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你这样的敌人活在世上一天,朕睡觉都不塌实。”
“你能逼朕至此,不失为天下枭雄,也足以自傲了。”
“你知道你为何两次失败么?”黄太极目光讥讽的说道,“有两个原因。”
“第一,你读书太少,完全就是野路子,眼界见识不够。”
“第二,你阴谋为体,权术为本,却少了王霸者的堂皇之道。能让人畏,却不能让人敬!哪怕你再强,也只能是黑暗中的…鼠辈!”
黄太极说到这里,也不再和洛安废话,他手一挥,战域就大网一般笼罩而下。
“杀!”
洛安犹如落入网络中的受伤野兽,在劫难逃。
洛安苦笑一声,眸子一片铅灰。
他从来不敢低估黄太极,所以他一直很小心,很有耐心。哪怕他再渴望黄太极的权势,也不敢轻易发动。他始终在等最好的出手机会。
可到最后,却还是低估了黄太极。
他没有想到,黄太极作为金国大汗,竟然还有大萨满这个身份!
而明面上的大祭司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幌子。
此人能将一个部落小国变成如今虎视天下的大金,当真不是侥幸啊。
洛安有点恍惚。他五岁就混迹江湖,八岁就加入哥老会,只用了十几年就篡夺了哥老会的大权。
又半途修炼儒道,成为儒道修士,入赘蜀王府,官封益州牧。
那时,他离割据益州、自立称王只差一步。
可是结果……
结果他运气不好,一夜之间成为谋杀蜀王的凶手,被大夏通缉,从益州之主沦为钦犯,仓皇逃出益州!
为了逃避绣衣府和葵花府的追缉,他只能逃入金国。
然后,他又花了十多年的时间从头经营,整合了塞北的邪道势力,建立了黑云会,成为黑云会的大龙头。
短短十年,黑云会成为天下最强大的地下势力之一,囊括了很多高手,暗中控制了不少金国贵族,甚至不乏王公大臣和统兵大将。
黑云会已成气候,具有了动摇金国国本的力量!
可是今日…再次一败涂地!
为什么?
为什么!
天道为何如此不公?!
为何黄太极、崇禛这些人一生下来就享受富贵,拥有权势,为何我就不能?
这公平么?
我也有王图霸业、兼济天下之心,为何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我如天上仙,缘何落尘间?
我如天上仙,缘何落尘间!
洛安心中怨念滔天,他的霸业之梦幻灭,野心之火黯淡。
他想反抗,可在强大的战域之下,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一片凌厉的箭雨,形成一个箭域,带着惊人的箭道之力,射向洛安!
谁都能看出,洛安下一瞬就会被射成刺猬。
然而就在乱箭即将射入洛安身体之际,洛安浑身蓦然散放出一股诡异之极的恐怖气息。
一支支蕴含箭道的羽箭,居然瞬间化为虚无!
与此同时,“嗡”的一声,洛安整个人黑光氤氲。
洛安的一双眼眸忽然变得一片漠然,瞳孔中居然出现一片象棋的残局!
那楚河汉界似乎另一个不可知、不可测的世界。
这片象棋残局之中,一颗置于死地的黑车,忽然活了。
一个悾悾的声音在洛安脑中蓦然响起:“保车,将君!”
随即,洛安瞳孔之中的象棋残局消失。
洛安瞬间清醒过来,下意识般举手打出一个道诀,强大的战域,忽然纸糊一般被撕开!
而原本受伤不轻的洛安伤势瞬间恢复。
此时此刻,洛安犹如一个诡异神灵,带着不可名状的强大气势!
这股气势不但极其强大,也带着难以名状的恐怖魔力。
“什么?!”心性强大的黄太极,终于露出震惊之色。
这…怎么可能?
从未恐惧过的大金之主,居然第一次感知到…恐惧!
黄太极的反应极快,他不知道洛安身上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强大的灵知感应到一种极度的危险。
黄太极身子一晃,就要遁走。
他的判断力向来极准,他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此时的洛安不可敌!
他是真人圆满的修为,而且因为修炼了上古萨满神通,实力比其他真人圆满更加强大,绝对是天下最厉害的真人之一。
然而,黄太极的身影还没有遁走,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诡异法域禁锢!
