比。它更加庞大，更加具有生命力，也更加需要有一个睿智果敢的领导。你们接手得越早，就越有利于它未来的发展。所以，从你们刚一成年，我就开始了观察和选择。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出乎我的意料之
外，也多少打乱了我的一些计划。今天，我不得不和诸位摊牌——我已经选定了齐昂轩。”淡淡的目光扫视一周后，齐祖华接着说，“齐鼎涵心地善良，有兄长之德，但遇事太过优柔寡断。鼎钊，你的性格缺乏韧性，管理一个大企业，和治国安邦是一个道理，光靠热情和冲劲是不行的，政策善变实非大福啊。你们都记住我的话。”
兄弟俩一同低头答应，神态谦逊。
“轮到血缘关系，你们两人是我的至亲骨肉。但如果我因为这个原因，把远远大于你们承受能力的重担放在你们肩头，只会害了你们，希望你们能明白我的苦心。目前你们掌管下的子公司，运作基本平稳，可说是中规中矩，我期望以后看到更多成绩，可以让我早日看到退休的希望，好吗？”他将头转向齐昂轩，“池一集团的领导层上个星期齐聚纽约，一致希望你将来可以担当大任，把最大部分的股权、签署权握在手中。这次我来，带来了他们联名签署的文件，里面的内容，你自己看吧。”
齐昂轩接过文件，敛眉细阅。
楚啸臣把头伸过去，咂舌大叫：“哇！也太夸张了吧！这小子还不满三十岁！现在移权会不会太早了点啊？”
“谢谢大伯的厚爱。不过，我恐怕要让您失望了。”齐昂轩将文件合上，交还到齐祖华桌子上，“大哥和二哥都是更好的选择。至于我，无论何时都会为池一倾尽全力，并不在于处在哪个位置上。”
“齐昂轩！你又何必装糊涂呢？你拒绝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们就能坐得稳当吗？都时候老大老二被董事会弹劾，不是更没面子！董事们才不会管谁大谁小，谁能为池一带来最多的利润，谁就是池一最大的王！”楚啸臣的话说得很难听，但是话糙理不糙，齐鼎钊皱眉瞪了他一眼，说道，“昂轩，你不要有顾虑，我们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绝对不会对你有什么意见或者想法。池一集团在你的领导下，一定会更好。我全力支持你。”
齐昂轩刚要说话，齐祖华站了起来，微笑着说：“好啦，看到你们兄弟和睦，我真是比什么都欣慰。但凡大家族，从外面是推不倒的，只有从里面，才会烂掉。只要你们兄弟齐心，移权的事情，现在不用太着急。等下个月所有董事都到齐的时候，再做定夺吧。”说完，齐祖华离开座位，意欲结束这场谈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