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籍刚刚说到“接旨”,自己就吓了一跳。
因为随着洛宁下船的,还有银茸。
银茸的强大的气势,让他差点遁走。他已经见过洛宁身边的黑犬妖兽,谁知洛宁还有一头银色的妖狼!
居然有两头一品妖兽为兽宠!
就是大夏天子,也没有啊。
蔡籍的惊讶还没有按捺住,就又被出舱的陆翩翩狠狠惊艳了一下。
又是一位真人圆满!
这女子如此绝色,难道是致远的…致远的实力,怎么强大到这一步?
蔡籍心中有点恍惚,他又看到三万多强大的、足以抗衡二十万大军的鬼兵,惊骇之余,不禁更是暗叹不已。
致远的势力,朝廷已经难以制衡了啊。
起码在朝廷无暇他顾之际,致远已经不是朝廷随意拿捏的了。
可笑还有朝中重臣要调致远入朝,派人接管西藩三郡。
唉,如今的致远,已经远非自己可比。
妹妹,你真是走眼了。
蔡籍心情复杂,可他心性坚韧、城府深沉,这些情绪深藏不露,只是老神在在的和洛宁寒暄。
一个月前,倭国女王派遣的使者到了长安,态度极其恭敬,将倭国之事一一当庭回奏,请求归夏。
天子大喜,满朝皆惊。
想不到,一向荼毒海疆的倭国,居然被洛宁用阴兵收了。
这可是灭国开疆之功!开国头一遭!
如今,倭国两百万精锐都被洛宁歼灭,十五个真人强者全部被斩杀,连天皇和幕府将军也死在洛宁手中。
洛宁还以大夏钦差名义,立英子女王,改倭国为瀛洲。
说起来这些行为虽然是专断僭越,甚至大不敬,可他远在海外,这些权宜之计天子还是明白的。
所以,虽然不少朝臣弹劾洛宁图谋不轨,甚至还有人说洛宁野心勃勃,必是朝廷大患,可天子还是力主封赏。
还有一些大臣请求下诏让洛宁交出阴军兵权,分给各州城隍统领,以拆分洛宁兵权。
佥都御史蔡籍反对,言天下反贼蜂起,中原板荡,而金国南下频仍,朝廷更是用人之际,实不应猜忌功臣,寒内外之心。
若是逼反洛宁,无疑是雪上加霜。
崇禛采纳蔡籍之言,曰:“蔡卿老成谋国,深得朕心。”
于是,派遣蔡籍为钦差,来扬州入海口等洛宁回来,颁旨封赏。
此时,蔡籍寒暄完毕,这才取出圣旨,肃然说道:
“洛宁接旨!”
岸边已经摆好了香案,倒是不必再设。
洛宁虽然有些意外,可还是俯首道:“臣聆听圣旨。”
不远处的陆翩翩却是明白,为何洛宁还要接旨。
以他如今的实力,完全可以对大夏天子的圣旨置若罔闻。朝廷多事之秋,也不能把他如何。
可洛宁还是尊奉夏廷。
这是因为维护夏廷,才是最节省时间、最划算的方案。
要是反抗夏廷,建国自立,加剧中原内战,占便宜的是金国。
不知道还要打多少年仗,天下不知道要乱多少年。
就算能建立新朝,还要对付金国,还要继续打下去。
等到一统天下,末日也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只有匡扶夏室,在大夏的基础上统合力量,时间上才来得及改变末日大劫。
蔡籍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忠良身在异域,心在中夏,无一日不虑王事,无一事不谋王业也,此乃忠臣在外,自遥领君意,自行君之所欲也…”
“…卿蹈万里波涛,临不测之危,敢深入敌域巢穴,发阴兵代天讨伐不臣,歼灭丑类,开辟瀛洲…非大忠大智大福大勇大信不可为也…”
“岂独非人力哉?莫非天与?”
“…卿既立不世之功,而朕又岂吝不世之赏…”
“着晋爵世袭罔替开国推诚卫国公,授少保,都督吐蕃、益州等地诸军事…钦哉!”
将靖西侯,一下子提升到卫国公,太子少保提升到少保。
更重要的是,将都督吐蕃等地军事,改为都督吐蕃、益州等地诸军事。
洛宁心知肚明。崇禛的用意十分明显,就是给自己插手益州的机会,帮助朝廷平定反贼。
可见,先不说天子是不是放心自己,起码在天子看来,自己现在是值得重用的。
这个卫国公的爵位,其实也大有讲究。
洛宁是益州人,势力范围也在益州西藩。按道理,就算封公爵,最合适的也是蜀国公。
可是,崇禛没有给他蜀国公的爵位,却封了卫国公。
这个卫国,显然不是中原的古卫国,而是保卫国家之意。
崇禛希望自己这个卫国公,能够为大夏保家卫国,做个忠臣。
同时,天子也不放心,希望自己将鬼兵带回西藩,不要在扬州逗留,
“臣接旨!谢陛下恩典!”洛宁巴不得,哪里会抗旨?
