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警察的故事(四)

第160章 警察的故事(四)

两分钟的时间里,要在真正的家人,和朝夕相处、同生共死的“家人”里选一个活命。

如果两分钟过去什么也不选,就两边都死。

观众们无不感叹,用出这种毒计的面具匪徒们真是心狠手辣。

倒计时刚开始的几秒,迷宫里没有一个警察能冷静下来。他们破口大骂,急躁地走来走去,朝四周可能存在监控的地方喊话,威胁匪徒赶快停止。

但随着屏幕里鲜红的数字一秒一秒地过去,他们开始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来回看着屏幕两端的人,心急如焚,流泪。

这一刻他们不是警察,而是面对死亡却无能为力的普通人。

张家驹也不例外,他的目光不断在屏幕左边的父母,和屏幕右边的同事之间移动,满脸的痛苦和挣扎,想挥拳砸向屏幕,又怕碰到屏幕却被当成做出了选择。汗水很快把额前的碎发打湿。

好在他还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被逼至绝境也没失去全部冷静。

张家驹深吸一口气,闭目摒弃了一切混乱的思绪,然后走到屏幕前面,在屏幕上方找到了一个小孔。他知道匪徒应该通过这个藏有摄像头的小孔里观察他们。张家驹对着小孔急切道:“这不是游戏,这个游戏有缺陷,如果这是个游戏,那至少应该让玩家有一丝胜利的可能,不然你只是在自娱自乐……”

听到这话,迷宫里的警察们仿佛有了主心骨,一个个都恢复了些冷静,纷纷有样学样,朝着小孔向匪徒挑衅,说这算个屁的游戏,干脆等到最后,让歹徒自己玩去。

在喧闹中,张家驹直直地盯着镜头,就像他直直地盯着监控摄像头。

每个观众看着张家驹汗淋淋的正脸,都能感受到那双眼里面的坚毅和韧劲。张家驹无愧于他的领袖身份,在这样一个局面,他仍试图向匪徒谈判,拖延时间也好,寄希望于匪徒的自大也罢,只是为同事和家属们争取一线生机。

宛如受到逼视,镜头渐渐后退。拉远,再拉远,慢慢的画面里开始出现噪点,色调也渐渐蒙了一层灰色,宛如从监控显示屏里看人。

银幕画面上,几个戴着面具的匪徒,正聚在监控显示屏前面。

他们在欣赏屏幕里两拨陷入困境的警察,为求生而做出的种种行为。

“老大,这个张家驹在说游戏平衡性哈。”坐在屏幕前操作电子设备的蓝面具转头跟红面具汇报。

“废物的叫嚣而已。如果他们情报资料准备得够充分,就知道我们从来不杀普通人。”红面具满眼失望地看着屏幕里的张家驹。明明胜算已经摆在那里,而这帮精英情急之下,竟然一个都没想到。

红面具一边玩着蝴蝶刀,一边转头盯着某个屏幕。

那个屏幕连着厂房外的监控。外面的警察因接收不到厂内同事们的回复,当即准备派遣支援进来。结果却被阻挡在一楼。楼梯被封,电梯关死。警察们想要从墙外攀爬破窗而入,却触发了面具们事前安置好的陷阱。

“老大!我把屏幕丢了一块出去,外面那帮警察看到我们在玩的游戏,真的就不敢进来了,哈哈。”一个戴着绿色面具、人高马大的匪徒,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别放松。警察表面上对犯罪分子妥协,但其实永远不会放弃,背地里说不定在想其他办法突破。”红面具说是这样说,语气里却没有一丝慌张。他从容地看了看表,说:“我们的这场游戏,大概还能玩半小时。”

其他的面具同伙们,对此没有任何的怀疑。

绿面具走到监控屏前面,看着张家驹带领一帮人摆出谈判到底的姿态,不禁纳闷地问:“如果这些警察一直到最后都不做选择怎么办?真的两边全杀?”

“不管他们最后怎么选,又或者不选,结局早就被设定好了。”红面具笑着说出结局:“他们的屏幕里,最后都会变成选【真正的家人】活命。他们只是游戏里的一环。我们的这场游戏,是跟全国的警察一起玩。”

“记得录下来,好好剪一剪,把等下发生的画面,让全国的警察都看到。”红面具平静的声音里,布满了血腥味。

面具匪徒们残忍地笑了起来。

观众们原本以为把红面具想得够狠毒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

人为操作选择结果,让所有警察强行变成活亲人灭同伴的人,事后还打算把这自导自演的结果传播出去。红面具这是打算动摇警察群体的根基。警察若不能完全信任身边的战友,那么这个组织的凝聚力也就没了。

