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3189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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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见绘歆的陪房甘妈妈从山门里出来,程氏百感交集。
三年来,那甘妈**样貌几乎都未改变,而自己,已经从那个锦衣玉食,雍容华贵的大夫人,变成了如今的垂垂老妪。
那大胖妇人也伸头看了一番,就又回头对程氏道:“大娘你看,这就是那象州王世子妃的下人。她们是提前过来给世子妃打前哨的。”又啧啧赞道:“你看她们那排场,那穿戴,虽然是下人,可不是我说大话,就是我们这里最大人家的主子,也没有这样的气派。”
程氏便问道:“夫人可知道,世子妃下个月什么日子过来?”
“初一吧?——大家都说是初一。”大胖妇人想了想,答道。
程氏又恍惚地跟这个大胖妇人说了几句话,便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傅老三站的地方。
傅老三站得远,并不知道这山门前出了什么事。
这会儿见程氏绷着脸回来了,便问道:“可求到符了?”
问了两遍,程氏才听清楚,忙收敛了心神,道:“那师太说了,求送子符这回事,得本人来才有效。别人求的,效验差远了。”
傅老三也不在意。
这三年来,程氏和绘懿在傅家村循规蹈矩,傅家人早就把她们真正当了一家人,再不怀疑她们会跑路。
傅老三想了想,便道:“那明**和七郎的媳妇一起再来一趟吧。我送你们过来。”
程氏笑道:“不用这么急。等下个月再说吧。”
傅老三便咧嘴笑了,又道:“下个月我要跟村里的赵家的船出青江,往远处去打渔,就不能送你们了。”
却是傅七郎的腿坏了之后,傅老三的小浪划子打渔所得,已经不够一家嚼用的。他就弃了那小船,跟了村里赵家的大船,每到旺季的时候就出一趟江。这一趟出船,虽要在外面两三个月不得归家,却是一次所得,就够半年嚼用,实在比自己用小浪划子日日辛苦要划算得多。
程氏也深知这些,就暗暗庆幸绘歆挑了个好日子过来做法事。
两人便收拾了东西,赶紧地回了傅家村。
傅老娘听说那天母娘娘的师太亲口跟程氏说,要怀孕的妇人本人去才更有效用,就又惊又喜。——她年轻的时候,去过天母娘娘庙这么多次,却一次都没有师太跟她说过话。如今师太开了金口,是不是孙媳妇的男胎有望呢?
傅老娘便恨不得隔日就让程氏和绘懿去镇上。
程氏却说傅老三如今还在家里,她得伺候他,走不开。还是等傅老三出了青江,家里清闲下来了,她们再去求也不迟。又说绘懿这胎还怀了不到三个月,恐怕劳累不得,走不得那么远的山路。
傅老娘本想让傅老**着她们娘儿俩去镇上拜天母娘娘庙,也免得她们两个女人被人欺侮。又听程氏说得有理,怀孕的头三个月,确实比较重要,这里家家户户的妇人也是尽知的。且程氏不愿意离了傅老三,也让傅老娘从心里笑出来,便对程氏和绘懿越发和蔼了。
程氏自从从镇上回来之后,就总有些恍惚。
傅家别的人看不出来,绘懿却是看在眼里。
这天绘懿便瞅了个没人的时候,偷偷问程氏道:“娘,您最近怎么啦?”
程氏回神,忙笑道:“无事。就是最近总头疼。”
绘懿却不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傲气小姑娘,就笑了笑,道:“娘,您还有什么需要瞒过女儿我的?”
程氏怔怔地看着绘懿,已是快十八岁的大姑娘了。这几年,她的个儿越发长得高,已经快比绘歆要高出一个头了,且身材越发健壮,两颊上经常红扑扑的,完全是个村姑样儿,再不复当年做王府嫡女之时袅袅婷婷的模样儿。
“娘,有事您就说吧在这里,也只有我们娘儿俩是最亲的人。”绘懿继续劝道。
程氏想了想,便低声将在镇上听到的事情,告诉了出来。
果不出她所料,绘懿也是听呆了。脸上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绘懿才颤抖着声音问道:“娘,你可确信?”
