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四九 折倾墨入海歧生孤龙

曾功亮搔搔青髭刮人的腮帮骨,俯视萧谏纸的眸里晶亮亮的,说是夷然无惧,更像在打量什么异物。“我本想说你变了,后来想想,才觉问题恰恰在你没变,萧用臣。你花了多少年,才终于能面对鲲鹏学府的惨剧?仲夫子舍身殉道,你已释怀了么?”

萧谏纸冷冷迎视。

“顾左右而言他,是心虚的表现。”

“你也太急躁了,萧用臣。”

曾功亮怡然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人。我没看着学府付之一炬,但仲夫子死在我眼前……那段迄今仍影响我,所以我把四极明府变成了这样。

“我们从氏徒起就拿高饷,多到让你一辈子不用回家,也毋须担忧父母家人的生活。我当上大工正后说服所有司空,将数字往上再涨一倍,府里所有器材、工具都用最好的;只消说得出名堂,不管什么试验我一律批准,一切的花费,拿份详实的结案报告来没有不能核销的。”

他一瞥左右,压低声音道:“我还设立了一份‘磨枪奋进奖助基金’,凡匠人三级以上,每年三节皆可申请,由府中负责安排越浦风月场中最美、最、最厉害的红牌,让大伙好生抒发精力!破童子身的我们还发红包。自我上任之后,本府童身的比例屡创新低,被仙人跳、什么回乡相亲骗走身家的案例已连续七年维持在零,不连续的话都超过十二年了,这才叫德政!

“这儿根本没人想成亲。工作时专心工作,玩的时候尽兴玩,晚年的生计不用愁。所有想做的事我们鼓励你做到尽、做到透,做到再没有遗憾,就算失败也心甘情愿为止!这是匠艺的天堂,唯一不容许的就是‘不可能’三字——”

萧谏纸不耐挥手,曾功亮接下来的话却令他瞠目无言。

“……我把这儿,变成了我理想中的鲲鹏学府的模样。若非如此,我的人生无法继续,我将一直被困在恚怒、懊悔、无力,以及愤世嫉俗中,无论做着多么杰出的事,不过是对这去他妈该死的人世间发泄怒气罢了,就像你一样。”

“你老了,曾功亮。”

半晌,老台丞才微露一丝冷笑,淡然道:“开始无法克制地想教训人,以突显自己超然的高度。是覆笥山的雾凉坏了你的脑子,竟害你以为此间如凌云顶一般高么?”

曾功亮哈哈大笑。

“教训‘千里仗剑’萧谏纸?我哪敢啊,‘数圣’逄宫也不敢。只是你这人、你做的每件事,都不停散发怒气;若非如此,你要能比现在更伟大。”

敲了敲轮椅如墨斗般的乌漆覆壳,耸肩笑道:“就说这个。”

萧谏纸外出时所乘轮椅,是由他亲自设计,特聘巧匠打造而成。与日常起居的竹制轮椅不同,这乘乌漆轮椅更是像一辆小车,除两侧大轮外,前后均设有单足小轮,动静十分平稳。

他坐入轮椅时,乃隐于墨斗状的车身内,自是为了遮掩瘫痪后,日渐萎缩的双腿肌肉,以免对外人显露出尴尬的“肢残”之相——以老台丞一贯的高傲,这是他决计不能忍受的。

“你还没取笑够?”

萧谏纸冷哼。

“我是指‘八表游龙剑’。”

曾功亮收起嘻笑的神气,正色道:“仲夫子交代过,这套武学是明宗的代表,过犹不及、心重于艺,让你练到‘时御六龙’的境界就要罢手,否则再练将下去,不免孤龙歧出,经脉逆行,重则暴毙,至轻也要你个半身不遂,两腿俱废——若仲夫子今日在此,看他抽不抽你耳刮子!”

“八表游龙剑”从来就是一套充满缺陷的强大武学。要发挥其威能,需要绝大的心性修持,只有智性立于人世之巅的至上明宗,才能完美驾驭;招式的不完美,正是为了要寻找完美的人,与之匹配。

也因此,萧谏纸婉拒了异人增益修补“八表游龙剑”的好意,他需要这个关隘来提醒自己,要成为更完美的人,方不负仲夫子临死之前,将学府明宗的道统传给了他。

而那一夜曾功亮也在。他没捱过仲夫子之死,更无法眼看着钟爱的鲲鹏学府继续沈沦隳坏,天未大亮他便离开了生沫港,从此与萧谏纸分道扬镳,独个儿踏上了寻道的旅途。

当他一见老同学的模样,便知萧谏纸最终还是违逆了仲骧玉的殷嘱,强练八表游龙剑至“孤龙歧生”之境,经脉堵塞,乃至瘫痈;嬉笑怒骂之下,藏的其实是疾首痛心。

萧谏纸却比他看得淡。“瘫就瘫了,毋须再言。你说的话我并不同意,我这人一向都往后瞧,不拘泥于前尘旧事——”

“我以前也不承认自己是胖子啊!”

