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上的厮杀越来越激烈,时而刀光剑影,时而暗箭难防,时而陷入胶着的态势……
兰卿晓绞尽脑汁才稳住暂时平衡的局面,这次云袅袅谨慎了许多,好似拼了全力,每步棋走得滴水不漏,安防密不透风,兰卿晓艰难地走着每一步,心想着还是低估了云袅袅。
她的棋艺的确比不上云袅袅。
第二局能够得胜,大部分是运气。
云袅袅一丝不苟地看着棋局,眉心紧蹙,沉思良久才落下一子。
这一局,比之前的两局所用的时间加起来还要久。
刘岚彻急死了,不过若是他走棋,只怕也是跟卿卿一样的走法。
想帮卿卿,但又担心她不高兴,只好忍着。
燕南铮剥了不少瓜子仁,忽然捏了几颗细小的瓜子仁放在卿卿的唇边,极为宠溺。
兰卿晓正在思索这步棋应该怎么走,沉进去了,达到浑然忘我的境地,根本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唇边的瓜子仁,下意识地知道这是可以吃的,于是张嘴吃了。
云袅袅看见这一幕,清眸微睁,氤氲着一丝失望与难堪,心好似被利刃刺了一下,尖锐地痛起来。
殿下剥了这么多瓜子仁,原来是给卿卿吃的。
为什么殿下对卿卿这般宠溺?殿下的眼里全然没有她吗?
此时此刻,云袅袅的心掀起滔天巨浪,积累了一两个时辰的失望、伤心与痛楚瞬间爆发,在她的五脏六腑横行、肆虐……
无论殿下是不是故意的,都说明了他对她根本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她注定得不到殿下的另眼相看吗?
尖锐的痛弥漫在脏腑,妒忌悄然滋长……
刘岚彻瞠目结舌,燕王喂几次,卿卿就吃几次,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好似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伤心了,若是他,卿卿未必会吃呢。
轮到云袅袅落子,她连忙收拾情绪,以清醒的头脑思索,投入“战斗”。
他不甘心,取了干果递到卿卿的唇边,期待着她也本能地吃了。
兰卿晓看着棋局,不过不像方才那么浑然忘我地思索,道:“奴婢自己拿就行。”
他欲哭无泪,受到一万点的暴击,暴躁地跺脚。
燕南铮心里愉悦,唇角微弯,噙着春风般的轻笑。
刘岚彻怒瞪燕王,燕南铮有恃无恐地看他,一副“你来咬本王呀”“你能怎么着”的得意神色,刘岚彻气得牙痒痒。
这一局下了很久、很久,时而云袅袅处于劣势,失去了不少棋子,时而兰卿晓被吃掉半壁江山,但很快反败为胜,翻身为王,占领高地。
时光流逝,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燕南铮提议:“二位旗鼓相当,不如和局。”
云袅袅轻捂额角,似乎略感疲倦,于是道:“殿下说得对,卿卿,你觉得和局如何?”
兰卿晓笑道:“和局吧。”
云大小姐选择和局,是不想输得太难看,还是真的累了?
其实,以云大小姐的棋艺,不一定会输。
云大小姐真正的心思,她也不想深入地揣测。
外面的大街已经人去楼空,寒夜冷寂,只有一地狼藉与飘摇的昏光暗影和凛冽的寒风相伴。
松鹤楼不打烊,伙计又送来热茶,兰卿晓喝了热茶,在火盆烤火,冻僵的双脚总算有了一点知觉。
还有一个时辰才天亮,刘岚彻打了个呵欠,道:“总不能这么干坐着大眼瞪小眼吧,找点事做吧。”
“大将军你主意多,你说。”云袅袅轻笑。
“弹琴?吟诗作画?对对子?”他把想到的都说了一遍。
“本王与你作画,将她们入画,如何?”燕南铮淡淡地提议。
“可以呀,本将军画卿卿。”刘岚彻率先把卿卿占为己有。
云袅袅心里微喜,如此一来,是不是殿下画自己?
燕南铮道:“她们二人坐那儿,你与本王同时作画,二人皆入画,用时少者,画技高者,胜出。”
刘岚彻来了精神,豪爽地答应了,“来个彩头吧,输的人如何?”
云袅袅笑道:“胜者可以提出一个要求或一件事,负者无条件照办。”
燕南铮反对:“来个新鲜有趣的,输的人今日午时在最繁华的大街走一圈,胸前挂着一个木牌,上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扑哧一声,兰卿晓不厚道地笑出来,“这个好。”
如此一来,谁都知道挂着木牌的人是失败者。倘若刘大将军胸前挂着这样的木牌在街上走一圈,一定引起轰动,成为新年第一桩引发全民热议的趣事,至少要议论半个月。
云袅袅忍俊不禁,刘岚彻的唇角抽了抽,有点打退堂鼓。
“原来大将军也有怕的时候。”燕南铮激将道。
“谁怕了?本将军从来没怕过!”刘岚彻炸了毛,拍案而起。
兰卿晓不明白,燕王就这么笃定一定会赢吗?这么惩戒刘大将军有什么用意?莫非是想要以此击溃刘大将军的心防?
