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露还是没白费自己穿越人的身份,至少嚣张吃亏了懂得收敛,适应了环境就开始利用自己的小聪明了。
皇上是喜欢人恭维的,但是恭维也得看技术。沈寒露冥思苦想了许久,终于想出了这么一个计划。
这个朝代还是很相信迷信的,沈寒露捧着点心去御书房的时候就对顾朝北道:“臣妾昨夜做梦,梦见天赐皇上‘光明正大’之匾,悬于露华宫上空。”
顾朝北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沈妃想多了。”
这反应也在意料之中,沈寒露没多说,只让绣屏去将她这话传遍六宫。
“贵妃娘娘可听说了?”华妃坐在沈归燕的床边,轻笑道:“真有意思,梦见天赐牌匾,还要四处去说,不就是想将皇上引去她宫里么?这宫里谁都知道,皇上是不宠她的,连她的宫门都不想踏。为了恩泽,沈妃娘娘也是操碎了心。”
沈归燕抬眼看了看华妃,掌权不过一个月,如今的华妃和当初的百合已经是两个人了,该说这权力可怕,还是这后宫的人可怕?
“华妃妹妹不是与沈妃多有往来么?”沈归燕笑着问了一句:“瞧这些日子,妹妹已经与袭妃疏远了不少。”
华妃一愣,垂眸笑道:“哪里是臣妾愿意与袭妃妹妹疏远?是她自己将自己关在了福荫宫,都不愿意见人。”
不愿意见她才是。沈归燕轻叹了一声,道:“我自小产之后,身子就差了,整天困倦不愿下床,也无心去管后宫之时,妹妹多操心吧。”
华妃挑眉,动了动嘴唇道:“娘娘不在意沈妃吗?”
在意,她怎么不在意?只是她也不想当了人家的枪使。如今华妃这架势明显是想大杀四方独占宠爱,她这个没了肚子又正失宠的,干什么去搀和。
华妃有些不甘心:“沈妃行事诡异,最近又颇为动心思,四处往宫里送迷情之药,教唆妃嫔迷惑皇上,娘娘也可以坐视不理?”
迷情药?沈归燕吓了一跳,看着华妃道:“妹妹如今有协理后宫之权,既然知道沈妃在做这样的事情,如何能不告知于皇上,将沈妃定罪?”
华妃沉默,拿帕子擦了擦嘴角。她自然是不愿意正面去与沈妃冲突的,而燕贵妃是素来与沈妃有旧仇,还以为挑拨一二能借个刀,没想到沈归燕反而把责任推到了她身上。
“这…娘娘说得是。今晚皇上若是有空,臣妾便去禀告此事。”
“好,本宫等你的消息。”沈归燕笑眯眯的,又打了个呵欠:“本宫又乏了,这身子也不知能支撑多久,唉…”
“娘娘好生养身子。”
华妃起身行礼:“臣妾就不多打扰了。”
“嗯,宝扇,送客。”
一路出了永和宫,华妃脸色不太好看,路过的宫人都纷纷行礼避让。刚走到露华宫附近,就见宫人一个个提着裙子跑得飞快。
“怎么了?”华妃皱眉,身后的红枝连忙去拦下一个宫人询问。
“天上当真有东西落下来啦,从天上落下来的,好大一个天球,还带着牌匾呢!”宫人结结巴巴地说了,行了礼又继续往御书房跑。
皇帝被惊动了,太后也被惊动了,连没什么精神的端文都跟着跑去看热闹。
沈妃用绳子从天上拉下来好大一个球,那球下头有竹筐,竹筐下头吊着的就是牌匾。
“正大光明”四个字是金色的,闪闪发光。
顾朝北呆愣地看了一会儿,又看着那边屋檐上费力将天球拉下来的沈寒露,抿唇,头一时间派人出去通知朝中重臣前来观看。
关于诡异的天象,人们一般认为是天命。沈寒露这头刚说自己梦见天上掉牌匾,下午就当真掉了一个牌匾下来,可谓奇人。而且沈妃嘴甜啊,跪在堂下道:“这牌匾是臣妾梦中天公所赠,说是要赠给明君,臣妾就只有借花献佛,献给皇上了。”