曾功亮坏坏一笑,眸中掠过一抹光。“你喜欢往后瞧,就该亲眼看看我的工作室。那儿的工艺水准,领先此世最少五十年以上。”

曾功亮并未夸大其词。长廊的尽头,过了一片精致的人工湖泊与跨湖飞桥后,两人来到一座独立的四合大院,光是四周布置的遁甲奇阵就超过六座以上,萧谏纸注意到连飞鸟不由自主地都让过这片小小的天空,仿佛硬生生从牠们眼底被移了开去。

“数圣”逄宫专用的工作间里,放置着各式各样只能说是“光怪陆离”的奇妙器械,有跟萧谏纸膝上的“木鸢”外型相若、体积却大上十数倍的巨型木鸟,据曾功亮说它已成功试飞过几次,能出数里之遥,下一步除了增加续航力,也考虑要进行载人的试验。

会自行迈步、遇墙转弯的木制走兽,于此间是毫不稀奇,奇的是一具半人高的木制童子像,它不但能执壶沏茶,还会端过来分送二人,丝毫无错,饶是萧谏纸见多识广,亦想不通如何能够。

工作室最里面的枱子上,放置着一头灰粉色的奇异动物——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是死去的动物,而非曾功亮巧手所制,是因为尸体上已经传出淡淡的异味,非是筋肉腐坏的恶臭,而是经过精细的防腐工序,混合了药气香料与肉身衰败的独特气味。——死气。

萧谏纸心想,辨出兽尸乃一头剔了毛的獐子。獐身未与枱面相接的右半边前后腿上,插着粗细、大小皆不尽相同的金针,有的径逾四分,已不能说是“针”了,说是金锥还差不多;针与针之间,连着形形色色的铁片丝线之类,像是极其复杂的皮影戏偶。

“我研究这个十年了,是我最喜欢的项目。”

曾功亮说这话时,双目烁亮前所未见,甚至忍不住搓起手来,兴奋溢于言表。

“我管它叫‘还神甲’——别被骗了,这与歧黄无关,我不同阎王抢生意,只捡祂不要的玩。”

取一水精棒与小块毛皮摩擦,往獐上某根金针一触,那死獐右边的前后脚突然动起来,且非是痉挛似的一搐便罢,而是奔跑一般两错,宛若苏生!

这画面简直怪异之至:獐子左半身动也不动,右半却迳于枱上“奔跑”牵动颈尾肌肉,分明死去多时、靠香料维持不腐的獐尸踢腿摆头,直到曾功亮收手,才“砰!”

倒落不动,激烈伸缩拉扯后的肌肉发出淡淡衰腐气,十分难闻。

“这是我从‘金针度气’上得到的灵感。”

曾功亮不以为意,可能早已习惯这种气味,兴奋地解释。“以导气的材质为媒——就是这些金针——于体外另行构筑一副经脉的代用品……喏,就是这些连接的铜铁延索,导入内气,就能使肢体动起来。

“理论上来说,透过适当的延索框架,我能让这头獐子使套完整的‘游龙步’给你看,牠生前甚至不用学过。”

与身为明宗的萧谏纸不同,曾功亮并未得授完整的“八表游龙剑”仲骧玉仲夫子只教了他游龙剑的身法,以为逃命避险之用。

萧谏纸不禁陷入沈思。此法若可行,刀尸的炮制就不用像现在这么麻烦了,任何人只消安上合于刀尸之用的一组、乃至若干“还神甲”便能发挥妖刀之能……

至此,澎湃如潮的思绪与先前的质疑,终于又合到了一处。——曾功亮为何研制“还神甲”何人授意他做研究?

这奇械与妖刀刀尸之间如此相契,难道只是巧合而已?

旧日的友朋似不知他心中所想,兀自沈溺于怀缅之间,一时难以自拔。

“我一直在想,若那晚之前,我便做出了这样的东西,仲夫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曾功亮惨然一笑,抚着工作枱低声喃喃道:“就算他为救我们一命,强鼓内力使出超越‘时御六龙’的一剑,以致半身瘫痪,‘还神甲’也能再给他一搏之力,起码能使‘游龙步’逃命……才这么想着,回神已研究二十几年啦。”

说着霍然抬头,露出爽朗的笑容,正色道:“若我们终不能挣脱回忆,不能不受那些痛苦经历影响,至少要将它用于有益之处。你可以继续责怪自己四十年,但那只是为难自己罢了,仲骧玉不会因此活转过来,你我也不能再有一回青春年少。我是这样告诉自己的,你也该试试。”

萧谏纸望着昔日同窗的眼眸,里头清澈得不带一丝阴霾,容不下诡计滋生,甚至比他当年在那个执拗孤僻、好发议论的肥胖少年眼中所见,还要洞彻得多。岁月会毁坏一些东西,也可能使之磨砺发光。也许曾功亮是后者。

他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能再见到你,今儿就不算白来啦。我相信九转莲台之崩毁,非是你所为。然覆笥山奇门阵图如此严密,外人绝难出入,除非……此间有内贼?”

曾功亮又笑起来。

“你看看你,又来了。太聪明又太愤怒,以致往往忽略了显而易见的事实。没有人可以从覆笥山带走蓝图,不代表没有人能来四极明府看。你今儿问我难陀寺的事,我不就说了么?要是你要求看一看蓝图,虽于规定不合,但我他妈怎么说也是大工正,便给你看了,谁又敢说什么?”

萧谏纸眸光一凛。

“有人来看过九转莲台的蓝图么?”

