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八五 折玉面春华遥望奂若

她那套招牌的索儿莫帖金甲,落入鬼先生手中,就连仿制得维妙维肖的赝品,此际亦穿在染红霞身上,雪艳青生不出第三套袒露雪肌、几近半裸的异域金甲来,但这一现身,仍死死攫住战团之外,如鬼先生、蛆狩云,乃至符赤锦等人的目光:一袭浅紫色的大袖纱罗衫,滚了绫锦金线的襟领却敞至上臂,露出白皙修长、滑润如水的肩颈线条,彷佛罗衫自行由香肩两侧滑落,风情动人,充满女子独有的妩媚韵致;大袖衫下,乃是一件压红边儿的绫罗小兜,色泽是较外衫略深的芋紫,光滑的缎面裹出两枚异常饱满的酥莹**,乳形浑圆,尺寸傲人。

同样是双峰坚挺,较之胸脯高耸、玲珑浮凸的染红霞,雪艳青双足一落地,**跌岩,乳质似偏向细绵一路,怕兜里裹的美肉远胜目测,实际乳量绝不止如此。

自来她**之盛,俱被金甲所掩,换上这身充满女人味的仕女宫装之后,才凸显出乳峰的丰盈饱实。下身所著乃是曳地长裙,中缠围腰,再系上三色细绦,更显身板儿纤细,被白皙宽阔的双肩一衬,说不出的窈窕好看。

除装扮上的改变,险教众人下巴摔得一地,这位以骁勇英风尽压须眉的武痴战魁,居然还梳了辫子;虽未挽髻,长及臀后的浅色长发却于左侧结出一条三股鱼尾辫,衬与鬓边的珠花,不知怎的竟有一股少女般的酸甜青涩,若搭配雪靥绯红的模样,当是一帧美不胜收的青春图画。

目睹此景,在场众人中,受惊最甚的恐非鬼先生,而是蚳狩云。

将雪艳青与妖刀万劫藏于刀棺一事,入谷前染红霞已悄悄告知,虽不及问明门主是如何脱险、这些日子又在何处云云,由染红霞的神情语气推断,雪艳青非但无碍,甚且气力盈满,摩拳擦掌,等着向鬼先生讨个交代,万料不到破棺而出的“玉面蟠祖”摇身一变,居然成了个动人的美桥娘。

想起过往雪艳青一心练武,衣容妆发等耗费心神的勾当,向来被她视为是变强的阻碍,若非顾及谷内一干丫头们的观感,被姥姥苦苦劝下,她还想一刀将长发齐耳割去,免得每回演武过后香汗淋漓,平添洗头的困扰────看着她女人味十足的衣着,更别提终于肯绑辫子戴珠花了,剎那间蚳狩云感慨万千,若非此际不宜,老妇人只怕已红了眼眶,喜得低头拭泪。不容易啊,早知在外流落一段时日,能使女郎有如许惊人的转变,纸狩云深恨自己没早几年放她出去历练,也好省了苦口婆心。

雪艳青持杖如枪,掖于臂后,跃下之际裙裾鼓扬、衣袂飘飘,宛若芍药开绽,柔媚的身姿与豪勇的金杖形成强烈的对比,又是另一种异样风情。

(难怪……难怪蚳狩云那老虔婆有恃无恐,原来是有此靠山!)

鬼先生本以为是望天葬出了状况,不想是雪艳青回转冷炉谷,见玉人从天而降,拦在身前,从容笑道:“雪门主久违啦。血河荡一别,门主风采,令在下沉吟至今,无一刻稍忘。不知当日与门主一齐坠入江中那位……”语声忽沉,难以悉听。

这是江湖上惯见的手法,诱人趋近,借机暗手偷袭,莫说薛百膳之流的老江湖不会中招,连在武林中打滚过一年半载、没丢了性命的,这等无赖诈术也看得不想再看。偏生雪艳青蛾眉轻皱,微微欠身:“你说什么────”语声未落,蓝汪汪的青芒映亮清秀的面庞,鬼先生宝刀一掠,径往她头颈扫来!

“……好卑鄙!”场边,符赤锦气得起身大叫,总算雪艳青反应过人,及时仰避,仅被刀风批下一绺浏海;浅茶色的柔丝兀自飘在空中,赫见紫纱宽袖一翻,大蓬金灿灿的豪光自袖底飙出!

横劲压体,鬼先生顿觉肺里连一丝空气也吸不进,那杖头明明宽不过尺许,算上左右一尺的气劲延伸,至多四尺范围,以他的轻功,腾挪闪避就是眨眼间事;岂料劲力来得霸道绝伦,无论左闪右躲,都不免生出“被气旋吸入”的危机直感,硬生生回刃一封,“铿!”一声金铁交鸣,连人带刀被巨力挥开,杖劲透臂而入,震得他半身酸麻,落地时险一踉跄。

所幸狐异门秘传的《思首玄功》他已有火候,此功将人身气脉练得极其灵动,若将内功比喻成一疋布,其他门派或将布匹练得厚实强韧,刀枪不入,水火难侵,无论攻守皆有极大优势;或将布越练越大,敌人纵可毁伤,造成的缺损不过九牛一毛,聚余者而攻之,仍可一举克敌。

