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如钩爬上梢头,将漆黑的天幕照亮了半个圆的光辉,房舍与树林之间偶漏出几点星光,风一吹又遮了去。
我瞧了瞧天色,没有繁星如昼,但还算净朗,明天也该是个好天气,关了门走进屋里,艳若还在内房里沐浴,这时我已经明白为什么当初进这个房里时没看到有间房,全因为它如壁柜一样隐蔽,不注意很难察觉。
拿出茶香炉,按照老妈妈的吩咐,把那些配好的茶蕊倒了进去,然后点燃了里面的一支小蜡烛,一股好闻的香味随即钻入鼻孔,莫名让人觉得异常平静。
茶炉烧了不多会儿,艳若手肘搭着一块大毛巾,穿着白色睡衣走出了屏风,我顿时屏息,一个是画面太美艳,一个是心里防着他要做什么。
也许是我太紧张,全身僵硬过于明显,艳若轻笑起来。
“你怎么在狐戎这么段时间还不能用正常心态看待一切?”说罢,走近床边坐下,用大毛巾擦着脸上带着的水气,垂下的长睫上挂着水珠,说不出的诱人。
此时我脑里闪过一个念头:为什么这里不是女尊?
汗!
艳若抬眼瞟了我一眼,“站在这儿做什么?把屏风给收了,将壁门关起来。”
我急忙照着做了,想着浴室里的水于是问:“里面的水这样放着没关系吗?”
“什么水,浴室下面有水渠,我洗完澡就放了,明早你拿了洗涤用品去整理一下。”
“哦……”
破格果然是杂工。
艳若把毛巾放到床边的架上,然后便躺上了床。“你也洗了吧?过来睡吧。”
我惊跳:“你真是要我侍寝?”
他睨着我:“不然你以为呢?”
我愠怒走到他面前:“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别想打什么鬼主意,否则一拍两散,对你也没有好处!”
他笑笑:“是的,就因为我们暂时不能少了谁,所以才更需要对方呀。”
我瞪他:“除了侍寝,其它都好商量!”
他哧笑一声,“你防心这么重做什么?我只是让你与我一同睡觉。”
我斟酌着他话中的含义,不确定地问:“只是单纯的睡觉?”
“当然,否则你以为还有什么?”他好笑。
我窘,干巴巴地说:“那……也是会不自在的。”
他白了我一眼,翻身睡了,抛下一句:“我睡里,你睡外。”
“为什么要我一个女子的睡外面!”我抗议。
他轻声地道:“因为我需要睡里面。”
嗯?我坐在床上,凑近他:“为什么?”
他闭上了眼,不再理我。我无奈,坐在床上又过了一段时间,想着这么睡也不会少一层皮,便不再顾虑躺了上去,然而却怎么也睡不着。
耳边渐渐传来艳若均匀的呼吸声,我侧身轻叫了几声,他没有回应,我又睁着眼过了半晌,确定艳若已经睡熟,才蹑手蹑脚的爬起来走向壁门,因为这个壁门让我联想到了曾经在快餐店里时,那一间小房,当时里面也有一个暗阁,也是处于壁门里的。我很想知道艳若的房间里还有多少个这样的暗阁。
我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化,沿着墙摸索着,正专心致志却忽然墙上印出一个人影,我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能直直的盯着它,只见那人影慢慢的穿上衣服,这时我才恍然大悟,急忙扭头去看,果然是艳若站在衣架前,此时他已经穿好衣服,弯腰在床边摸索着什么。
我讶然出声问他:“艳若,你在做什么?”
他不理我,继续做他的事情。我好奇起来走过去,而他不知从怎么弄的,床边嗖的弹出一把长刀。我惊骇。
那是一把真正的长刀,刀身明晃晃的亮,再经月光一照,更透出一种诡异的蓝光。
“艳若……”我定了定心神,又走近一步问:“你,你要拿这刀做什么?”
唰!拔刀声,把我吓得停住了脚步。
只见艳若拖着刀柄向门外走去,光影下的他,如死神降临。
说实话,我是真的被骇住了,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打开房门,当他侧身提刀时,月光将他的整个人都照亮。刹那间,我只觉头脑一片轰响!——那是庄辰!
是的,没错,是庄辰,那样散漫又认真的神态,那样玩世又清爽的气质,与艳若迥然不同。
我感觉心跳比平时都强烈了好几倍,“庄……辰!”我激动的轻叫出声。
但他似乎没有听到,转身提刀跨出了房门,才走了一步然后停了下来,似乎在感受什么,歪了歪头,我急忙追上去,刚到门口,他忽然长刀一指直对着我。由于太突然,我惊叫都来不及就石化在原地。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睁着的双眼没有焦距,向我凝视时,眸子里没有以往的流光溢彩,我心又是一跳,调整了一下忐忑的心,往后退了一步,躲在了门后,小心翼翼的又叫了一声:“庄辰?”
他还是没有应我,而是缓慢地转过身,朝园落的梯道走去。
我终于肯定,这或许是——夜游症!