随着倒计时一点一点逼近于零,而匪徒们仍没一丝动静,迷宫里的警察渐渐开始受不了了。

担心再这么等下去,最后亲人和同伴统统死绝。

他们不得不重新面对屏幕,再次挣扎。

场面顿时又乱了起来。

【10】……

只剩最后十秒了。

突然,一声“叮”的声响传来。

对应着的是,其中一个警察身前的屏幕有了变化。

大家纷纷看过去。只见那左边有亲人的那半块屏幕,色调突然变亮,原本蓄势待发的枪管被收了起来,一场暗杀消弭于无形;而右边屏幕,色调灰扑扑地一下子暗了下去,充满了死寂的意味。

一切就像是有人已经做出了选择——左边活,右边死。

大家愣愣地看着那块屏幕前的警察。

那警察手忙脚乱地辩解起来:“我,我没有选!……”然而肉眼可见的是,他原本焦灼的神情,仿佛被泼了一盆凉爽的冰水。音量渐渐小了下去,“应该是,应该是不小心碰到的……”

一瞬间,众人神色各异地望着他。

突然,

“叮”,“叮”。

趁着大家关注这人的时候,迷宫里又是两声响起。

大家找到这两声的位置,发现这两块的屏幕也做出了选择——左边活,右边死。

【5】……

时间只剩下最后五秒了。

“叮”“叮”“叮”一道道做出选择的声音接连响起。

大家不得不进行最后的选择。

有的警察看了看身旁的同僚,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选了让亲人活命。仿佛这种选择是正确答案。

【3】……

犹豫的,心存侥幸的,此刻都被一种叫作集体的惯性所驱使,因此不由自主地,轻轻碰了碰左边的屏幕。等到右边屏幕相应地灰了下去,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喃喃着“对不起……”,无力地坐到地上。

【2】……

屏幕一块一块发生变化。

【1】……

警察们尽展脆弱,不敢去看最后的结果。

【0】……

然而有人直到最后都没做出选择。

张家驹的手,距离屏幕还有十厘米。

他颤抖着手,迟疑到了最后。

数字归零。正当他闭着眼睛,以为自己的犹豫不决即将害死了两边的人时,下一刻,他抬头,发现眼前的屏幕出现了意料之外的结果。

左边亮,右边暗。左活右死。

可这明明不是他的选择……张家驹满眼的疑惑。

来不及多想——

“嘭!”“嘭!”“嘭!”迷宫里的警察们,透过右边屏幕眼睁睁看着那些被困在房间里的同事们,被一个又一个的炸弹吞没。

迷宫的长廊上,弥漫着低声的啜泣,以及些许喃喃自语。

有人失魂落魄地奇怪着:“不对啊,我明明不是这样选的啊……”却被当成虚伪的辩解,招来旁人的冷眼。

张家驹听到后,似乎抓住了某种可能性。他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震颤着不断拼回理智。下一秒,他突然睁大了眼睛,恍然明白了一切。

“我们被骗了!”

他发出了怒吼。

所有人茫然地看着他。

监控屏前。

红面具静静看着张家驹在跟其他警察说着什么。静静看着那些失落抑郁的警察们,在张家驹的解释声中,渐渐站直了身体,握紧了枪把,脸上充满愤怒。

“人一旦愤怒起来,视野就会变得狭小。”红面具收起蝴蝶刀,伸了伸懒腰,“想要打断警察的骨头,毁了基层的信任还不够,还得毁掉他们最得意的招牌,或者榜样。”

看着作为领袖带领大家重新振作的张家驹,红面具对周围跃跃欲试的伙伴们说:“火候够了。可以去玩了。”

面具匪徒们欢呼一声,拿起了枪。

迷宫里。

张家驹刚跟同事们解释完刚才那场游戏的“黑幕”,一帮子人怀揣着满腔的怒火,无从发泄。

这时,广播再次响起声音,这次不是机械音,而是匪徒戏谑的原声:【各位警官,游戏玩得很开心!作为回报,这个地方就留给你们慢慢收尸吧。希望以后再见面的时候,还能一起玩游戏,哈哈哈哈!】

广播刚一关闭,迷宫的某个角落,便传来了一串奔跑的脚步声,以及那一句句欢快的“再见啦警官!”“下次再见!咻~(口哨声)”。

这些话宛如一盆又一盆的汽油,让警察们心里燃起熊熊烈火。

“这帮狗娘养的要跑!”

“老子要弄死他们!”

