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感觉到慕汐湮的颤抖。男子突的醒来,一转头,与慕汐湮苍白的小脸四目相对。坚毅的脸上浓眉深眼,眼底深邃如潭。苍白的小脸柳眉凤眼,眼神迷朦清澈如泉。化不尽的,是男子的相思愧疚与怜惜;断不尽的,是女子的委屈惊喜与无言。
慕汐湮不可置信,伸手轻轻地抚向靳楚天的脸庞,氤氲满目眼泪,喃喃地道:
“之阔?这,我还是在梦里,对不对?”
靳楚天苦涩,憔悴的容颜,目光深情不移:
“湮儿。········我对不起你,害你受累了。”
慕汐湮错愕。香荷已经听闻慕汐湮细微的声音,连忙惊喜的冲进来,却看见慕汐湮惊愕地抚着靳楚天的脸,而靳楚天的手,也紧紧握着慕汐湮的小手。香荷微窘羞迫,急忙转了身,背对着榻上的两个人道:
“小姐,您醒来便好。您定是很饿吧,还有王爷,香荷这就去给您们备了细粥来。”
说着,头也不敢回的又飞快跑出房间。
慕汐湮微愣。疑惑地看着靳楚天,“王爷?”
靳楚天眼神一黯。却不知要如何解释。忧伤的眼神愧疚无奈的微垂,良久,只能定定地看着慕汐湮。慕汐湮满满的疑惑与茫然,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心底像是一片荒芜的旷野,看不到清晰的轮廓,看不到那苍茫尽头的真相。只能定定地与男子四光相对,无语凝噎,任凭时光与情景凝固。
梦里。他说,他终于等到她了。而眼前的他也是王爷,他能在这清王府里守着她醒来,他会是哪位王爷?!慕汐湮疑惑的心怦怦直跳,脑海里全是靳之阔的一言一笑,这一刻有千言万语,想问想说,却如何也问不出,说不出,任两个人在无言中四眼相对,沉默。
不知沉默了多久,书玄急急地声音突兀响起,在门口高声道:
“王爷,皇上有旨,要王爷速速带人迎接各国前来悼悗的皇族宫眷。”
靳楚天一愣。慕汐湮也一怔。两个人从出神中醒过来,慕汐湮慌忙的放下小手,靳楚天苦涩无奈的一笑,定定地双手抚了慕汐湮瘦弱的双肩,看着慕汐湮道:
“湮儿,你等我,等我处理完事情,我回来给你解释。”
说完,便抚袍大步离去。到门口,回头恋恋不舍地又看了慕汐湮一眼。
慕汐湮愣愣地半坐在榻上,看着那个如梦的男子翩然离去的身影一脸疑惑不解,徒留一张微微苍白精致的面容错愕无言。
院里梧桐叶落。纷扬悠然,在秋风中随性起舞旋转,青砖地上依稀留下美丽的印迹。卧房小院,花池边石桌边,慕汐湮娇小的身子裹在大大的精藤摇椅里,身上盖着一床软被看着花坛里的各色花草出神,偶尔前院几缕桂香袭来。
香荷端了一碗细细的肉粥放在石桌上,看着慕汐湮依旧倦怠呆滞的容颜心疼地道:
“小姐,再吃点粥吧,要好好的吃饭,才能补充体力。”
慕汐湮仍是呆呆的不说话。侧身看着花坛里一朵山茶花微微颓废的凋零。似乎那一片片,缓缓掉落的细小花叶,像是生命里漫长的绽放,又无望的等待着结束,充满了悲伤与无助。
微凉的空气里。这一幅情景,像似一幅定格的画面,忧伤凝固寂静的令人窒息。香荷心疼的眼眶泪水直直打转,束手无策地站在慕汐湮椅边,直到实在忍不住,才心疼地哭道:
“小姐,您不要这样不说话也不吃饭好不好,香荷真的很心疼!香荷不知道您与王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小姐呆在这里会很难过,那等您身体好点了,我们就离开这皇宫,离开这王府好不好?”
慕汐湮忽的眼底氤氲。眼神泛着令人心碎的晶莹。精致的小脸隐约几分生气,埋在大大藤椅里的身子仍是未动。脑海里,仍是与靳之阔相遇的一幕幕。似乎那样洒脱不羁的男子,还在跟她说着,他叫之阔,靳之阔。
然而,这一个沉沉的觉醒,他怎么忽然就变成靳楚天了呢?!
靳楚天。那个扬言一年半载都不会见回府,死也不要见她,甚至因为她嫁进王府而逃出皇宫的靳楚天。为何,竟然会是她一见倾心,白衣飘缈,言语洒脱,与她一起醉在暮霭天边的靳之阔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慕汐湮忽然泪流满面。娇嫩粉唇微微颤抖,翕合,字字悲伤心碎:
“香荷,他是王爷,他是清王爷。为什么,他不说呢?那一日街上初见,尔后河边,究竟他是何时知道我是他不愿娶的人?!倘若不愿意娶,不娶便罢。今日,为何突然让我知道他便是王爷,难道是要让我看清楚这是一场玩笑吗?!”