不光是他,就是他手下所有的黑衣修士,也全部被诡异法域禁锢。
恍惚之中,黄太极的眼前浮现出一副棋盘残局。那残局之上,一颗黑车越过楚河汉界,直插中宫,将君!
而中宫所在的帅棋,被将之后却陷入死地,满盘皆输!
黄太极的心神,霎时间就沉入这股残棋意境之中,浑然不知身外之事。
哪怕他受到金国王道气运的庇护,此时也不可避免的被这种意境所摄。
大批的黑衣修士,更是心神迷失,犹如失去魂魄的行尸走肉。
洛安动作幽玄的祭出一根刻满符文的骨刀,刺向黄太极的眉心!
“噗嗤”一声,气息不祥的骨刀刺入黄太极的眉心,直入灵台。
“呃…”黄太极蓦然惊醒,感知到急遽流逝的生机,以及即将湮灭的意识,眸子闪出极度的悲哀和绝望,看着杀他的人。
杀他的人是……洛安!
直到此时,黄太极兀自不敢相信,他会死在洛安手里。
他可是大金真正的大萨满,为何没有推算到这一点?
最后的意识,黄太极想起了白山黑水、草原瀚海,想起了中原的洛阳长安,想起了金戈铁马的八旗大军…
那是女真人的荣耀和霸业啊。
可惜了。
“朕的大金…”
黄太极的意识陷入无尽的黑暗,被混沌之海吞噬,再也没有一丝光明。
金主高大魁伟的身躯并没有倒下,即便神魂俱灭的陨落,也仍然伫立如山。
他眼中的生机之光彻底熄灭,可那种睥睨捭阖的威势,仿佛并没有消散。
谁也想不到,足以令整个天下战栗的金主黄太极,居然陨落在这个地方。
伴随着他陨落的,还有大批黑衣修士,那是最忠于他的死士。
洛安蓦然惊醒,不敢置信的回想刚才这一幕,看着生机全无的黄太极和大群黑衣修士,这才确定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种神奇而诡谲的力量,帮助自己杀了黄太极和他的属下。
那似乎是来自‘棋’的力量!
他不知道为何生死关头这种力量会帮他。
洛安向来是个很多疑的人,他根本不相信,有谁会这么好心,能借助自己这种可怕诡异的力量,干掉强大的黄太极。
现在,刚才那种强大的诡异力量,又消失了。
不复存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我是一颗棋子?某种神秘存在的棋子?
可无论如何,他不但因此死里逃生,还反败为胜的干掉了黄太极!
洛安压制心头的惊骇,干脆不再去想,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如水的心绪。
不管什么原因,终究是我赢了。
洛安走到站立不倒的黄太极尸身前,看着死不瞑目的黄太极,嘴角慢慢浮起一丝冰冷的笑容。
“黄太极,你输了。”
“我承认,你输的有点冤,可输就是输。”“你输了你的汗位,你的王图霸业,你的一切。”
洛安的目光似乎比暗夜森林更加黑暗。
“你放心,黄太极没有死,大金不会亡。因为…我就是黄太极!”
“我会以你的名义,灭掉大夏,统一天下。”
“黄太极的威名,会因为我,变得更加强大。”
“你,去吧。”
说完手一推,黄太极的尸身便轰然倒下。
洛安祭出一个阴阳两面的古老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紧接着打出一个个手诀。
两仪神伶面!
随着洛安的手诀打出,他的五官和身材,慢慢开始变化。
五官身材一边变化,两仪神伶面一边变幻着玄妙的道纹,散放出古老精绝的道韵气息。
很快,洛安就面目全非,变成了黄太极的模样!
无论是五官,身材,甚至气息,都和真正的黄太极一般无二,很难分辨。
不知道的人,绝对会以为黄太极没有陨落。
洛安收了两仪神伶面,俯视着黄太极的尸身,笑道:
“你看,我是不是和你一模一样?只怕是你的皇后和嫔妃,都分辨不出来吧?”
“我说过,从今以后我就是黄太极,会替你活下去。”
“我会拥有你的一切。”
洛安坐下来,就坐在黄太极的尸身旁,犹如老朋友唠家常般的继续说道:
“你说错了。若能让人畏,何须让人敬?”
他拍拍黄太极的肩膀,“人是什么?其实和禽兽本无分别,哪有什么真正的敬,哪有什么真正的爱?”
