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上)
这样一来,便是无从查起了。裴羽也就放下此事,“那就算了。”
管家则道:“至于写信之人提醒之事,夫人只管放心。”
裴羽一笑,“劳你费心。”
然而,转到第二天的晚间,发生的事情,还是在裴羽意料之外。
当日的晚膳,是裴羽下厨做的。
周妈妈一家三口打理的庄子上有一块鱼塘,眼下春日水暖,塘里的鱼虾肥而鲜美。周妈妈晓得裴羽自幼喜吃鱼虾,因而特地撒网打捞,挑选出鲜美的,让儿子在当日送到了府里。
裴羽打心底的高兴,给了丰厚的赏钱,晚间亲自做了红烧鱼和辣炒河虾,就着白米饭,吃得津津有味。
饭后,正要去洗漱的时候,外院有人来禀:“楚王妃来了,有急事要与夫人商量。”
楚王再招人烦,眼下再被一些府邸瞧不起,地位也还摆在那儿。由此,裴羽自是不能怠慢了楚王妃,当即命人将楚王妃请到二门外的花厅。
裴羽一面更换会客的衣服,一面思忖着:楚王府里的人,在这种时候,都是需得防范的。
她吩咐木香:“知会管家,安排人在花厅外,防患于未然。”
木香称是而去。
随后,裴羽带上甘蓝、水香,前去花厅。
楚王妃正在花厅里来回踱步,衣饰素净,面上不施粉黛,唇色微微发白,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
以往相见的时候,不论有着多大的事情,楚王妃在面上都不曾流露分毫。今日是遇到了怎样棘手的事情呢?
裴羽思忖着,上前行礼,“妾身见过殿下。”
“免礼。”楚王妃虚扶了裴羽一把,扯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客气地道,“夜间上门来叨扰,只希望萧夫人不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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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客气了。”裴羽抬手做个请的姿势,与楚王妃分别落座,又唤丫鬟上茶点。
楚王妃落座之后,随行的四名侍女分别站在她左右。
甘蓝从小丫鬟手里接过热茶,侧身放到裴羽手边的时候,递了个眼神,示意裴羽对那四名侍女留神。这意味的,便是不能将她与水香遣出去。
裴羽微不可见地一颔首。
楚王妃落座之后,双手有些紧张地交叠在一起。热茶送到手边,她才略有缓和,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沉吟片刻,她望向裴羽,“我来,是有一件事要跟夫人商量——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语毕,瞥过服侍在花厅里的大小丫鬟。
裴羽闻音知雅,打手势示意丫鬟退下,只留了甘蓝、水香。
楚王妃却仍是没说话,看向甘蓝、水香。
裴羽只是歉然一笑,继而看向楚王妃身侧那四名侍女。
楚王妃仔细打量了甘蓝、水香两眼,又沉吟片刻,终是轻声道出来意:“不瞒萧夫人,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请你帮忙:我膝下的两女一子,被人扣押了起来,那人放回我的儿女的条件,是我请萧夫人随我走一趟,去见一见。”
她语声未落,身侧两名侍女已疾步转到花厅门口。
裴羽不动声色。
甘蓝、水香亦如此,仍旧低眉敛目地站在裴羽身侧。
裴羽和声道:“殿下所谓的请,是要强行将我带出萧府吧?”
“我也是不得已。”楚王妃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又晓得皇后娘娘看重你,若非为着亲生骨肉,我何苦犯这种傻?”
“殿下为着亲生骨肉,难为别人,也算是情理之中。”裴羽唇角轻扬,牵出一抹清浅的笑意,“只是,妾身也是为人母的人了,不能为着成全别人的母子情分,便抛下女儿。”
楚王妃哀哀地看着裴羽,“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出事的。只要你跟我走这一趟,换回我的儿女,我便会从中斡旋,保你宛然无恙地回来。真的,你随我离开萧府之后,我便设法知会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的手段、城府、眼线,你应该也有耳闻,她一定会派人去接你回来的。”
裴羽审视着她的神色,眼中现出不忍,口中则道:“本就没必要发生的事情,我为何要让皇后娘娘劳心劳力呢?”
楚王妃焦虑、悲伤的神色,做不得假,所说的是实情。儿女被人夺走,对于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等同于灭顶之灾。裴羽太了解这一点,打心底的同情。可是,要她为着别人的苦痛去涉险,是她万万办不到的。
她若置身险境,瑾瑜怎么办?还有,萧错得知之后,岂不是要乱了方寸?她不能在这种时候给他添乱,给自己的家带来无妄之灾。
楚王妃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我怎么说你才能相信呢?我真的不会害你,只是要你跟我走一趟,给人一个交待罢了。要我赌咒发誓么?”