“有。”

曾功亮装出一张苦瓜脸。“还不能不给看,这才麻烦。他跟我师傅那一辈的有交情,讲辈份、讲情份都无法拒绝;况且以他的身份地位,强要看我也不能说不,你知道……上头的人嘛!很麻烦的。”

“数圣”逄宫贵为诸圣之一,沧海儒宗内,只三槐六艺儒门之主的地位高过了九通圣。然此三者绝迹江湖多年,思来想去,也只一人符合“上头的人”一说。

萧谏纸又恢复了从容宁定,低垂眼帘,淡淡一笑。

“你跟萧破败、南宫损,怎么说也是平辈罢?”

“平辈?我呸他们两条街!”

曾功亮一直都笑笑咧咧的,难得见他发火。“我们搞原创的,最看不起的就是抄袭!萧破败抄鲲鹏学府,南宫损抄《秋水名鉴》忒有本事不会自己搞一个来瞧瞧么?你妈让你抄!败类!”

“你这样就太愤怒了。”

萧谏纸安慰他。“幸好不是太聪明。”

“信不信我呸你一脸?”

这会儿曾功亮倒是笑眯眯的。

“说来说去,便只剩下一个人了。”

萧谏纸忍着笑意,不经意地说:“莫非是儒门九通圣之首,人称‘隐圣’的‘地隐’殷横野?”

“正是。”

曾功亮点点头。“你说他干嘛要搞垮九转莲台呢?吃饱了撑着?”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萧谏纸淡然抬眸:“不若,我去见见他罢?”

石窟内无有计时用的晷仪等器具——至少耿照手边没有——他估不准子时到底是什么时候,唯恐错过与苏合薰之约,用过晚膳后藉口身疲,躲回房间,拉长耳朵留心广间里的动静;待黄缨次第掩熄灯烛、姥姥也回房安歇,才悄悄溜下了石阶,钻过长长的甬道,返回后进的浴房里等候。

偌大的石造浴房内静谧无声,接通温冷泉的水喉不知有着什么奇妙构造,稍用力些便能旋开扭紧,连黄缨那样身娇力弱的少女也能轻易作,居然还不漏水,如非不欲揽上“毁人祖产”的罪名,每回洗浴耿照都想拆开研究一番,长长见识。

(七叔若见这般妙构,不知有多欢喜!

说也奇怪,在不见日升月落、时间流逝仿佛失去意义的地底,反而经常想起谷外的人。七叔、木鸡叔叔,横疏影、霁儿,寄居流影城的父亲姊姊……还有目睹莲台塌陷、不知自己仍活在世上的宝宝锦儿。他们都还好吗?是不是伤心欲绝?虽然不是真的,但对她们来说,“耿照”这人已不在世上了,她们有没有好好地继续过日子,是否仍能开心欢笑?

想到这些,令他无法自抑地焦躁起来。

然而此刻什么也不能做。若欲与重要的亲人爱侣重逢,眼下还有更紧要的事,需要他集中心神,戮力以专。

为应付不知伊于胡底的漫长等待,也为把杂臆驱出脑海,耿照挑了个壁夹坚实的角落盘膝坐下,凝神坠入虚空之境,提运碧火功搬运周天,心无旁骛地练起内功来。

自得授碧火功以来,耿照无一日将功课撇下,身兼“入虚静”与“思见身中”两门奇术,使他得以不受时空之限,在心识内尽情练功,而耿照也不负这些奇遇,将一个“勤”字做到极处,方于短期内突飞猛进。

换成是别人,纵有碧火功、化骊珠加身,缺乏这份日日勤勉、宽紧不辍的死工夫,断无法在数月间精进如斯,在莲觉寺遭遇李寒阳时,便无足以重铸剑脉的扎实根底;在邵咸尊的“道器离合剑”之前,也决计不能熟练地耙梳招式,去芜存菁。

“奇遇”之所以成就非凡,令他百尺竿头,盖因耿照付出了超乎常人的努力,当异变猝然降临时,方能突破逆境,转危为安,实非幸致。

他在虚空完成周天搬运,练得几路“薜荔鬼手”热身,一动念间场景变换,又回到朱城山后的长生园,木鸡叔叔瘫在檐下的竹制胡床里,怔怔望着蔓草丛生的庭院。耿照同他闲聊几句——当然木鸡叔叔从没应答过——便擎起木桩上的柴刀,玩起削柴如筷的游戏来。

差不多劈完千刀,过往到了这儿,即于虚境里幻出老胡的身影,两人对拆几轮“无双快斩”再叫出岳宸风,重现鬼子镇的搏命死斗。三乘论法之后,他明白高手对战不只是比内外功,亦注重精神境界、心性修持,那怕只稍逊一筹,便是生与死的差别,对手又换成李寒阳,以期能够重现贯穿鼎天钧剑的会心一击。

而现在,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落羽天式”在虚境中练功与现实并无不同,现实里无法做到的,于虚境一般的办不到。耿照数百次的练习,莫不止于提气上跃、直至巅顶的一霎,随着时间流逝,适才周天搬运而生的内力,又渐渐被体内的深渊所吞噬,到后来,连跃起都颇有些吃力,一身功力复归于无,成了丹田空空如也的普通人。

深渊“吃”掉碧火功的内力之后,便由化骊珠接上供应,若非骊珠奇力源源不绝,照这般吸法,耿照早已枯竭而亡。按他所想:这无底深渊既因“落羽天式”而开,或能以同样的方式闭起,如今看来,兴许是一厢情愿了。

但有件事,耿照始终无法释怀。——被“吞噬”的内力与骊珠奇力,究竟到哪儿去了呢?