“能让人畏,让人恨,却又让人无可奈何,才是真正的强。”
“天下人难道真的敬仰神灵?那不过是畏惧罢了。”
洛安说完,就剥下黄太极的衣冠,穿在自己身上。
然后,打出真火,将黄太极的尸体挫骨扬灰。
黄太极这个人,肉身连带魂魄,彻底的消失了。
就好像,这个身为大金可汗兼大萨满的男人,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裘服蒙面的女子静静看着这一幕,觉得身子很冷。
她的确痛恨黄太极,可是今日看到黄太极的陨落,她还是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凉。
她看着变成黄太极的洛安,心中的畏惧更加无法抑制。
“主子,”她干巴巴的说道,“主子神通无双,化生黄太极简直和本尊一模一样。奴才佩服无比,只是,只是…”
洛安微微一笑,“只是什么?”
裘衣蒙面的女子浑身都被冷汗湿透,“只是,黄太极既死,宫中必然魂灯已灭,他们肯定知道黄太极已经陨落了…”
洛安闻言,语气森然的说道:“我神通已经大成,岂能如此简单?放心,他的魂灯灭不了,没人知道黄太极已死。”
“除了我,只有你一人知道。”
女子浑身一颤,忍不住退后一步,“主子,我对主子忠心耿耿,冰心可鉴,绝不会…”
可她话未说完,就戛然而止,一双美目顿时瞪大,看着自己的心口。
她的心口之上,赫然插着一柄骨刀。
她哼都不哼,身子就软绵绵的倒下,两滴眼泪悄然划过。
似乎至死不信洛安真会杀她灭口。
因为这十年,她不但是洛安的下属,也是他的…女人!
洛安看着她的尸体,叹息一声道:
“你跟了我十年,既温柔也忠心,我真不想杀你。可是…”
“可是你知道的太多,还是不要活的好。”
“再说,有你在,我也不好杀你几个儿子。”
“你好好去吧,来生不要再来了。”
说完,打出真火,将这女子的尸身化为灰烬。
…
五日之后,去黑云森林打猎的“黄太极”,独自一人回到了金国都城。
很快,一个惊人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大汗在外遭到了袭击,虽然斩杀了贼人,可随驾侍卫大臣,全部战死,掩护大汗安然回来。
消息传出,金国大臣纷纷入宫,给大汗请安。
奉天殿内,黄太极神色冷肃的高踞宝座,满殿大臣三呼叩拜。
“天佑大汗,大汗安然无恙,真是我大金之福!”
“大汗是长白山神的化身,怎么会有事?奴才等人不担心大汗,聊表犬马之心耳!”
“大汗乃大金之主,福泽无双,那些宵小之辈真是不自量力!”
洛安冷电般的眸子扫视大殿,皱眉道:
“好了,朕的脾气你们都知道,向来不爱听这些话,说正事吧。”
“兵部,礼部,战死侍卫的抚恤追封,务必要办的厚道,他们为大金为朕而死,必要生荣死哀!”
第一天做帝王,洛安就有模有样,丝毫不漏破绽。
兵部和礼部的官员立刻领命道:“喳!”
忽然一个相貌儒雅的大臣出列道:“启禀大汗,奴才蔡籍有本要奏!”
却是去年兵败投降金国的故大夏经略使,蔡籍蔡玄书!
这个曾经身负“救世宰相”、“千古名臣”之望的蔡先生,居然有朝一日成了夏奸。
但见他早就辫发左衽,脑后拖着一条辫子,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女真大臣的打扮。
因为蔡籍投降时已经是大夏一品大员,又是率兵投降,所以投金后委以重任,只降了一品,以二品户部侍郎见用。
二品是妥妥的重臣,可蔡籍毕竟是夏人降臣,虽然黄太极一向很照顾他,可金国贵族都排挤他,他的日子不好过。
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要抱紧黄太极的大腿。
“大汗,如今我大金虎视天下,夏廷早晚必亡,我大金一统天下指日可待,岂非天命?”
“即便是南边亿万夏人,也是盼大汗如盼甘露啊。”
“大汗岂独是女真人的可汗?也是夏人之君,中原之主啊。”
“是以,奴才恳请大汗顺天应人,即皇帝位,称天子号!”
“如此一来,天子就是大汗,而崇禛就是伪帝!”
“第二,臣恳请大汗御驾亲征,南下灭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