警察们紧了紧手里的枪,打算循声追去。

张家驹也不例外。

“不能追!”然而他的搭档年轻警察拦住了大家。年轻警察讷讷道:“家驹哥,按照规定,这时候我们要等支援……”

然而在场的人,没一个打算听菜鸟新人的话。

别说是那些从各地方调来的警察了,就连他们总局的人,都只是冷笑地看着他。被卑鄙的匪徒耍了一通,失去了一半的弟兄,谁也做不到安安稳稳目送罪魁祸首笑嘻嘻地离开。

张家驹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但他听着远处匪徒们猖狂的笑声,再看着屏幕里被炸得一片狼藉的房间,他顿时甩开了犹豫,说:“我是现场指挥。”

现场指挥有临时决策的权力。

这是在影片的开端,观众就知道的。

那时张家驹临时做出决断,在支援赶到之前先行开枪,救了人。

但现在观众们坐拥上帝视角,知道面具团伙不是什么小角色,而且还做了充分准备,让警察的每一个决策,都在计划之内。张家驹多半要遭。

观众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家驹带着队伍,在迷宫里追捕大呼小叫的面具团伙。

面具匪徒感受到了身后的追击,一个个哭爹喊娘,就差没跪地求饶。然而这种姿态更是让警察们怒火中烧,怎么会被这样的杂碎戏弄。

宛如刀子切肉般,他们每次从路口闪过,都能引走两三个愤怒的警察。

等所剩无几的警察们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原本人畜无害的迷宫走廊,突然多出了很多机关。有的是将队伍阻隔的门锁;有的喷出扰人视线的烟雾;有的是移动的墙壁突然出现缺口,伸出手将落单的人抓走。

最后的队伍,也变得支离破碎。

张家驹从烟雾里跑出来,喊他的年轻搭档,没有回应,喊其他的同事,也没人应答。

整个迷宫安安静静,只剩他一个人了。

张家驹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出口,等他终于走出迷宫,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几乎握不住枪。

这是一个废弃的工厂该有的样子,广阔的空地空无一物,周围是灰扑扑的斑驳水泥墙面,两边是铁锈斑斑的楼梯可通往上一层。看着画面,恍若能闻到尘土混杂铁锈的腥气。

阳光透过狭小的窗口,吝啬地照进来,驱散些许阴冷。

隔着阳光,张家驹看到楼层的边缘,跪着十几个神志不清的警察。

那是在迷宫接连消失的同事们。

他们有的神志不清,在无意义地呢喃着什么;有的瑟瑟发抖,低声啜泣,哀求匪徒能放过他;有的嘴角挂着血,摇摇欲坠,陷入了昏迷;有的恍惚间看到了张家驹,气若游丝地发出求救。

他们跪倒成一排。仿佛一群等待行刑的囚犯。

张家驹茫然地往前走着,眼神破碎,几乎快失去面对现实的力量。他搞不懂,只是这么一会儿,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局面——一半的队伍被炸死,另一半的队伍被活捉成了人质。他不懂。

“终于见到你了,张神探。”

红面具从楼梯出现,轻快自如地跟张家驹打了个招呼。浑然没有匪徒出现在警察面前时该有的收敛和忌惮。

张家驹瞬间收起所有的哀伤和脆弱,一个百折不挠的老警察从不允许向敌人展示软弱。他用枪牢牢指着红面具:“投降吧,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红面具从楼梯走到下来,无视被枪杀的危险。“把枪放下。”他用食指点了点地,命令道。

张家驹知道这种情况下放下枪,和自动把性命送到匪徒手上没什么区别。因此手里那支枪没有移动一分一毫。

红面具似乎很欣赏张家驹的倔强,于是他笑着朝楼上挥了挥手。

一个面具同伙先是怪模怪样地敬了个礼,然后踏着正步,走到了跪倒着的警察身后,用枪对准了其中一个的后脑勺。

张家驹心里浮起不好的预感,刚准备说什么。

“砰!”

面具匪徒急不可耐地开了枪。

随着子弹的跳动,一团东西从被行刑警察的脑前挥洒而出。

吴砚记得大哥跟他说过,早期国家对死刑犯执行枪决,近距离开枪,子弹从后脑进,前脑出,能把半个脑袋崩掉。由于这个过程过于血腥,不人道,后来才改用其他手段行刑,比如注射。

尽管电影为了艺术削减了真实性,但看着银幕上脑壳完好的尸体,吴砚依旧为匪徒的残忍而感到愤怒。

尸体软软地倒在了地上,面容的悲伤被永远定格。面具匪徒将它一踢,尸体便毫无尊严地砸在了七八米低的地上。

咚的一声闷响。

也砸在了张家驹的心里。

张家驹那双稳稳当当持枪的手,不禁抖了一抖。

红面具目光如炬,看到了这个细节,然后好整以暇地张家驹说:“你已经害死了一个人质。给你三秒钟,不放下枪,你会害死下一个。三……”

明明是被歹徒残杀人质,却说成被他害死,张家驹死死瞪着红面具,目眦欲裂。他手里的枪口瞄着红面具,只要他想,这个距离就能射杀红面具。但是……但是……

张家驹看了一眼楼上那些等待他去救援的同伴。

“二……”红面具缓缓抬起手。

张家驹咬了咬牙,收起枪,“好!”他大声盖过红面具倒数的声音,“我放下枪!”把枪放到了地上,然后举着双手站了起来。

“这就对了。”红面具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们到底是谁?”张家驹尽管没了枪,但依旧是个警察,后盾是整个国家。他打算拖延时间,套话,找破绽。