力量不会凭空消失。信手一劈,无论用的是内功或蛮劲,力量就是力量,这一记定然留下痕迹,要拮抗还须多费气力,或赖巧劲腾挪,才能化于无形。

以耿照被吞噬的内力,指不定都能再造出另一名耿照来了,更遑论源源而出的骊珠奇力……这些力量不能凭空消失,耿照能清楚感觉它们自体内飞快逸去,却无法解释去了哪里。若能解开这个谜,距揭露“残拳”之真貌,便仅一步之遥。

耿照“笃!”

一刀劈在树墩上,余震隐隐,自刀柄反馈而回,无论手感劲道,皆来自深层意识的精细模拟,真实一如先前无数次落刀墩上;就连拔起刀来,留在墩上的刀痕、透出斫裂处的鲜烈木气等,俱与现实一模一样。

他心头一凛,旋腕舞了个刀花,蓦地反手一掠刀头斜出,乌沉沉的柴刀于极小的范围内突然加速,直欲剖开空气,竟自锋缘逼出一抹锐光,灿亮如灼,正是《霞照刀法》中的一式“分辉照雪崖”这刀乍出倏停,位移幅度小得出奇,光芒消失后,才听“飒!”

一声低咆,风压现于三尺外,压着地面青草笔直扫去,七步后方没,竟是一记隔空劲。

耿照望着刀痕尽处,忽然会过意来。

内功并未消失,而是散入天地之后,再无法感觉其存在罢了!

“力量不会凭空消失”既对,也不对。

作用于有形之物上的内劲蛮力,固会留下相应的痕迹,但隔空掌力便“消失”了么?自非如此。只是相较于无尽宽广的寰宇**,便是开山碎石的掌力、分金削玉的剑劲,也显得微不足道,微小的力量散于宽广的天地间,如倾墨入海,难以尽污,由是不觉。

太祖遗书上说,“残拳”是从天地间借来力量,耿照本以为是比拟形容,如今想来,或许太祖只是直白说出自身的武功原理罢了。他在施展“落羽天式”、力有未逮的刹那间,身体自行启动了某种得自龙皇水精的借力法,得以一气呵成,破开灰袍客的护身气劲——若遗书上说“向天地借力”为真,那么,“以想像御之”极有可能也是一句平铺直叙的白描,毋须比附什么道家修真的“神解”就是要你将这股力量想像成某种具体的物事,贯通其质,便能驾驭控,任意使之。

耿照渐渐抓住独孤弋的思考模式。太祖本是个简单已极的人,是所有人把他想复杂了——残拳该怎么练?一直挨打、往死里打,当冲击超过所能承受,连结天地外力的“门”就开了。对姥姥他始终据实已告,是闻听之人忽视事实,无法接受而已。

在龙皇玄鳞的想像里,这股力量是什么?是风,是云,还是星辰日月?能够破解此一关窍,或许……或许便能掌握这不知名的力量,停止它的疯狂吞噬。

一股玄妙的异样感掠过耿照的心版,他立时从虚境中层层浮起,回到现实。睁开眼缝,已惯黑暗的视线里多了条窈窕身影,苏合薰一言不发,轻轻转动尖细巧致的下颔,示意他“跟我来”离开石窟的通道远比耿照想像中更短,他们在仅容一人低头的石凿甬道走没多久,苏合薰便领他钻出地面,冷鑪谷中夜风沁凉,令人心旷神怡,耿照贪婪地深呼吸几口,精神大振。

此间似是谷地边缘,没见屋宇,举目皆是茂林;若非有着细心整理过店蜒林径,几与荒郊无异。两人顶着皎洁的月色穿过树林,来到飞檐凌空、雕梁画栋的章字部分坛。

黑蜘蛛的密道四通八达,自有无声无息穿过地表的法子,但耿照身为外人,苏合薰肯带他去定字部已是天大的人情,岂有泄漏机密的道理?耿照心中感激不尽,毫无怨怼,跟着苏合薰贴墙行走,时不时停下脚步匿于影中,以避开各坛的巡守夜值。

郁小娥虽言行放荡,御下却似乎颇有手腕,定字部未如想像中灯火通明、笙歌达旦,黑暗中一片静谧,巡逻的频次与动线却较章字部、乃至半琴天宫都要严密,苏合薰带着他兜转片刻,由一处暗门钻入地底。

“走这儿,才不会被发现。”

苏合薰淡道。

以她那流云化雾般的身法、几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奇异气质,就算大摇大摆穿门过院,料想也未必能惊动夜值,耿照清楚是因为自己内力不济、呼吸浓重,只怕再深入些个,不免要露出形迹,不禁又是惭愧,又复感激。

此间密道较石窟联外的更宽广,可容两人并行,甬道中十分干燥通风,虽无灯烛,壁上却有石英矿脉似的晶亮殊质,能反射光线。耿照不由得想起三奇谷瀑布圆宫的设置,两地似有什么隐而未现的牵连,若非成于一时,便出自相同体系的能匠之手,方能予人“似曾相识”的感觉。

苏合薰忽停下脚步,指了指头顶。

耿照凝神细辨,这才听见一缕如泣如诉、荡人心魄的断续呜咽,发出声音的人似乎咬着枕被一类,未敢放怀喊叫出来;也可能是被布巾塞住檀口,把哭声和哀鸣都堵在喉间,难以尽吐。

他心念电转,明白这是什么声音,不由得寒毛直竖,捏紧拳头,指甲差点戳进掌心里——(红……红儿!