蔡籍将圣旨双手奉给洛宁,强颜欢笑的说道:
“致远兄,从今以后,你就是国公之尊了,恭喜,恭喜。”
就是做梦也想不到,洛宁会成为国公啊。
几年前,他是俯视洛宁。可是如今,他只能仰视洛宁了。
真是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妹妹如今不知道有多后悔,肠子都悔断了,提到洛宁就心意难平。
幸好,自己几年前高中进士后,“不忘贫贱之交”,起码表面上维持了交情。
不然,他自己也要后悔死。
洛宁笑道:“哪里比得上玄书兄简在帝心?玄书兄又要高升了吧?”
蔡籍点头,“还是沾了你的光。伱立了灭国开疆的大功,天子念我是你总角之交,就升了我兵部侍郎,北军巡抚使。”
“北军巡抚使?”洛宁眉头一皱,“玄书兄没有军中经历,却去巡抚北边军务,可要小心了。”
蔡籍苦笑道:“我也不想去。可是如今边关大将越发跋扈,陛下不放心呐。没有心腹文臣去军中坐镇,谁知道那些丘八能干出什么。”
说到这里,他顿时打住话头,自觉此言不妥。
因为洛宁此时也算是武将。
不远处的陆翩翩,则是不由冷笑。
蔡玄书有没有兵道才能?其实还是有的。
她知道,蔡玄书到了北军之后,慢慢稳定了军心,渐渐获得了诸将的认同。
数年之后,他就升为三关总督,稳固了北边的防线。
又数年,他再升为都督冀州、兖州、并州、幽州诸军事,经略大臣。
一度统帅北镇百万大军,成为天下闻名的蔡经略。
那时,天子和夏廷,都对这位蔡经略寄以厚望。天子对其称先生而不名。
然而,这位劳苦功高、忠心耿耿的蔡先生,却在被金军大败被俘之后,剃发降金,成了黄太极的忠臣。
当然,这些事情还没有发生,以后估计也很难发生了,陆翩翩也就懒得搭理。
蔡玄书是忠臣还是奸臣,关她何事?
她巴不得恶心一下夏廷。蔡籍说了几句,就提到了鬼兵。
“致远兄,这三万多鬼兵,你可有安排?”
他很希望,洛宁主动交出三万多鬼兵的军权。可是,他不会提出这个要求。
洛宁心中冷笑,口中说道:“如何安排?当然是带回西藩,西抗吐蕃,北抗金国,东平反贼,南防南诏了。”
“少了这几万鬼兵,西藩自保都难,还能替朝廷替陛下守卫边疆么?”
“玄书兄啊,小弟这番苦心,还需玄书兄禀明陛下。”
“那是当然,致远兄放心。”蔡籍强颜一笑,“小弟虽然在朝,可如今却倚致远兄为外援,一损俱损也。”
“不过。虽然致远兄对大夏忠心耿耿,遥领天子之意平灭倭国,立了泼天大功,可常言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朝中那些居心叵测、鼠目寸光的朝臣,没有什么话编排不出的。”
“其他倒也罢了,可是有一件事,小弟却不能不提醒致远兄啊。”
洛宁皮里阳秋的笑笑,“哦?还请玄书兄畅所欲言,小弟洗耳恭听。”
蔡籍神色沉吟,“很多人说,你灭了倭国,得了倭国宝库,发了天大的财,比陛下还富有…”
“哈!”洛宁咬着牙齿,“那是他们眼红了。玄书兄放心,这次在倭国所得,小弟已经全部封存,就交给玄书兄带回朝廷,敬献陛下。”
他和陆翩翩早就准备好了三千万资源,应付崇禛了事。
没错,他是发了十几亿的泼天横财,抵得上大夏全盛时期的一年税收。
可是怎么可能献给朝廷?他又不傻,也不是真的忠臣。
但是,发了十几亿的财,怎么也要意思一下。
就拿出三千万资源,应付朝廷一下,只当哄哄崇禛了。
蔡籍听到洛宁的话,顿时神色一喜,“致远兄真是公忠体国,志虑忠纯啊,小弟佩服之至。”
却见洛宁取出一个册子,“玄书兄,这是小弟在倭国所得的资源,几乎全部在这了,这是小弟给陛下的一份忠心。”
蔡籍拿过册簿一看,顿时笑容一僵。
只有三千万?
三千万少不少?其实不少了。很多高官的全部身家,也没有这么多。
大夏一年的国库收入,如今也只有七亿了。
三千万,接近去年国库收入的半成,快赶上一个州的税收了,当然不少。
可问题是,这是灭国的缴获。
倭国再怎么样,也能搜刮好几亿的资源啊。三千万,怕是连其中一成都没有!