“不必。”裴羽道,“若是可以,我倒也愿意跟殿下赌咒发誓,只求免去今日波折。”
楚王妃放下茶盏,双手又拧到了一起,分外用力,以至于指节微微发白。末了,她终是狠一狠心肠,下定了决心,“那……我只能对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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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京城百余里的山中。
山中无居处,只能以行军方式安营扎寨。
这片山林之中,的确有着狼、狐、鹿等兽类。
这一日,自清晨至黄昏,一行人都在山中狩猎。入夜之后,人们俱是守在篝火近前,享受着美味的猎物、醇厚的烈酒。
星星点点的篝火散落在夜色之中,与天上的星光相映成趣,温暖了清寒的夜。
萧错与崔振隔着篝火席地而坐,手里各有一个酒壶。
他们一整日狩猎的收获乏善可陈,都是整日里只打野兔,无心于其他。也不是没有兴趣,只是觉得兽类都是有灵性的,无意射杀。阻止不了别人,但是管得住自己。
皇帝与他们的心思应该相仿,追着一只小狐狸耗费了大半日光景,到底是如愿活捉,为的是要带回宫里养起来,给儿女闲来赏看。
随崔毅前来的小厮走过来,恭声对崔振道:“四爷,五爷请您过去一趟。”
崔振语气平静:“不去。”
小厮不敢多话,称是走人。
萧错站起身来,“你忙。”说着踱步回自己帐中。不需想也知道,崔毅稍后定会前来找崔毅。他实在是不想看到崔毅那个不知轻重的德行。
进到帐中,刚落座,楚王寻了过来。
萧错一笑,“怎么才找上我?”
几个字而已,却是意味深长。楚王一笑,“你在京城已是根深蒂固,找你之前,总要精心安排一番。”
“巧了,我也有点儿小事要告诉你。”萧错示意楚王落座,“你先说。”
楚王取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时辰,神色笃定,“时间刚刚好。此刻,萧夫人和萧大小姐已经到了我的别院。”
“是么?”萧错不动声色,“没收到口信就这般笃定,可不是好习惯。”
“要我跟你说说经过么?”
萧错颔首,“横竖也无事,说来听听。”
楚王一笑,想了想却又摇头,“算了。细说由来的话,你少不得要挖苦我沉不住气。”
“你懒得说,无妨。”萧错唤来益明,“你跟王爷说说。”
楚王眼神闪过一丝忐忑。
益明笑笑地道:“王爷这次来了一出苦肉计,借江夏王之手,将膝下两子一女带离楚王府,害得楚王妃整日里心急如焚,却不知对她用这阴毒手段的竟是她的枕边人。
“今日,有人传信给楚王妃,让她按照你们的打算行事——去萧府,求我家夫人帮忙救她的儿女脱离险境。
“在外人看来,我家夫人没有心机,心思单纯,被楚王妃情真意切地劝说一番,说不定就要挺身而出,出手相助。
“王爷,小人没说错吧?”
随着益明的言语,楚王的脸色已渐渐发白。他只觉得匪夷所思,望着萧错,低声道:“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动不了当家做主的人,便刁难妇孺,不正是你与江夏王的拿手好戏么?”萧错唇畔的笑意更浓,眼神却变得寒凉之至,“起先我只是知道有人将你的儿女带离王府,今日一早则有好心人告知了三个孩子的下落。王爷应该知道,我没有对妇孺动手的习惯,便只是将三个孩子救出。如你所言,时间刚刚好,此刻王妃与三个孩子已经在我萧府团聚,并且,会小住几日。”一早,有人用箭支将一封信送到益明近前,应该是江夏王那边的人。
楚王闻言,腾一下站起身来,“你——说的是真的?若是实情,你要把我的妻儿怎样?”他才不会相信萧错不会动他的儿女。
萧错面上平静,心里却已对眼前人厌恶之至。前一刻,这个人还在得意洋洋,告诉他裴羽和瑾瑜已经成为人质,这一刻,居然好意思担心楚王妃和三个孩子。
“你的儿女已经懂事,若是知晓实情,定会以你为耻。”萧错语气沉冷,“你这样的人,还是离他们远一些比较好。”
再者,楚王妃也不是一点儿城府都没有的人,更不是稀里糊涂就帮着楚王胡作非为的性子。她在意的只是儿女,与儿女团聚之后,定会留在萧府,直到皇帝率众返回。
楚王又是心焦又是半信半疑,心知眼下只能等待留在京城的心腹传来口信。
“这些暂且放在一边。”萧错道,“坐下来,说说话。我有些看不明白,你为何要助纣为虐,与江夏王联手?他是半截入土的人了,你又是何苦来?”
楚王哪里有闲谈的心情,匆匆地道:“我还有事,告辞。”说着话,已转身向外走。
益明上前去拦住楚王。
“滚开!你算是……”楚王呵斥的话没说完,便听到了萧错平静的语声:
“听吩咐行事。不然的话,我保你走出这帐子的时候,不人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