“我们只是普通人,长官。”红面具戏谑地答道。

“谦虚了不是?几个月的时间,接连做下几件大案,如果这都叫普通,那京城早就乱套了。”张家驹痞痞地笑了起来,尽量显得放松,一点一点侧过了身子,试图让胸前的执法摄像头记录更多的数据。过往的监控距离红面具都太远,没人能拍到他的正脸,现在,是距离红面具最近的时刻。

“为什么不能是你们太废了呢?”红面具轻笑着说:“我第一次作案,局子那些哈儿没当回事。第二次作案,也没得动静,警察查了两星期查不到东西就算逑走了。第三次作案,你们才稍微当了点回事,但你们太弱了,真的太弱了……可以说,我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们警察真的给了很大的帮助。”

张家驹深吸一口气,笑着说:“都是很好的意见。还有类似的吗?我们可以改进。”

红面具也笑了:“随便讲讲,再多就豁胖了。”

豁胖,魔都方言,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

加上之前的哈儿、算逑。短短几句对话,红面具几乎是一句一个口音,让人认不出跟脚。

观众里不乏全国各个省份长大的,听红面具操着口音,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别扭,真就像听当地人讲话。

“你是不是在等外面的支援?”红面具突然问张家驹。

张家驹沉默后,没有否认,“这都被你发现了。那么你们准备跑么?”

“不急。”红面具摇摇头,“游戏还没结束,你和你的同事,现在都是我的人质。进来,就会跟你一样,害死自己的弟兄。我说得对吧,长官们?”红面具最后一句,是朝着张家驹胸前的摄像头问的。

厂内所有的警察已经被控制了,自然不必再限制通讯。

所有伎俩被看穿,张家驹理应感到颓然,但一提及游戏,他不得不想起死去一半的兄弟们。他也不在意自己的处境了,直接问红面具:“刚才那个游戏,你好像特别跟【家人】过不去?有家人么?他们对你怎么样?”

红面具身形一顿,目光从执法摄像头移到张家驹的脸上。

此时,镜头给到了二楼的那些面具匪徒。他们原本嘻嘻哈哈歪歪斜斜的身形,在张家驹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后,一个个似乎感觉大事不妙,纷纷紧张起来。气氛一下凝重起来。观众们也感觉张家驹的那句话可能打开了某个开关。

果然,红面具盯了张家驹几秒,突然像蟒蛇游动般,靠近了过去,“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戴面具?”

不等张家驹回答,红面具自顾自继续说了起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在我小的时候,我数学考了九十九分,回家后,我妈很开心,特意给我炖了鸡汤,我最爱的汤。那天晚上,我爸在公司被老板骂了一顿,喝了很多酒才回来,看到我的试卷,问我为什么不考一百分,九十九分和一百分只差一分,我他妈的为什么就不能考到一百分。然后他把我的脸按在了汤里,说是让我好好补一补。很长一段时间,面具就是我的脸。在所有面具里,我讨厌红色的,因为它最像那晚我爸喝醉酒生气的表情。所以我戴着这张。因为戴上它,我就看不到它了。”

故事说完,红面具已经走到了张家驹身边。他温柔地拽起张家驹的头发,问:“张神探,你爸爸对你怎么样?”

张家驹斜着头一言不发,目光似要透过面具,引下红面具真实的脸。

观众们听完红面具的自述,毛骨悚然的同时,又都有些沉默。

为匪徒罕见的真情流露和控诉而叹息,也为制造出怪物的父亲感到愤恨,更为身心已经完全扭曲的红面具,而不寒而栗。

红面具诉说自己童年的时候,语气平静得令人发寒,说到某处甚至还笑了起来,但那双眼宛如一个黑洞,像是通向另外的世界的漩涡,吸走他所有作为人的温度。随着故事越讲越多,红面具逐渐变成了一头充满了怨恨的野兽。

吴砚知道,大哥的演技已经超越了真实和虚假的界限,如果不是从小熊姐姐那里探听过大哥的童年,不然他真要以为大哥小时候过得很惨。他记得第一次跟大哥见面的时候,大哥被周导逮到,闲聊中说起自己小的时候被爸爸用棍子打到昏过去。当时吴砚还有些小小的同情,但现在想想,大哥当时说那句话的目的,很可能跟电影里的红面具说故事是一样的——只是一种战术。

刚才镜头给了全景画面的时候,吴砚分明注意到,红面具脚上踩住了刚才张家驹放在地上的手枪,并且悄悄地挪到了后方。与此同时,红面具一只手拽着张家驹的头发,另一只手半拢不拢地垂在身侧。他了解大哥,那是手里握着东西的手势。

还好当时大哥手里拿着的书,不是刀……吴砚感慨。

银幕里,张家驹和红面具的对峙还在继续。

红面具松开了张家驹的头发,慢慢退了几步,绕着张家驹走起来。

“你觉得自己是不是一个好警察?”红面具问。

“是。”张家驹答得问心无愧。

红面具继续问:“那么,如果我说有人比我犯下的罪更大,你会不会抓他?”