洛宁起码得了几亿资源,绝对是富可敌国,可他只拿出三千万敷衍朝廷!
要说洛宁有多么忠心,此时蔡籍第一个就不信。
然而无奈的是,蔡籍还不能捅破这个窗户纸!
他只能捏着鼻子承认,就是三千万。
同样,崇禛和朝廷,也只能装作只有三千万。
蔡籍此时心中郁闷,洛宁何尝不郁闷?
三千万啊,就这么送给朝廷了。
若不是为了大局,为了阻止末日来临,小爷会和你们虚与委蛇?
你们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三千万,还得到一个瀛洲,赚的最大的,难道不是天子和朝廷?
蔡籍只能点头道:“致远有心了。陛下希望你去长安面圣叙职,你可愿意走一遭?”
他说到这里,心中也很是苦涩。
如今,朝廷对洛宁,也只能尽量安抚,事事不能强迫。
就算入京面圣,也需要洛宁自己同意。
总之,不能逼反洛宁这个背景神秘的西藩之主。
这可是灭了倭国的狠人!
果然,洛宁露出歉意道:“唉,听说西藩不稳,吐蕃蠢蠢欲动,小弟从瀛洲赶回,就是回西藩稳定大局啊。”
“若是入京面圣,岂不误了朝廷大事?”
笑话,他怎么敢去长安?要是被扣住了怎么办?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有家有业,大事未竞,岂能马失前蹄?
蔡籍苦笑道:“那倒也是。陛下也考虑到了。如此,致远兄就不必去长安了,直接西归即可。”
洛宁笑道:“小弟归心似箭啊,只能将来再去长安面圣。玄书兄,你我就此作别了。”
他对于这个发小,当然也只是逢场作戏,虚与委蛇。
陆翩翩说蔡籍兵败降金,帮金人灭夏,也让洛宁心中对蔡籍不齿。
蔡籍也不想和洛宁多说,他不喜欢洛宁带给自己的压力。
可是临走之前,他还是鬼使神差般的透露道:“致远兄,荃儿,荃儿她…”
他的神色很是苦涩,带着难以启齿之意。
洛宁微微一笑,“令妹怎么了?”
蔡籍叹息一声,“你我兄弟,我也不怕你笑话。荃儿,被文昌伯休了,她已经不在文昌伯府。”
“哦?”洛宁神色淡然,心中毫无触动,很敷衍的问道:“这是为何?”
蔡籍脸色变得阴郁起来,“之前的文昌伯张韬,居然是假冒的!你敢相信?”
“原来他是个怪物!根本不是真正的文昌伯!可是这个怪物,居然冒充张韬近百年!”
“他不但犯了欺君之罪,还欺骗了天下人呐。”
“真正的张韬揭发他之后,他已经被绣衣府缉拿下狱,死在狱中。你知道他的真身是什么吗?是一个虫子!”
“张韬拿回身份,恢复文昌伯爵位,立刻将怪物娶的一群妻妾全部休掉,赶出伯爵府!”
此事传遍了朝野,蔡籍深以为耻。若非天子宠幸他,他这次一定会被连累。
毕竟,他曾经是假冒文昌伯的怪物举荐的。
更让蔡籍感到耻辱的是,自己的妹妹居然给一个虫怪当小妾,还自以为飞上高枝。
洛宁听到这些,完全没有意外。
早在一年前,文昌伯张韬就告诉自己,他要去长安,谋划恢复身份,揭穿冒充自己的若身。
也不知道张韬用了什么人脉,这才找回自己的身份。
“竟有此事?”洛宁佯装惊讶,“可那怪物假冒文昌伯近百年,又是如何被揭穿的?”
蔡籍道:“这个就不清楚了,总之是得到了衍圣公的帮忙,这事错不了,文昌伯的确是被冒充近百年。”
“怪物该死,害人不浅。”
洛宁心中冷笑。怪物就是假冒文昌伯,也没有对不起你蔡玄书吧?
没有怪物的极力举荐和帮助,你能被天子看中,成为朝廷新贵?
天下人可骂怪物,可你蔡某人,没有资格!
蔡籍不想再提及此事,换了一个话题道:“荃儿已经回峨眉郡佗县了。”
“她担心若是跟着我,会妨碍我的仕途。就坚持一个人待在老家。”
“以前的事,我这个兄长替她向你道歉了。”
“致远,我们一起长大…唉,算了,我走了,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蔡籍说完这些,也没脸再说什么,只能拱手作别。
“玄书兄后会有期,一路保重。”洛宁也拱手作别。
直到蔡籍的身影不见了,陆翩翩的声音才幸灾乐祸的传来:
“女人呐,最怕势利二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