苏合薰以指抵唇,示意他噤声,随手转开壁上一块圆铸铁片,顿时一缕昏黄的烛光射入甬道,原来铁片下所覆,却是一枚觇孔。

耿照心急如焚,凑近瞧去,见觇孔中映出一扇镂空花棂,应是拨步床的花围;两条白生生的美腿伸出床架,脚掌用力压平,不住轻搐着,其中一只还套着罗袜,另一只却是光裸细腻的赤脚,足趾平敛、跖骨浑圆,说不出的晶莹可爱,细小如玛瑙般的趾甲上涂着红艳艳的蔻丹,踝上还有一条细小的掐金链子,将原本清纯可人的小脚衬出一丝冶气息,令人想入非非,难以遏抑。

耿照一见美足,都悬到了喉间的一颗心重又落地,一抹额汗涔涔,背衫竟已湿透。

这双腿虽然胫长趾敛,美不胜收,却非是染红霞所有。染红霞的腿更加修长健美,肌肉线条结实而滑顺,兼具美丽与力道不说,恐怕身量远非床上的女郎可比,足趾的形状出入亦大;染红霞五趾收拢,尖如玉笋,呼应她修长的身形,而女郎的却是浑圆小巧,莹润如珠,透着一股难言的娇柔斯文,直令人想捧在掌里,细细呵护。

这样温文巧致的小脚儿,与彤艳的蔻丹、耀目的金链并不相称,却加倍地凸显出肌肤的白皙水嫩。

而大大分开女郎双腿,捧着她柔嫩雪股悍然进出的,则是一名衣衫不整的黑衣人,解开鱼皮密扣的夜行衣敞开,裤衩褪至腿间,隐约露出的一身雪肉竟不逊于女郎,堪称“清瘦”的身子结实有力。

不住进出女郎腿心的那话儿虽不甚粗,却是又弯又长,每回往前一送,女郎总不由自主地弓腰抬臀,颤如轻波,发出闷湿黏糯的呜呜哀鸣,仿佛再无法承受。而黑衣人留在她体外的,还足有三寸来长,通体光滑,毫无难看的瘢痕绉褶,色如渍缨,沾着晶晶亮亮的,明明尺寸甚是昂藏,炮制得女郎挣扎欲死,不知为何竟有些秾艳之感,只觉阴柔。

黑衣人自知长度异于常人,仿佛刻意示威似的,刨刮女郎的动作既慢且实,每一下都徐徐刺入,直抵最深处,不容女郎闪躲逃避。耿照透过觇孔望去,只觉深入女郎的不是什么血肉之躯,而是一柄樱红色的狰狞弯刀,那种穿肠剖腹的激烈痛楚毋须过人的想像,端看女郎的绷紧呜咽便足以感同身受,不忍卒睹。

“你这么喜欢么?”

黑衣人一边动作,一边抓紧女郎纤细的足踝,令她的奋力挣扎化作徒劳,剧颤的雪股像是被串上弯镰也似,钩爪似的刀锋仍持续剜入,直至腹肠。“主人的大不大,是不是弄得你欲死欲仙?你这头下贱的小!”

也不知是不堪受辱,抑或黑衣人又刺得更深,女郎纤细的楚腰弯如蛇弓,连呜咽都再发不出,紧绷着剧颤一阵,被镂空花围与帘幔遮去的上半身才颓然摔下,透出垂死般的浓重吐息。耿照看着她雪白的肌肤上一瞬间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可以想像那绝非温濡烘热,而是痛苦已极的冷汗。

(可恶……可恶!

他涌起一股进房救人的冲动,还未贸然行事,另一股异样蓦地袭上心头。

他认得这个声音。那宛若耳畔呢喃、催人欲眠似的动听嗓音,还有那轻佻可憎的语气……狭隘的觇孔视界之内,黑衣人一抹颈颔间的溢汗,松了松交襟衣领;他的燠热并非全无理由,戴着一张闷湿的糊纸面具与女子,本就不是轻松活儿。——鬼先生!

耿照的心一霎沉落,然而那股难言的异样仍旧盘绕不去,似提醒着他蹊跷不仅于此。他与鬼先生两度会面,对鬼先生的喉音语气甚是熟悉,但近距离听他说话,这还是头一遭,心版上似有什么浮光掠影隐隐祟动,“鬼先生”这个答案并不能满足那异样的熟悉感……不仅如此,还不只是这样……这个声音……这声音……我在哪里听过……

耿照闭上眼睛,刹那间沈入心识的最底层。在那里,所有经历过的感官印象如一帧帧图画般,被妥善分类保存,只消打开正确的屉柜,便能原原本本取出,于虚境中重历。

那种温柔的、抚慰人心似的呢喃语气,去除轻佻与冷酷之后——耿照倏地睁眼,额际青筋暴凸,心头“轰”的一声巨响,才又陷入一片死寂。

他知道这个声音是谁了。除了“鬼先生”这个身份,他还在阿兰山听过这人说话。难怪这般耳熟。——原来是你,琉璃佛子!