张家驹眼帘垂了垂:“如果查明是真的,我会。”

“哪怕那个人是警察?”红面具停下脚步。

“……”张家驹不说话了。

红面具伸出手指了指二楼。张家驹心里一紧,以为又有同事要被残害。然而行刑的黄面具没动,走出来的是蓝色面具的匪徒,他手里端着电脑,噼里啪啦一顿操作,然后人质警察身后的墙上,出现了一些投影。

“京城赵警监,贪腐。顺便一提,同样的位置,五年前他的上司被查出来贪腐,是他亲自逮捕的。”

随着红面具的话,墙上的投影画面,出现了某个中年人身穿便服的样子,他身前的桌上摆着一摞摞的现金,数目可观。

“X市黄局长,向黑势力泄露行动细节,掩盖罪行。”

投影换到了一段视频,是这位黄局长在某个装修精致的房间里,跟两名面容姣好的年轻女孩,嘻嘻哈哈地褪去身上的衣服。

“X副厅长,性-侵,被人举报后只是罚酒三杯,停职半年。但是三个月之后,他就恢复原职。去年十月,再犯……”

红面具每说出一个人所犯的事,墙上的投影里便相应地出现一些图片或照片。

“太多了。”红面具不说了,任由投影继续拎出一个个体制内的蛀虫。他问张家驹:“警察里面明明有比我们更坏的人,但你们为什么从来就不抓他们呢?你们有没有数过,到底有多少人,真正配得上警察这个职业?”

张家驹面无表情地听着,从警多年的人,不会简简单单被一些未经证实的东西扰乱心智。

这时镜头切到了某个昏暗的指挥室。

一些穿着警官制服的中年人们,分坐在会议桌旁,看着墙上的屏幕,透过张家驹胸前的摄像头,关注着工厂里发生的一切。

听着远处墙上的一条条举报。这群中年人们咬着香烟闷头猛抽,房间里烟雾缭绕。

“注意封锁消息,不要传出去一个字。”

“是。”

观众们看到这里,情绪再一次被导演操控。

原本的好人似乎有了污渍?而板上钉钉的坏人似乎是在干好事?

吴砚记得大哥说过,坏人做好事比好人做坏事,要艰难得多。好人做坏事,更接近人性流露的本能。它不需要经过精心和漫长的铺垫,有时候只要恰到好处的诱惑,好人就能成为那个最不想成为的人,当潜意识战胜意识之后,一败涂地的人生轰然开始;而坏人做好事,则是和迄今为止的人生做对抗,从后往前,一点点推翻牢固的价值,一旦反刍人生,便是自虐的开始。

当然大哥的原话不是这样,但差不多这个意思。

如此再去看电影,好人和坏人的界限开始模糊,一部正邪对抗的,突然开始有了深度。警察这一群体,顿时立体地分出了一面又一面。

工厂里。

红面具似乎知道遥远的那帮领导们的尿性,所以他看了看二楼拿着录像机记录这一切的同伴。一如他之前在监控屏前面说的,要把今天发生的事都录下来,然后给全国的警察们看。

“我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差不多都做完了。这些人质,好像没有留下的必要了。”红面具看了看身后跪倒成一排的警察。

“别!”张家驹连忙阻止红面具话语里蕴含的潜台词,“放过他们,我求你放过他们。不管其他警察怎么样,但这些人,我保证肯定都是好警察。”

红面具歪歪脑袋:“我以前也是个好孩子,但没人肯放过我。”

张家驹知道对方是不肯轻易放过他们了。“你怎么才肯放过他们?”他问。

“听说你的警队的骄傲,那么……”红面具目光闪了闪,用手指指了指地面,“你先跪下让我看看。”

张家驹只是犹豫了半秒,便选择缓缓跪倒在地。

红面具仍不满足,“磕头。”

相比兄弟们的命,张家驹已经放弃了个人尊严。他毫不犹豫地把额头杵在地上。

此时的他,早已没了神探的光芒。制服已经被汗水浸湿大半,灰扑扑的没了来时的整洁,脸上也抹着脏痕,简直一身狼狈。

面具匪徒们肆意地哈哈大笑。

“我感受到你的诚意了。”红面具想了想,道:“听说你是警队的枪王,是所有射击记录的保持者。刚好,我也擅长这个,我们就比打靶。”

观众们一下子紧张起来。

影片开头,两人登场时分别展现了强大的射击能力,宿命般必然有此一决,分出个高下。

一个是【枪王】,另一个尚没名气。

张家驹眼里燃起了一股叫作自信的光亮。

而面具匪徒们,也咧出不怀好意的笑脸。

“好,”张家驹活动着手腕,问红面具,“怎么比。”

“我跟你赌两个。你赢了,我就放了其中两个人的命。”

张家驹立马说:“我跟你赌四个!”