顾朝北笑眯眯的,看着上头的金色油漆,又闻了闻牌匾的味道。
普通的木头味儿,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特别的只能是它是从天上掉的。
帝王没多说,看着众臣脸上惊讶惊叹的神色他就满意了。朝中不服他之人仍有,能以此威慑一二,他觉得不错。
宫里的传言越来越离谱,连说沈寒露是神仙的都有。不过牌匾是真真正正的,皇帝沐浴更衣,恭迎了去挂在朝堂之上。
“大概是上天知道我朝中还有人怀着不臣之心,所以用此牌匾警示,让心怀不轨之人,受天谴。”言官叶问道简直是能说会道,出来说这么一句,吓得胆子小的官员差点转头离开朝堂。
沈寒露虽然蠢,但是这件事做的真不错,皇帝也往她宫里赏赐了不少东西,但是还是没去过夜。
“怪不得沈妃娘娘知道那么多咱们不知道的东西,原来是半个神仙啊。”傅嫔笑眯眯地道:“能让皇上这样高兴,想必未来娘娘的恩宠一定隆厚。”
沈寒露笑着看着桌上的东西,心里十分满意。
如今她的命就在那朝堂上的牌匾上头了,谁能动得了?但凡有人敢定她的罪,动她分毫,那朝堂上那块牌匾可就失灵了,没有威慑力。皇上定然是不愿意的。
她用一个热气球和一块破匾就将自己的命与国祚联系起来了,真是太聪明了!
华妃在后头站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也去恭喜了一番,但没留多久就走了,还是去的永和宫。
“这可实在不能怪臣妾了。”华妃万分委屈地对着沈归燕道:“如今沈妃可是宫里的半仙,就算有春情之药的罪证,怕是也动不得她分毫,娘娘您看…”
沈归燕躺在床上,闻言好像很是生气,侧头就吐了淤血出来,拿手帕很快擦去了,有气无力地道:“真是天要助她。”
随后,晕眩。
宝扇扑上来喊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喊醒沈归燕,华妃皱眉,帮着叫了太医,也去通知了皇上。
可是皇上说是去了沈妃宫里,不来。
华妃怔愣了,难不成沈归燕真的大势已去?她找错人了?
宝扇急急地道:“华妃娘娘快去请郭院正吧,咱们这些小宫女请他老人家不动。”
“本宫这就叫人去。”华妃应了,出门却还只是吩咐了小宫女一声,没有要自己亲自去的意思。最后扭头看了这永和宫一眼就走了。
沈归燕睁眼,继续嚼嘴里的桑葚,满嘴“淤血”地道:“可真有她的。”
宝扇也收起了焦急的神色,撑着下巴道:“可惜了皇上原先那样看好华妃娘娘,如今这模样,跟宫里其他女人有什么分别?”
沈归燕有些发愁:“宫里热闹是好事,她们爱闹腾爱相互撕扯我也不想阻止,可是沈归雅这是要成仙呐,以后怎么拦得住?”
宝扇道:“奴婢觉得华妃娘娘不会闲着的。”
想想也是,这么几个爱咬人的蟋蟀放一个盅里,最后只能活一个出来。
那头谁谁谁又得宠,谁谁谁又失宠了,沈归燕一点也不在意。永和宫这一处好地方呆着不会腻。每隔那么几天,顾朝北总会翻墙来找她的,有时候嬉皮笑脸,有时候眉头紧皱。走的时候会挂上几根丝绦,挂一根就是过一天来,挂三根就是过三天来。
“这是朕欠你的日子,都算是辜负。”他说。
她与他,有旁人不知道的安静生活。无关恩宠、利用、前朝,只是因为他想来,那她便等着。沈归燕捂着肚子想,那也挺好的不是吗?