程氏点点头:“等下月初一之前,我们提前一天动身,去镇上。无论如何,我们这次一定要见到你姐姐。”
绘懿激动地上下牙齿咬得咔咔的。她盼望了这么久的事情,终于要实现了
程氏便拍了拍绘懿的肩,“要小心。别让他们察觉了。否则,我们这辈子也别想离开这里。”
绘懿这才冷静下来,对程氏道:“娘放心。我心里有数。”
过了几日,就到了月底。
傅老三已经跟着赵家的船出青江去了。
程氏便对傅老娘道,要带了七郎他媳妇去镇上求送子符。因为绘懿现在有孕,走得慢,所以要提前一天动身。
傅老娘不疑有他,便应了。
这个月二十九天刚蒙蒙亮,程氏便和绘懿各背了一个小包袱,里面带着一些干粮,就要上路。
傅老娘牵着含霜的小手,跟着去村口送她们。
程氏和绘懿满脸含笑地跟她二人挥手道别,就走上了出村的路。
傅老娘在后看着程氏小心翼翼地扶着绘懿,怕她磕着摔着,心里也极为满意。
这时望着程氏和绘懿逐渐远去的小含霜,突然哇的一声哭上了,嘴里还一直叫着“娘娘”哭得十分凄厉。
傅老娘以为含霜是头一次离开娘,小孩子恋母,也是有的,便赶紧将她抱起来,哄着。以往一向很乖的含霜,如今却怎么也哄不好。尖厉的哭声,一直往远方传去。
程氏和绘懿自脱离的傅老娘的视线,就放开脚步,快速向前走去。谁知小含霜的哭声,却穿山越林而来。
程氏的脚步便先慢了下来。
绘懿只一声不吭,埋头往前走着。
又走了几步,小含霜的哭声越发凄厉起来,程氏还未来得及说话,绘懿已经突然转身往回走。
程氏一把拉住她,道:“你可是想好了?”
绘懿脸上都是泪:“无论怎样,她是我女儿。我以前觉得我能放下她,可是我其实做不到。”说着,便往来路奔去。
程氏叹了口气,也转身跟在她身后。
她们两人走得还不远。很快就又回到了村口。
傅老娘无法哄了含霜,正想抱着她往回走,就看到程氏和绘懿回转过来。
傅老娘诧异问道:“可是拉下东西了?”
绘懿早已将泪水擦干,忙道:“老夫人,含霜从来没有离过我。如今家里只有老夫人和七郎两个人,没有多余的人手照顾含霜。还是让我带她去镇上的天母娘娘庙,一起去拜拜天母娘娘,也好保佑她一辈子顺顺利利的。”
傅老娘一听,觉得也行。她如今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照顾不过来。特别是七郎已经成了废人一个,她这个老婆子,还要照顾七郎,就没有精力来看着含霜了。便道:“那也好,就让她跟你们一起去见见世面也好。”说着,就将含霜送到绘懿手里。
绘懿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如同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
含霜一到绘懿怀里,便立刻止了哭,乖乖地趴在绘懿肩头,将一只大拇指放在嘴里,慢慢吮吸起来。
程氏在旁不动声色地看了半天,担心绘懿会太过激动,露了陷儿,便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又带个孩子,要更早上路才是。”
绘懿点点头,便又跟傅老娘道了别,转身同程氏一起走了。
程氏知道绘懿又有了身孕,便要将含霜接过来。绘懿执意不肯,就一直抱着含霜,上了路。
她们两个女人,又带个孩子。虽然一大早就上了路,却还是几乎到了快天黑了,才到了镇上。
两人不敢耽搁,赶紧找了个最便宜的地方住下。
她们如今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也不过是粗布印花的蓝衫,和这里住店的农妇没有两样,倒是也无人过来骚扰她们。小含霜此时已是累了,晚饭都没有吃,便睡着了。
程氏本来打算明天三十的时候,和绘懿一起混进天母娘娘庙。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一直待到初一,等绘歆正式过来的时候,再寻个机会去见她。谁知绘懿到底心软,将小含霜一起带了出来,自然不能带着绘懿和含霜一起到天母娘娘庙藏起来。便改了主意,打算自己先一个人去天母娘娘庙里等着。
虽然程氏也知道,绘歆此次出行,自是被无数婆子丫鬟和护卫簇拥,外人不大可能近得了她的身。可是事到如今,只差最后一步,就算不成,也得试试才能死心。总是要拼着被绘歆的下人打一顿,也一定要大叫引起绘歆的注意才是。
程氏便同绘懿商议好,第二日三十的时候,便一个人去了镇外的天母娘娘庙。
这天的天母娘娘庙,是最后一日对镇上的普通人开放。山门前又是挤的水泄不通。
程氏费了一番劲儿,才挤进了天母娘娘庙,就跟着众人先去了正殿拜天母娘娘,又求了送子符。见众人正在虔诚跪拜,程氏便悄悄起身,走到正殿后面。
一个十几岁的小师太赶忙过来道:“施主,你走错地儿了。这里没有菩萨拜,你得到前面正殿去。”
程氏忙笑道:“小师父有劳了。我肚子有些不舒服,想借小师父这里的茅厕用用。”
那小师太见程氏说话彬彬有礼,不像一般的无知村妇,对她也有几分好感,便道:“从这里过去,走到小路的尽头左拐,一直往前走,然后到了尽头再右拐,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