红面具则摇了摇头,表示一会儿还有其他的游戏项目。

张家驹同意了,但不知道这场射击比赛要怎么开始。正疑惑着,红面具指了指二楼。二楼,戴紫色面具的女匪徒走了出来,坐在了一个人质警察的身边。紫面具从口袋里拿出两个气球,吹到十厘米大的时候,打结,然后分别放在了自己以及人质警察的肩膀上。这意思是,这两个气球,就是张家驹和红面具要射击的靶子。

“老大,不要打到我的耳环喔。”紫面具优哉游哉地朝老大撒着娇。

张家驹呆住了。95%以上警察与案犯交火的距离发生在8至10米区间,极少超过10米,超过了这个距离便很难打中目标。警队里手枪的射击训练,通常也只练在10米的靶子。到了25米,用军用手枪打靶,8枪里面有5枪上靶,已是高手。

而他们现在距离二楼的“靶子”,至少有二十多米远,打小小一个气球,根本极难打中。稍不注意,子弹就会打到“靶子”的身上、头上,或者误伤其他跪着的警察。

红面具对误伤同伴的可能性不怎么在意,或者说,这就是他想要的刺激。

他给张家驹递了一把从人质警察那里缴获的手枪。为显比赛公正,他们比赛的时候,将使用同一把枪。

“你先。”红面具让张家驹先开始。

张家驹似乎知道再多的抗议都是徒劳。他只能尽力调整好状态,把兄弟救下来。

张家驹举枪,对准二楼跪倒的兄弟。

一旁的红面具双手环抱地看着他。

面具匪徒好整以暇地欣赏比赛。

紫面具满眼爱慕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几个神志尚且清醒的人质警察,目光带着希望,边吐血,边祈祷张家驹胜利。

会议室的中年人们在烟雾中默默等着游戏结果。

这些人,便是这场游戏的所有见证者了。

画面来回切换,剪辑剪得很碎,速度也越来越快,一如张家驹此时咚咚咚不断加快的心跳。

张家驹的每一声喘息,都重重压在观众的心里。看着汗流满面的张家驹,他们也紧张地手心和后背渗出了汗,祈祷张家驹能够打中目标。

当情绪积攒到了某个时刻——

“砰!”

张家驹开枪了。

子弹飞向二楼,冲向气球。可惜。

子弹在距离气球三十厘米的高空,呯的一声在后面的墙上留了个洞。

人质警察脖子边的气球,完好无损。

张家驹喘着粗气,仿佛刚才那一枪已经耗去了他所有的力气。然而结果并不让他满意。

他正反省刚才那一枪的失误和细节,一旁的红面具走来,拿走了他手里的枪,举枪,瞄准,调整呼吸,开枪,一气呵成。

“砰!”“噗。”

紫面具肩膀上的气球应声而爆。

是红面具赢了。

匪徒们欢呼起来,喊着:“什么【枪王】,就这水平?”,“他是枪王的话,老大就是【枪王之王】!”

紫面具对结果毫不意外,站起来后开心地朝红面具抛去飞吻。

张家驹落败了,结局就是两名人质,被当场行刑。

“不要!”张家驹徒劳地喊着。此时手里没有枪。他的喊话毫无震慑。

“砰!”

“砰!”

两枪。

两具尸体摔到了地上。

张家驹痛苦地跪倒在地,张着嘴,失语般喊不出一个音节。口水无意识地滴落而出,使他整个人更添几分狼狈。

而红面具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张家驹丧家之犬般哀嚎。深吸一口气之后,方才战胜强敌的兴奋迅速隐去,回归平静。

“还玩么?”红面具问张家驹。

“玩!”张家驹抹着口水和眼泪,红着眼站了起来。

“这次玩点别的。”红面具说:“听说你还是京城警队的搏击教练?”