云袅袅也是想不通,殿下一向高深莫测,精于谋算,她往往猜不到他每做一件事的真正用意,只是知道他这么做,一定不是无的放矢。
雅间里有文房四宝,他们迅速准备好,在桌上铺好白纸,而兰卿晓和云袅袅站在窗前,相距一步。
燕南铮道:“无需拘谨,怎么舒适怎么站。”
兰卿晓放松了一点,随意地站着。
云袅袅看似轻松淡然,实则很紧张,全身紧绷僵硬,四肢不知如何安放。
刘岚彻一边磨墨一边笑道:“卿卿,稍微转过来一点,对,往左侧过来一点,就是这样,很好。”
兰卿晓按照他的指示转身子,却看见云袅袅的表情有点不自然,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她。倘若提醒了,她会不会怪自己多事?会不会更尴尬?
燕南铮研磨后,手持狼毫看了看,温和道:“云姑娘,全身放松,好比你站在窗前看外面的街景便可。”
“好。”云袅袅的脸颊微微发红,想必是窘迫导致的。不过,殿下亲自指点她,她心里是欢喜的。
“就这样,很好。卿卿,若觉得酸麻,可以动一动,无需拘谨。”刘岚彻明媚地笑。
兰卿晓点点头,微微一笑。
他们不约而同地挥毫作画,画几笔,抬眸看一下她们,神色专注。
云袅袅竭力放松下来,但试了几次还是不太行,心揪着,四肢用力,就显得僵硬了。她知道,是因为殿下第一次为她作画,第一次盯着她瞧这么久,她想在殿下面前展现出最优美的体态,可是她太紧张了,没办法纾解紧张的情绪。
兰卿晓倒是比较随意,朝她一笑。
燕南铮作画的举止流畅如行云流水,华紫广袂随着手臂的移动而飘动。
刘岚彻也是如此,认真的神态好似他在做一件人生里非常重要的事,不能有半分瑕疵。
他们一同作画,一样的器宇轩昂,一人身穿紫袍,一人穿着雪袍;一样的俊美无俦,一样的五官冷峻精致,一样的一丝不苟,比她们更像是一帧绝美的流动画作,流传千古。
四肢麻了,身子僵硬了,脖子酸了,兰卿晓就动一动,放松一下。
而云袅袅全程不动,好似被人点穴定住了,脸颊都僵硬了。
“卿卿,笑一笑。”刘岚彻笑道。
“不要吧。”兰卿晓道。
“微微一笑便可。”燕南铮温润道,“云姑娘,你可以放松一下,舒展一下筋骨,走几步。”
“好。”云袅袅真的僵硬了,再也撑不住了。
她转转脖子,晃晃手臂,在有限的空间里走几步,眼风不经意地瞟向他们的画作,第一次看得不够清楚,第二次她特意多走了两步,脚步也慢了一点,终于看清楚了——
晴天霹雳!
那两张画作目前都只有一个人,那人不是她,而是卿卿。
原来,殿下和刘大将军都不约而同地先画卿卿。
她看得很清楚,那白纸上的确只有一人,不是她,而是卿卿!
亏得她方才坚持了那么久,全身僵硬了都不敢动一下,只为保持最好的体态。却没想到,他们不画她,而是先画卿卿,那么之前她那么努力、那么全神贯注,不就是变相地出糗?不就是让人看笑话?
太丢脸了!
此时此刻,她有一种被遗弃的强烈感觉,心里火烧火燎,脸颊烫得可以煮熟鸡蛋。
刘大将军先画卿卿是毋庸置疑的,殿下也先画卿卿,那就说明心里完全没有她。
是啊,殿下心里根本没有她,她不是早就猜到了吗?为什么还要抱着一丝希望呢?
云袅袅心痛如割,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绞着她的心,痛楚,难过,尴尬……诸般情绪淹没了她,她几乎撑不下。
“云姑娘,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兰卿晓瞧出她的异样,关心地问。
“没事,只是腿有点麻。”云袅袅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
诚如云露所说,卿卿除了容貌不错,哪点比得上她们?为什么刘大将军和殿下都对她情有独钟?
失去心中所爱的慌乱、焦灼让她痛不欲生,备受煎熬,犹如文火慢炖,消磨她的意志与信念。
不!她绝不能轻易地放弃!
放弃了,就没有半分可能。
坚持下去,勇敢地去追逐、争取,说不定有惊喜、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