虽未表现出来,但苏合薰的骇异,怕不在身畔少年之下。

她从未见过这名黑衣人。按理说,只要苏合薰没见过的,决计不能出现在定字部。没有她负责领路,连郁小娥都无法自由进出,怎么可能有一个素昧平生的臭男子,能将冷鑪谷当作自家内院,任意侵门踏户,在天罗香的地盘上狎戏天罗香的门人?

她试图辨出床上女子身份,然而女郎若非死死颤抖绝不出声,便是发出扭曲苦闷的哀鸣,看不见头脸相貌,光凭**的实是毫无头绪。

姥姥说得没错,八部教使中确有叛徒。苏合薰并未为黑衣人领路,等于间接洗刷了郁小娥的嫌疑——无论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决计不能是郁小娥提供的协助。还有另七名织罗代使,可以利用她们手里的领路使者达成此一目的。

床上的女郎肯定是重要的线索之一,若此姝非是郁小娥用来“款待”黑衣人的礼物,必与放他入谷的叛徒脱不了干系;跟踪她,便能循线逮着那个不忠于姥姥的代使!

“郁小娥不是我要找的人。”

最初,她将郁小娥的所作所为回报姥姥时,姥姥如是说。“她的一举一动看似背离教门,然而,只消稍稍刺激她一下,即能为教门所用。有野心的人看的是利益,背叛天罗香于她毫无益处。”

苏合薰垂手静听。她并非总是赞同姥姥,只是没有反驳的习惯。

姥姥定定望着她。“我要找的,是一个极蠢笨的人。此人目光短浅,却自以为聪明;胸无定见,却渴望受人瞩目;不思进取,却妄想依靠强援,浑不知在外敌眼中,自己不过是块腴肉罢了。

“你再继续观察郁小娥,看看她是不是这样,同时别忘了留心其他人。咱们趁这个机会,把这根腐肉里的毒刺一举拔出,永绝后患!”

苏合薰从杂臆中回神,听耿照喃喃道:“是他……居然是他!我怎么到现在才发现?糟糕……栖凤馆!”

见他起身欲动,伸手拦住,低声道:“你做什么?”

耿照心念一动,指着觇孔:“苏姑娘,你有没办法,将此人留在谷中?”

苏合薰摇了摇头。

“不是我带他来的。”

耿照心思飞快,早已想过这个可能,顿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八部中,除掌管定字部的郁小娥外,至少还有一名代使私通外敌,而且不同于郁小娥把绿林好汉带进谷里当貂猪使用,此人引入的是鬼先生这般级数的阴谋家,稍有不慎,天罗香便是全谷覆灭的下场。

既有其他的入谷门道,寄望苏合薰以领路使者之能,困鬼先生于禁道中,未免不切实际。以鬼先生之智,若无十足的把握,决计不会孤身犯险,闯进冷鑪谷这样的死地来。看来他对掌握另一名叛徒甚有信心,不但能全身而退,于谷内现状亦有充分了解,深知此际正是天罗香最脆弱的时候。

“我去引开那人。”

耿照想了想,沉声道:“你把握时间,将那名姑娘救出。这儿的地形通道你熟,能越快带得人走,我越不容易被他缠上。”

“不行。”

苏合薰料不到他身无内力,竟还想逞这个英雄,咬牙道:“我须同姥姥交代。”

耿照并不生气,只是定定望着她的眼睛,似乎就这么望穿了她,直至眸底心内。“苏姑娘,这事你比谁都看不过眼,是不是?你我早一刻伸出援手,那位姑娘也少受些委屈。”

苏合薰动也不动。

“你的染姑娘呢?”

耿照浑身一震,却未停步,迳往甬道出口行去。“救完这位,我们就去救她。红儿……染姑娘若知我没有这样做,她会恼我一辈子的。”

“要没带上你,我现在就去救。”

苏合薰淡道:“你要记住,坏事只须热血一冲,要把事情办好,却得耗费偌大心神。你要乱来,我便带你回石窟去。”

耿照正欲辩驳,忽听叩叩几声,从觇孔中传来。两人交换眼色,心念一同,齐齐凑近,见鬼先生也已到了紧要处,低吼一声,从女郎股间拔出怒龙,那弯翘滑润的樱红肉柱长逾七寸,相较于惊人的长度,杵径稍嫌细了些,却丝毫不影响视觉上的震撼。

只见那沾满薄浆的弯翘红镰跳动几下,喷出大把大把的,一注接一注地喷在女郎雪白平坦的之上,混着她丰沛的汗汨滑下起伏有致的**,状极靡,令人眼酣耳热。

房外再度响起叩门声,鬼先生哈哈一笑,“啪!”

一掴女郎沾满精秽的雪股,连声啧啧:“喂,小!人家催得急啦,还不快来把舔干净!”