这是要比格斗了。

“后背先倒地的人输。这次赌四个。”红面具说。

张家驹同意了。

这次比斗的不再是红面具。

“我来!”绿面具虎地站了出来,咣咣几下从七八米高的地方踩着栏杆跳到地上。

红面具喊了一声“开始”,张家驹便和绿面具大打出手。

张家驹无愧于总教练的名头,招式简洁,经验老道,一拳一脚有大将之风。而绿面具胜在年轻,体能充沛,块头大力量足,抗击打能力强,擅摔。一时间,两人打了个旗鼓相当。

观众们看着这场打戏,慢慢地感到它和之前看过的动作片有所不同。

平时大家都看惯了正反两派各自精通某种拳术的动作片,突然看到这种“朴素”的打戏,觉得还挺新鲜。

在传武动作片里,大家打得都很好看,一拳一脚跳舞般有所节奏,你打来一拳,我挡住,我踢出一脚,你躲开。所有打在人身上的拳脚,似乎都只是挠痒痒,一招制敌是存在于打喽啰之间。胜负早在动作设计里有了剧透,好看动作更多的那个,就会是最后胜利的那个。这样的打戏,美则美矣,但看多了就容易疲劳。

而眼前绿面具和张家驹,却各有一套节奏,攻防转化频率极高,偶尔出现两人同时进攻,或者同时防守的局面。那些拳拳到肉打在脸上身上的攻击,会让人咬牙,会使人恍神,会擦破对手的皮,更会让人愤怒,从而加重挥拳力道,改变节奏。胜负难料,谁都可能在下个瞬间一招取胜。

观众们看得血脉喷张,就像在看一场真正的格斗对打。

吴砚清楚,这很可能又是大哥给电影带去的变化之一。之前大哥在《黑蛟龙》剧组兼职的时候,就很嫌弃市面上的动作片里,打起来没有“痛感”,看着很没有劲。

有了大哥的改良,眼前这场打戏的确真实了很多。

打斗并没有你来我往持续多久,胜负的时机往往就在刹那。

绿面具用下巴硬吃了两拳,面具歪斜,挡住了视线。张家驹拳头迟疑了一瞬间,似乎想着是继续乘胜追击,还是借机摘下面具,让对方的真容被摄像头拍下。正犹豫着,绿面具直直地冲了过来,闭着眼睛完成一套动作,将张家驹狠狠来了个抱摔。

张家驹被摔在水泥地上,仿佛一条鱼摔在案板上,他呻-吟着缓缓扭动,浑身再没半点力气。

在面具们的欢呼声中,红面具俯视着张家驹:“你又输了。”

勾勾手指。

“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四具尸体砸倒在地。

张家驹躺在地上,脸埋在胳膊里,肩膀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疼得没缓过来,还是因为又失去了四个兄弟而哀伤。

“还有最后一个游戏,赌八个,全部人质的命。加油啊,张神探,再输,你就一个也救不了了。”红面具说。

这句话提醒了张家驹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他慢慢爬起来。脸上,身上,已经满是灰尘。

“比什么!”张家驹似乎要豁出去一切了。

红面具向楼上的打了个响指。

负责计算机技术的蓝面具敬了个礼,然后捣鼓捣鼓,汇报完成了。

张家驹不知道他们是在干什么。

红面具解释:“只是屏蔽了这个地方的信号。担心你摄像头里的人听到规则,帮你作弊。”

张家驹不理解。

红面具接下来说出了最后一个游戏的规则:“现在这个工厂外面,你等待已久的支援马上就进来了。听说你还是谈判高手。那么,在接下来的几分钟,你可以试着用一张嘴,保住你兄弟们的命。”

红面具在这边说着,另外几个面具匪徒开始给剩下的人质警察换上衣服,把他们用绳子固定在栏杆上,还把枪跟手腕死缠在一起。最后,再给他们戴上一个个颜色不一的面具。

张家驹看懂了游戏的内容,他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观众们也看懂了。面具匪徒们这是把人质警察们装扮成匪徒,等到增援进来之后,看到八个手里举着枪,又戴着面具的可疑人物,让投降不投,让放下枪不放,那么警方绝对是一梭子弹招呼过去。

“接下来他们能活几个,就看你的了。”红面具拍了拍张家驹的肩膀,然后从通道离开。

张家驹已经顾不得留下匪徒了。他捂着疼痛的身体,踉踉跄跄爬往二楼,准备在支援进场前,把兄弟们的面具摘下,把手上的枪拿下。

然而他才爬到一半,身后的支援们就从迷宫里出来了。一个个训练有素的特警们,很快找准了“敌人”,戒备起来。

张家驹正打算大声喊停他们,突然,音响里传出匪徒们留下的录音:【我要跟你们玩一个游戏。】

张家驹的声音在响彻工厂的录音里,一米都传不出去。他能做的,就只是挥着双手,让特警们不要开枪。

然而,录音的下一句话,让张家驹愣住了。

【我们来比枪。我杀张家驹,你们杀我们。看是你们的子弹快,还是我的子弹快。】

在这样的话语里,张家驹挥动的双手,怎么看都不像是说“别开枪”,而是在说,“我在这里,快救我。”

