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关瓮城位于居庸关以南,虽说是同属居庸关城,可城内甬道、城楼林立,朱棣等人随着柳升从廊桥走到南关瓮城竟足足用了一顿饭的功夫。
南关瓮城呈马蹄状,主城门乃是南北走向,向上有重檐歇山城楼一座。瓮城西侧有一处瓮城城门,直通关城向南的大道。弧形瓮城城台上设有石灯,外墙建有垛口,内侧墙则低矮不设垛口以做战时□□之用。
“此处便唤作瓮城?这名字倒有意思”,由于天降拂晓,正是凉气极盛之时,尤其这燕山偏僻之地,虽不到冬天却已是寒气逼人,朱棣从郑和手中接过披风,哈了一口凉气,四下打量着问道。
陈珪常年在燕山一带备战,于边防关城自也有所了解,因悄声答道:“这瓮城于战时可将敌人诱入,只需将主城关闭阻其入城,再放下瓮城闸门,敌人就被困在主城之外、瓮城之内,只能束手就擒,有‘瓮中捉鳖’之意,因此得名瓮城。”
朱棣四下看了看,果然设计巧妙,不禁暗暗颔首。
南关瓮城内建有一座关王庙,以做护佑关城的意思。南关瓮城留有三百余守军,全宿在关王庙西侧的军营内。军营外轮班守着一队军士,见柳升领着一群人迤逦而来,忙警觉地上前笑道:“柳大哥?你几时回来了?这些是什么人?瞧着面生得很啊。”
柳升打量着他们片刻,也觉脸生,想来定是李彬带来的护卫,因问道:“李大人可是宿在里面?卑职来迟,特来拜见!”
那领头的护卫一笑道:“李大人确是宿在里面,与军事们同睡一张床铺,大人的习惯你还不了解么?只大人的鼾声太大,倒搅闹得兄弟们夜里难眠。嘻嘻嘻。”
听着这护卫如此调笑自己的主官,众人都暗暗纳罕。
只见那护卫也正打量朱棣等人,柳升淡淡道:“这是北平卫指挥同知陈大人,与我在路上遇上,听说李大人来了居庸关,特地来此见见。”
领头护卫听说是北平卫的指挥同知,才觉方才自己失言,吐了吐舌头忙朝陈珪行礼拜道:“卑职参见陈将军!”
陈珪瞅了瞅他,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问道:“你们李将军呢?在里面?你且去通报一声,就说陈珪来寻他耍乐来了,瞧他见是不见?”说着陈珪也忍不住一笑。
那护卫嘻嘻一笑道:“陈将军见谅,李大人早就起身了,卑职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此时天方见一丝腹白,军士们的营帐内仍传来鼾声一片,李彬这个正二品主官竟然就起身了,众人都觉得奇怪,呆愣当场,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却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吵杂声!
“起!天戟,起!我叫你起,听到了没有”
“你起呀?!你倒是起呀?!”
“瞧见了没?你只要起,这块肥肥的兔肉就是你的!嘻嘻嘻,你若是不起,它可要入我的嘴了!”
“哎哟哟哟,娘的,好你个天戟,居然敢啄我”
“哎哟,我的兔子肉”
“奶奶的,肉没了,手还被啄出一道口子。呸,大清早的,真他娘的晦气。瞧我不炖了你熬汤喝!”
众人听着这不着边际的话都不禁愣住了,顺着声音瞧去,只见一个圆胖身材的肉球正甩着手从一处碉楼边闪了出来,正讪讪朝这边走了过来。只低着头兀自嘟囔,也没瞧见这边正一群人像看戏一般瞧着他。
正当众人诧异呆愣之际,柳升和谭渊等人已是抢先一步,来到那肉球跟前拜倒道:“卑职参见李将军。”
这人居然就是陈珪口中声名极大的昌平卫千户李彬?朱棣等人都张了张口,诧异到了极致。怎么也想不通就这么一个圆胖到走路都一颠一颠,随时都会跌倒模样的男子会是这西北要塞的官长?就这么一个人也能上阵杀敌?他又是如何做到正二品的千户的?
陈珪见朱棣疑问地瞧着自己,笑着点了点头,已是迎了上去,朝那胖子拱手笑道:“李兄,大清早的又在耍弄什么取乐?不妨说来听听,让小弟我也跟着沾一点洗乐之气才是,哈哈哈。”
李彬听着声音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此处竟然站着一群人,正看着自己的笑话,不禁尴尬,干咳了一声,细细打量来人竟然是陈珪,也是诧异,拱手回礼迎了过来:“哟?李大人?你怎会来到我这鸟不生蛋的地界?莫不是都指挥使陈大人有什么军命?”
陈珪见李彬居然神情严肃,不禁失笑:“没有军命,李大人不必紧张,不必紧张,哈哈哈。”
“没有军命?”
李彬似乎越发诧异。
见他这副不阴不阳模样,搅闹得陈珪倒有些摸不着头脑,哭笑不得地嗔道:“没有便是没有,我还唬骗你不成?怎的,瞧你模样,倒像希望有军命才合你意?”
“没有,没有,嘿嘿嘿,我才不想有什么鸟事搅扰我调鹰呢。嗯?这些是?”,李彬已是笑着踱了过来,瞧着陈珪身后一群人虎虎待着英气,不禁问道。
陈珪正当要答,李彬竟忽然来到朱棣跟前上下打量着道:“你?这位?这位怎么瞧着如此眼熟?你是?”
朱棣就着火光这才瞧见李彬的容貌,只见他四十来岁的年纪,矮胖身材,一张白圆脸上长着一对梳理得极为齐整的八字须,细眉小眼,薄唇小嘴,浑身上下穿得一丝不苟,那和气嬉笑模样倒像极了乡下的富态士绅。见他轻锤自己额头冥思模样,朱棣暗暗觉得好笑,却只稳稳地站在跟前,也不说话。
“燕王?燕王?!”
忽然间李彬像是想起,却又不敢肯定,吃惊地扭头看向陈珪,见陈珪微微点头,这才慌乱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下官昌平卫千户李彬,参见燕王殿下,千岁!”
朱棣好奇地打量着他,微微一笑,伸手扶了起来,笑问:“李大人请起,不知你如何得知本王的身份?我们何时见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