香荷无奈,心疼,却看着慕汐湮满面的晶莹泪水,说不出一句解释,只得难过的轻轻地揽慕汐湮在怀里,隔着藤椅轻轻地拍着慕汐湮给些许安慰。
晨起。因为那位玄侍卫匆忙的报告,香荷只看见靳楚天匆忙的起身离去,神情欢喜还吩咐她要好好的照顾慕汐湮。她以为靳楚天已经与慕汐湮和好,便开心的一见慕汐湮便道:
“小姐,原来您与清王爷是见过的呀?”
哪知慕汐湮一脸惊愕的看着她。于是。一切便成了此刻的模样。
慕汐湮此时一刻也不想留在宫里。满脑子都是新婚之夜靳楚天拂袖而去冰冷的味道,婚前苏碧瑶清脆的话,靳楚天说他心上已有佳人。连宁雅银铃般的声音,也开口是一句让她一辈子都刻骨疼痛讽刺至极的话,
“皇嫂倒是聪明。皇兄说了,这一年半载的,还真就不会回这王府呢。皇嫂你自行揭了红帕也行,不然等皇兄回来,你可真的就成了一堆白骨啦!”
靳楚天。原本厌她如此。厌到连看一眼也不愿意,便把她丢在这寂寞无助的宫闱里,头也不回的离去。那时。那难过的滋味,从不曾想会在今日知道一见倾心的男子竟然是靳楚天时会这般的痛彻心扉,尖锐刻骨。她宁愿那个眉眼柔情的白衣男子,永远都是她无法许诺一生的靳之阔,也真的不愿意面对他竟然就是扬言一生都不要她的靳楚天!
慕汐湮满目委屈。她想逃离。想远远地逃开她永远都不懂的这个纷乱的皇宫,逃开让她窘迫尴尬无法面对的靳楚天!可是。她却孱弱的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望着这绚烂的欲要颓废的百花绝望的无助。
“香荷。等我能走路的时候。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好不好?!我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与这皇宫有任何的关系!”
“好。小姐。香荷陪着您。无论哪里。”
离开这里。去看江山烟雨,去看大雁南飞。就算看尽江上千帆,看尽天边云卷鸟还,也不要再回,回这满心只有屈辱和讽刺的皇宫王府。
京城郊外入京官道。
两列兵马与禁军列着整齐的队列,整齐的大靳旗帜迎风凛冽的飘扬,在林边的空旷官道上威武庄严,骄傲地容不得有一丝凌乱与侵犯。队列为首,一匹枣红马泛着如珠玉般油亮光润的色泽,马背上一个白衣宫装的男子手抚折扇迎风静止,等着迎接昨日出发前来大靳的临国图安皇室。
一身白色宫装的男子,因了皇太后之丧连束发的羽冠也是月牙白,在微微辽阔的天空下摇曳着乌黑的发丝,面容映着微微清冷的阳光与白衣白冠清美的几分不真实,好看的眉宇唇边,皆扬着几分由衷的欣喜弧度。
右侧边,骑着一匹红马的书玄依旧一身玄色,单手握着宝剑,看着靳楚天一直明亮,浅笑若无的双唇,实在忍不住疑惑问道:
“王爷,您想好解决王妃的办法了吗?还是您与烟姑娘··········?!”
靳楚天微微一笑。阳光映过玉冠,流溢一片璀璨珠光。侧目看着书玄,靳楚天眉间毫不掩饰笑意,道:
“书玄。本王昨日留你在府里,你竟然什么也不知么?!”
书玄一脸不解,错愕地看着靳楚天道:
“王爷,属下谨遵王爷之命,一直守在卧房门外,没发现府里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啊?!——呃,若有,也是那王妃的奴婢,着实大胆!不过,属下倒是佩服她,极是忠心,就是,就是言语间对王爷,太········”
“太放肆,是么?”
靳楚天一甩折扇,爽朗一笑,眼底笑意甚浓,扬眉笑道:
“本王喜欢的女子一手带出来的奴婢,怎会没有她的性格脾气呢?”
书玄一愣。疑惑不解地看着靳楚天满脸的快乐,讶然道:
“王爷,王爷,您,你喜欢王妃?!不是烟姑娘么,那奴婢,王妃的奴婢,烟姑娘,烟姑娘·······王妃,慕汐湮,烟姑娘,啊,?!·········莫不是,烟姑娘是王妃,王妃就是烟姑娘!?”
靳楚天哈哈一笑。眉宇间全是得意满足之乐。书玄彻底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