端文要回淮南了,她与宇文长清的感情看起来没有一点进展。临行的时候沈归燕得了恩旨,乔装出宫去送她。
“相处这样久都不行吗?”沈归燕眼睛有些红:“嫁了宇文将军,你好歹能留在京城。”
端文笑得一脸坦然,这一两个月她没有怎么去找沈归燕,发生的许多事情也没有告诉她。从期待到希望再到失望,她分明什么也没得到过,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狼狈得只想离开。
“人世间最是感情求不得,即使强留在了自己怀里,终究是瞬间萤火,很快便会散了。”端文道:“他心里有人,怪他太固执,也怪我来晚了。”
宇文长清心里有人?沈归燕皱眉,那可真是不好强求了。
马车出了城门,外头有马蹄声。沈归燕掀开帘子去看,宇文长清正骑马走在马车旁边,转眼看见是她,愣了愣。
“娘娘?”
沈归燕穿着一身男子的衣裳,宽大而不显肚子。举起有些长了的袖子朝他挥了挥:“宇文将军也来送公主?”
宇文长清笑着点头:“是啊,公主平易近人,微臣十分钦佩。朋友一场,自然要来送送。”
端文闭了闭眼,又睁开,凑去沈归燕旁边对着宇文长清笑道:“多谢了,将军。”
客气又疏离,端文道:“等这回回去淮南,说不定淮南王有亲事在等着本宫,要是成了,定然带夫婿回来给你们看看。”
宇文长清笑容璀璨:“哈哈,那是自然,要看什么样的男人,才敢娶端文公主。”
端文陪着他笑了笑,将帘子放了下来。
帘子一放,眼睛就红了。阵岛叉圾。
沈归燕明白了,端文应该是对宇文将军有感情的,但是宇文长清好像不太领情,所以她还是得走。
“朝廷兵力大部分还是在文家人手里,皇兄压力很大,你在他身边,多陪陪他吧。”端文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沈归燕一眼道:“他若是有朝一日一呼百应,天下俯首,那你也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共享喜悦。”
沈归燕点头,只半个身子探出马车,目送端文换了车,继续前行。
宇文长清静立在她旁边,直到看见端文的车走得不见了,才侧头道:“微臣护送娘娘回宫。”
沈归燕忍不住看着他问了一句:“将军心里有人?”
微微一愣,宇文长清诧异地看她一眼,皱眉。
良久的沉默,沉默得旁边的宝扇和追云都有些尴尬了,宇文长清才道:“曾经臣很喜欢一处地方的明月,逃了晚宴也要去那处看看。其实压根不知道是因为那明月好看,还是因为臣好奇。而后有人不顾一切陪臣喝酒,醉酒多次,她也说只要臣开心就好。臣觉得臣心里没人,有的是月亮,她笑臣看不清。”
“娘娘,您觉得臣心里是有月亮,还是有人?”
沈归燕好在听明白了,笑道:“人心里自然应该装人,月亮是摸不着的。不如怜取眼前人啊将军。”
“可……”宇文长清心情复杂,他还害沈归燕少了个孩子啊,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像是背着罪恶的枷锁,烦闷不已,不知该如何挣脱。旁边的人偏生还拉着他要他一起开心地玩,他怎能不恼怒?
这一恼怒,逼走她了。此一去天长水远,也不知何时才能见了。
“将军是不太懂情之一事。”沈归燕摇头道:“跟皇上好像啊。”
追云终于从宝扇的脸上移开视线,一脸正色道:“娘娘,将军,该回宫了。”
“走吧。”沈归燕放下了车帘。
宇文长清就策马一直在后头跟着,他不懂情事吗?情啊爱啊的,不就那么回事,有什么好不懂的?
冷哼一声,走了一会儿,宇文长清又忍不住严肃地想:
…是怎么回事来着?
回去宫里,换上宽大的宫装,沈归燕出来晒太阳了。今日阳光甚好,很多人都出来走动了。宫里的半仙沈妃娘娘也抱了个东西,说是来献给她。
“本宫在这永和宫里已经安静了这么久了,难为你还能想起我来。”沈归燕看着沈寒露笑。
“妹妹从皇上那儿得了个宝贝,想送给娘娘。”沈寒露笑得一脸温和无害:“娘娘请看,这是目前我朝最大的琉璃。”
晶莹剔透的一块脸盆大小的东西,被打磨得十分光滑,看起来有些扁,中间凸起,边缘要薄一些。
“阳光下看着很漂亮,所以臣妾想来送给娘娘,这也是可以转运的东西。”沈寒露认真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