那把大刀可以估得出来重量不轻,但是他的脚步却没有受丝毫的影响,他仅是单手提刀,也不高举,只是伸直手臂握着长刀,仅让刀尖稍离地面,就这么走着,没有任何的多余的声响。
我手捂着胸口,稳了稳心跳。一时分不清该叫他艳若还是庄辰,但是此刻我真的无法分辨了他俩了,感觉就如同一个人。
梯道上方传来了兵器交接的声音,我又是一惊,抬脚就冲了上去。
结果看到岚夜和风翼两人手里拿着剑与庄辰版的艳若相斗。但他们终是敌不过,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该死!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强!”风翼冷声低咒。
岚夜也不甘心地道:“终于等到他出现了,没想到居然还是敌不过!”
这时煜大笑着出现,“那么我也掺和进来吧,看看三个人能不能将他败了!”话毕一个长矛直插了进去,速度极快且势头凛冽。
我不由惊叫出声。
“唉,现在你就惊叫了?那么再过一会岂不把你吓死?”天楚的声音在背后传来。
我转头看他,疑惑地问:“一会要出什么事吗?”
天楚脸色一改往日的嬉笑,凝重地说:“如果我们四个人都制不了他,就有可能引来一场大屠杀。”
我张大嘴,心又开始狂跳:“大屠杀?对谁?”
“自然是贵邸里的女贡们!”
我大骇:“为什么?”
“谁知道!”
我忽然有些明白了,“所以……艳若才讨厌住在贵邸?”
“嗯——”
我怒:“你们明知道他有这毛病,还硬要他留下来!你们就不怕女贡们真的出事?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天楚摊摊手,“我们也是想救艳若啊,只要他败下来,以后就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不然不管是不是在贵邸,没准在其它的府邸也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
我哼:“只是可能,但是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吧?”
天楚点点头,但是轻叹道:“可是他的这种情况慢慢严重了啊,凌风说的,必须尽快让他得到治愈。”
听到他提起凌见,我没再吱声,这时岚夜低呼了一声,我们忙扭头去看,发现他被砍了一刀,天楚见状也不再旁观,从腰部解下长鞭加入了混战。
我紧张得要命,一个是担心女贡们的安危,一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简直比武侠片还惊心动魄。
岚夜显然有些支撑不住,退了下来,而同时的,我看到了凌风,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对面的,手里拿着医药箱,看到岚夜退下,便拉过他给他包扎。
我想了想,便从后面的石头间穿插的走了过去。当我走到他们面前,岚夜已经包扎好了,他把剑一提,又参与了进去。
凌风看到我,笑笑,“庄歆,好久不见了。”
我也懒得打招呼了,直接问:“凌风,那个是夜游症吧?”
凌风笑着点点头。
我问:“你没有办法治好他吗?”
凌风摇摇头:“这里与心理因素有些关联,要想完全治好,还需要把他的心病给治了,可是我们都不知道他心里有什么解不开的事。”
我怔然,转身看着越打越疯狂的艳若,现在的他,连庄辰也不像了,就像是一个陌生人,不,确切的说,像一个魔。
“你没有好好陪艳若睡觉吧?”凌风忽然说。
我有些不明所以,扭头看他。
凌风说:“你是不是没有陪在他旁边一块睡?”
我一听明白了,心虚的闪开眼。
凌风语气愠怒起来:“该死,你当时在做什么?”
“我……”一时我不知如何说,总不能说想逃回城市,于是查看艳若的房间吧。
凌见看到我的模样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庄歆,你别说是为了查看艳若的房间而丢下他一个人睡觉吧?”
我哑然。
他叹气,“你是不是也没有给他侍寝?”
我默。
他咬牙切齿起来:“庄歆!我告诉你!别把你自个打得有多娇贵!这里的女人给男人侍寝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何况还是你的主子!”
我一听火了,脱口道:“我管你什么男人什么主子,我和艳若是有协议的,我答应他成为最优秀的破格!这期间他不能让我做我不乐意做的事情!”
凌风眼神一凝,我暗道糟了,不会透露了什么吧?
只听凌风长叹一口气说:“这样一说,我有些明白了。那么庄歆,我也和你做个交易吧,今晚之后你如果肯给艳若侍寝,那么——”
我打断他道:“交易要公平,如果只是小恩小惠,我才不屑于做。”
他淡淡一笑:“那么你就忍心看着女贡们有可能一连几天遭遇杀戮?”
我心一抽,暗里握紧拳头,挑眉笑道:“她们关我什么事?不是你们教我的么?要想活着,就得听话,并且多为自己着想。”
是的,我很明白,现在不能错过与凌风的谈判,否则以后将再无机会。
凌风沉吟了一下道:“那么,你想怎么交易?”
我挑眉,“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事情。——这对谁都好,了解了所有的情况,才好治病。”
其实我知道自己是狮子大张口,并不指望凌风会完全答应,但起码能了解多少是多少。
果然凌风笑笑道:“不可能,这涉及到狐戎的安全,这样吧,我只答应解答你一个疑惑,你选择最想知道的来问,如何?”
我哼,“才一个?”
他眼神一冷:“别得寸进尺,你要知道侍寝并不是非你不可,我完全可以另找别人,虽然……会有些麻烦,但是哼,我们女人也不差那一个。”
我心下颤栗,总觉得他这话有些血腥的意味了。想着自己在没有完全处于有利地位的情况下,还是不要鸡蛋碰石头,于是点头说:“好,交易成功!”
凌风脸色才缓和下来,“那么你问吧!而且我会详细解答,也算是额外给你的一份礼物。”
“让我想想。”
我低下头,极力想着要问什么,但是心里疑问太多太杂,什么都想问,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