特警们在嗡嗡轰响的录音声里,紧张地藏在掩体后面,将枪口对准二楼的那些“匪徒”。其中一个特警在做最后的喊话,让匪徒们放下武器,立即投降。但二楼那些摇摇晃晃的“匪徒”们,只是顽固地举着枪。

张家驹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冷却不循环了。他愣愣地转身,看向眼前不远处的人质警察。

他分明看到,最边上那个嘴角滴着血、戴着红色面具、半醒不醒的年轻警察,是他的搭档,他女友的弟弟,他未来的,小舅子。

“小光……”张家驹嘴唇颤抖着。

“家驹哥……”年轻搭档正半昏半醒,似乎身上哪个地方特别疼,又或者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年轻的感到他害怕,他虚弱地睁着那双流着泪的双眼,无助地看着张家驹,呢喃道:“姐夫……”

在张家驹眼中,这一刻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声音。

【砰!】【砰!】【砰!】……

“砰!”“砰!”“砰!”……

音响里传出事前录好的枪声。

特警也一齐开枪,命中那八个“面具匪徒”。

八个“面具匪徒”七零八落地中弹,抖动,歪歪扭扭地挂在栏杆上。

在激烈的枪声中,张家驹受伤野兽般的哀嚎声,无人在意……

今天这次行动,他和警方,一败涂地。

……

镜头来到了厂外。

“歹徒已经制服。”现场指挥举着对讲机听了一阵,随后高兴地转身对大家宣布。

身边的警察们暗暗庆祝。

然而就在大家放松之际,工厂突然发生了剧烈爆炸,巨大的工厂轰然倒塌。

灰尘扬起数十米高。

现场一片狼藉。

“这里有人受伤!”

“医生呢?快叫救护车!”

“救人救人,这里有伤员!”

人们呼喊着,奔走着。

混乱中,四个医生,一个护士找到一名重伤的警察,将其用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重伤的警察迷迷糊糊中,知道是这五名医护人员对他实施了抢救。他朝他们道谢:“谢谢,谢谢医生……”

救护车启动了,以均匀的车速,不慌不忙地往封锁线外驶去。

坐在旁边的那个医生,听到了重伤警察的道谢,他笑了笑,低头说:

“不用谢。这是我们该做的。”

重伤警察轻轻点了点头,安心合眼睡去。

他没看到的是,跟他说话的这位医生,口罩上方的双眼,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抱歉抱歉,这几天头晕,状态很不好,就想着干脆攒个大章一起发好了。

(本章完)

第88章 参观第207章 活着第5章 表演班第217章 礼物(中)第68章 探班前第215章 计划(下)第167章 业务第202章 跟班第89章 榜样【二合一】第70章 探班中第120章 同僚第35章 试镜(中)第170章 168章:租房第196章 黑蛟龙(下)第107章 兼职第10章 家庭作业(感谢盟主易翊天!)第146章 工作第165章 师弟第131章 密室(7千字)第104章 试镜完第47章 内定【二合一】第22章 演员的一天第60章 转机第78章 预约新综第179章 职业玩家(一)第51章 计划第64章 魔王第183章 职业玩家(五)第222章 专业(三)第51章 计划第177章 私事第87章 蓝鲸行(下)第34章 试镜(上)第141章 故事第31章 痛(二合一!为盟主古明地覚加更!)第31章 痛(二合一!为盟主古明地覚加更!)第67章 热烈第2章 今晚可以去你家吗第19章 工作第96章 杀手(第二更)第58章 确认第197章 黑蛟龙(完)第32章 指导第213章 录制结束第80章 小试第156章 电影开始第11章 充实的一天第36章 试镜(下)第124章 天敌第111章 进组第86章 蓝鲸行(中)第190章 家第1章 我是良民第158章 警察的故事(二)第94章 新电影第216章 礼物(上)第82章 好人第92章 返校(第二更)第147章 偏见(6K字)第115章 问题(下)第234章 内鬼第178章 大敌当前第43章 不关我事第139章 捉贼第174章 邻居第135章 驯化(上)第223章 专业(四)第45章 入迷第226章 收获(上)第180章 职业玩家(二)第20章 准备工作第172章 充实的一天(上)第4章 走向未来第121章 顺利第9章 表演的理由第227章 收获(下)第147章 偏见(6K字)第160章 警察的故事(四)第184章 职业玩家(六)第103章 试镜中【二合一】第122章 踢馆(上)第84章 弱者第4章 走向未来第223章 专业(四)第43章 不关我事第5章 表演班第172章 充实的一天(上)第135章 驯化(上)第103章 试镜中【二合一】第194章 黑蛟龙第178章 大敌当前第70章 探班中第99章 剧本来到第3章 采访第71章 商量第139章 捉贼第147章 偏见(6K字)第147章 偏见(6K字)第23章 争做好人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