拨步床间一阵窸窣,女郎似起身跪坐,以一条莲红缎面的肚兜掩胸,握着一跳一跳的弯长玉柱啾啾吸吮,汗湿的长发散出床榻。

可惜鬼先生的物事太过颀长,站在床沿往里头一伸七寸,连女郎的鼻尖都瞧不见,遑论相貌。她小心吸着含着,黏腻的浆濡声在厢房内回荡着,连叩门之人都停下了手,鬼先生却不肯安分享受,忽伸手一揪,似抓她脑后浓发,弯镰向前一顶,但听“呕呕”几声,女郎微露青筋的白皙小手死死揪着他,浑身颤抖,鬼先生却极享受这般逼人近死的快感,终于肯拔出时,已呛得女郎剧咳不止,几欲晕厥。

房门“砰”的一声猛被撞开,进门之人身形娇小,步履间却带着一股火气,正是定字部的当家郁小娥。床上女郎见有人来,抱着衣物从床的另一头翻了开去,身形没入屏风,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

这座独院厢房本是定字部迎宾之用,房里摆置的金丝楠拨步床极是奢华,镂空的花围扇架层层叠叠,再加上帘幔掩映,直与小屋无异。那女郎虽一丝不挂,手脚却甚俐落,藉掩护遁至屏风后,连郁小娥也没能瞧清。

正欲探首,鬼先生却大喇喇坐起,双臂一揽,“唰!”

一声降下垂幔,敞开的两片衣襟散于体侧,还未消软的绯红弯镰冲天昂起,与娇小如女童的郁小娥一衬,更显狰狞,尽占上风。

“代使好大火气!”

他怡然笑道:“要不吃点甜的,宽宽心?这串糖葫芦滋味不坏,代使品过必不后悔。”

郁小娥心知他有意示威,今日是断然找不出携他入谷之人了,眉眼一挑,烈目笑道:“您要入谷,怎不通知小娥一声?我好派人去接您。”

眸底殊无笑意,毫无掩饰不忿的意思。鬼先生饶富兴致地乜着她,耸肩笑道:“知道代使日理万机,未敢打扰,便自来了。怎么,代使不欢迎么?”

低头望着箕张的左手五指,似瞧什么有趣的新鲜玩意儿。

郁小娥玲珑心窍,明白他是在提醒自己:“你恃以宰制一部的武功,是谁传授给你的?”

想起这厮武功深不可测,此际还不到翻脸时,不敢太过无礼,唰地换过一副媚人甜笑,眯眼道:“主人说得哪里话来?小娥欢迎都来不及。只是谷中忒多闲人,却不知哪个与小娥一般,愿受主人驱策,要是不小心误伤了,岂非自家人难看?主人如信得过小娥,小娥也好与姊姊相认,共效犬马。”

她心思极快,一见鬼先生在此,便知冷鑪谷已非密不透风,如非苏合薰早与金环谷那厢挂勾,私自带人入谷,即是其他七位代使之中,另有金环谷安插的细作。

唯今之计,须得尽快弄清这名奸细的身份,否则天罗香失去最大的屏障,与谁都没有谈判的筹码。

鬼先生哈哈大笑。

“代使这话忒不由衷。我垂涎代使艳色已久,代使若有依乔之意,何不褪了衣衫,与我共度良宵?到得那时,也才好与她姊妹相称。”

屏风后的着衣细响顿止,随即“咿呀”一声,显是女郎推窗而出,无论想再追赶或窥探,此际亦都不能了。

郁小娥心中顿足不止,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噗哧掩口:“您真爱说笑。莫说小娥姿色平庸,又是残花败柳之身,难入主人法眼;便数金环谷中佳丽无数,个个都是国色天香,怎么也轮不到我呀。小娥于主人,只有一样好处,却是旁人万万不能及。”

“哦?”

“小娥办事,”

她低垂眼帘,福了半幅,周身再无一丝轻佻假媚,正色道:“主人大可放心。为人下属,这是唯一、也是最紧要的事。”

鬼先生戏耍够了,掩起衣襟,点头道:“你是明白人。一直以来,你能从金环谷拿到‘益功丹’以及四式爪谱,只因我对你的办事能力相当满意,别无其他。既然如此,你我废话少说,你同十九娘说有急事见我,这回又要什么?”

“本门《玉露截蝉指》”

郁小娥道:“若无全本,缺得一式,可以一枚益功丹相补。”

“你倒会喊价。”

鬼先生淡淡一笑。“拿什么交换?若非有价之物,我可要生气啦。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委实可恼。”

“小娥岂敢?”

郁小娥心头一凛,硬着头皮恭恭敬敬道:“我近日得一女子,千金难易,或可入得主人法眼。”

说了染红霞的身长、体重,胸腰臀的尺码,以及双腿之长。鬼先生于数字极是精细,闭着眼睛一思量,女子的**于脑海中自然浮现,果是迄今未见之美材,无论健美结实,抑或浮凸诱人处,均不逊正牌的玉面蟏祖,睁眼笑道:“人在何处?”

“尚未送至。”

郁小娥撒了个小谎。“小娥欲与主人约期,便在我定字部禁道之外,一手交人,一手交谱。主人以为如何?”

鬼先生眉头一挑。“为何不像过去那样,直接送到金环谷来?”

“我听说金环谷近日来了对头,武功厉害,过去送入谷中的女子,已有泰半被劫。小娥武功低微,恐押送有失,令主人失望;本部禁道内外,小娥有十二万分把握,纵使主人的对头寻来,也决计抢人不走。”

她这份盘算,在今夜之后自须大打折扣,但只要确定苏合薰不是细作,则定字部禁道仍是铜墙铁壁,主人便能由他部出入,难不成以他一人之力,能挑了天罗香不成?郁小娥在金环谷亦有秘密的消息来源,算准他非要这名女子不可,藉机狠咬一口,便是自此再无合作,也是稳赚不赔。

鬼先生呵呵笑道:“代使,做买卖没有‘非要不可’这种事,你开得这般臭价钱,是成心不想做了,是不是?”

郁小娥不为所动,悠然道:“我只能说她是第二个雪艳青,主人便走遍天下,再寻不到比她更像的。”

鬼先生眸光一锐,倏然沈默。这条“李代桃僵”的计策,说穿了不值几文,但以郁小娥涉入之浅,竟一眼看穿,不能不令他对这名不见经传的小花娘另眼相看。

他在谷中的另一条内线,并没有如此亮眼的表现,鬼先生决定冒险一回,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就算是雪艳青本人,也换不到全本的《玉露截蝉指》更别提西贝货啦。”

他信手从锦幄之下摸出一只金灿灿的物事,递到郁小娥鼻下。“但是这个可以。代使曾于谷中,见过其他的部分么?”

觇孔之后的耿照悚然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郁小娥已代他将满腹的错愕一股脑儿吐出,惊呼道:“这是……这是门主的金甲!怎会……怎会在你手中?”

第九五 折一蒲轮替宗隔世违命第百三十 折子夜飞遁鸿鹄鸣高第七二 折长街血战无可救亡第百三十一 折翻羽难去·丹心作灰第百七四 折桐乡鼎鼐问钼何出第百五四 折新雪含垢倏忽魇成第二零五 折天伦何系负德孤恩第四十七 折青娥结草宝刀神术第六七 折法眼由心馈君殊礼第九八 折天机暗覆问道锋狂第五二 折谁曰五绝庄筌暗入第二一零 折衮冕荣华或可轻抛第八二 折兽伏而出蛇蝎心计第二一三 折双元铸心恩怨到头第百零三 折本我无相佛映琉璃第六二 折偷梁换柱血涌流觞第八四 折苍天欲赐衡门幸xing子第百零九 折坛宇论战慈悲喜舍第八十八 折至诚无碍心若镜台第二零九 折湖柳未央池苑依旧第四一 折思见身中照蜮冥途第六八 折火融冰消玉洁何守第十一 折虎风烟举疏影横塘第二一八 折信其可信旧园曾忆第二一三 折双元铸心恩怨到头第八十八 折至诚无碍心若镜台第十七 折蛛网天裂刀中城皇第百七二 折洞房烛新於焉辜负第百 甘四折明珂胜雪朱紫交竞第二十四 折剑出正气鹭立寒汀第六四 折虎爪催心春盈喜幛第七十 折鞭长莫及避坑落井第百四七 折重波勿返千年一梦第九八 折天机暗覆问道锋狂第百十一 折飞鸢下水当者无畏第六九 折天佛降世兆现玄鳞「天佛降世」第百十五 折皇律清夷鸟散鱼溃第百十一 折飞鸢下水当者无畏第百六六 折诳世弥弥第二十七 折环刀夜炼铸月补天第百三十七 折血云锋起其战玄黄第一 折寄魂妖刀四大剑门第十 折狂歌策马十步一杀第百二十六 折岂不同悔共语今朝第一百 折离缘而聚凝琼霜华第百七七折瓜濯素艳回 首惊情第二一一 折丁香舐红为郎君羞第二十 折漱云朱蜜紫蝶采香第百九三 折明烛映晓初荷含辱第五十七 折用无所用虎嗣龙承第四十 折鬼手薜荔集恶三冥第百七七折瓜濯素艳回 首惊情五一折残针刺血花庭玉树第二十八 折蛇虺当道落羽分霄第百二十折秋叶几回 疑愁片片第百五八 折兽见皆走丝萝何寄第十一 折虎风烟举疏影横塘第九三 折一泪映红妆怜月照影第二一五 折月下推敲欲辩何从第二一二 折琉璃盏碎满目寇雠第一百 折离缘而聚凝琼霜华第百十五 折皇律清夷鸟散鱼溃第二零六 折潸然寄影野蔓自生第百 甘四折明珂胜雪朱紫交竞第十四 折烹割有道响屧凌波第百十三 折难陀现首代战者谁第十九 折九幽泉下快斩无双第五四 折凝眸往恨红索娇雏第九八 折天机暗覆问道锋狂第七四 折世间至恶青梅绕窗第九三 折一泪映红妆怜月照影第百四二 折胡取禾兮问盗以赃第五十 折一水之恩枣花几度第七二 折长街血战无可救亡第百八八 折天姿降尔血海刀馎第百九一 折倩君作嫁酬以明主第百十五 折皇律清夷鸟散鱼溃第九一 折投瓜报琚人鬼殊异第二一二 折琉璃盏碎满目寇雠第百六四 折故人长别此番曾梦第六一 折夜战三方虚危之杖第百 廿五折玉宇巍峨牙骨盈坑第百三十九 折群姝无首岂子独伤第十七 折蛛网天裂刀中城皇第十四 折烹割有道响屧凌波第九三 折一泪映红妆怜月照影第四三 折此间少年三才一晤第八四 折苍天欲赐衡门幸xing子第百三十八 折偷龙转凤冷炉红釭第百八十 折与尔同销玉波盈盈第百四一 折李生桃傍擒寇擒王第二二十 折死生离合一梦如是第百五二 折其气周流香卷云收第九八 折天机暗覆问道锋狂第百六九 折碎骨金轮徒自缄忆第二一四 折至此无争混一执筹第二一三 折双元铸心恩怨到头第二一七 折映钩如线片片絮惊第八二 折兽伏而出蛇蝎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