而《思首玄》练出的,乍看是平整的布面,其实是由无数细小的活点构成,硬时如针尖,软时如苔茸,质性万变,面对天下最繁复难解的锁孔,即能变化成最合适的钥匙;无论来的是何种奇形怪状的兵器,皆能幻成最服贴的裹鞘……除了汨汨绵长的好处,此功更能模拟刚柔阴阳等性质各异的内息,不管遭遇到多古怪僻冷的气劲,只消撑过头一击,其后便有机会衍出化应之道来。

鬼先生凭借此功殊异,及“思见身中”的天赐禀赋,不知模仿、窃取了多少绝学,他之所以有把握能推动“玄嚣八阵字”,仗的也是思首玄功的强大适性。此际虽被雪艳青的怪力挥开,但地字诀内劲透入体内,虽未能解破,朦胧的轮廓似又廓清了些个,及时调整功体,转力移出,才得不倒。

雪艳青一杖破去刀式,本欲猱身扑上,不知怎的身子一晃,却未追击。

鬼先生对她的武功没甚把握,脾性却摸得一清二楚,雪艳青几无心计,不过一武痴耳,战斗尤凭直觉,趋弱避强、寻隙而击,才是她该有的反应,心念微动:“莫非……她下盘有什么不便?”得势不饶,提运眞气,唰唰唰三刀连环,攻的全是腰腿身侧。

变幻莫测的天狐刀,搭配变化自如的《思首玄》,珂雪宝刀的潆荧青芒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忽又似拍岸惊涛,啸卷而来。雪艳青不为所动,金杖一挥,以力破巧,漫天碧芒撞上杖影,碎成千迭雪浪,俱止于修长曼妙的玉人身前。

天狐刀毕竟是锋界绝学,珂雪宝刀对上虚危之杖,神兵对神兵,势均力敌,但杖头新铸的蛛形饰首不过是镔铁鎏金,三式天狐刀全中首杖相接的脆弱处,“铿”的一声脆响,蛛首应声而断,露出杖头内藏的乌沉矛尖来,虚危之杖应作“虚危之矛”才是。

没了杖头累赘,雪艳青掖枪旋舞,翻搅纱袖如蝶影,半透明的宽大袖中藕臂似雪,映得人满眼酥白,空着的左手一持枪末,蓦地中宫戟出,势胜奔龙,鬼先生莫敢径撄,索性连兵器交击都省了,百忙中卖个虚招,点足后掠,避得险极,回刃抵去枪尖带起的隔空劲力,藉势再退几步。

无论是速度或力量,雪艳青皆稳压他一头,毋须挪足,矛尖连点,换作旁人,于疾退间身上便多几处透明窟窿,还没落地人就死了;但鬼先生的身法委实太快,雪艳青连扎几枪都被他闪过,正要追击,稍动又止,“嚓”的一声,伸手撕开长裙一侧,露出一条雪酥酥的笔直**,肤可欺霜,浑圆修长,连敷粉也似、微微透出粉橘色泽的膝盖都光滑细致,形状姣好,挑不出一丝缺陷。

这等宫装,裙内自是空空如也,她这一扯从腿根裂至裙脚,行动自如是没话说了,动将起来,休说一双美腿,怕连腿心臀股亦若隐若现,全无体面,玉面蠕祖却半点也不介意,紧蹙的蛾眉开展,松了口气似的,正色道:“碍事儿的解决了,咱们再来打过。我须得警告你,这会儿,可没忒容易闪躲啦。留神!”裙下探出一只**的雪足,玉颗似的趾尖虽沾泥尘,益显肌肤白皙,竟无丝毫不洁之感,只觉说不出的可爱。

鬼先生无心欣赏她的双足之美,适才刀枪对击,残留在腕臂之间的酸麻还未全褪,纯以怪力而论,此妹绝不逊于南冥恶佛,且与天生膂力极强、犹在男子之上的染红霞相比,雪艳青的横劲更具穿透力,便运起内功亦不易抵挡,若非思首玄功应化万千,能于顷刻间调整适性,他很可能连第一击都接不下;见雪灵青撕开长裙,挺枪欲试,急忙喝止:“……且慢!我有话说。”

雪须青轻蹙柳眉。“我同你没甚好说的。若你弃刀投降,我还是要教训你。”

鬼先生哭笑不得,见雪艳青毕竟停下了攻击,忙打蛇随棍上,倒持宝刀举起双手,示以无备,怡然笑道:“眼下是七玄会盟的场子,不涉私怨,门主也看见啦,若不能阻止恶佛,拖将下去,难免出现死伤。要不咱们先连手解决了这一桩,大会也才能进行不是?”

便在两人对峙之间,后方战团再度生变,只听一声闷哼,一团灰影猛被发狂的恶佛挥了出去,于半空中曳开一抹长长血线,背脊重重撞在阶下、复又弹起,整个人如泄气的皮球般连滚几匝,才得顿止,竟是薛百膳。

“……老神君!”符赤锦与漱玉节双双惊叫,可恶佛巨躯一拧,赤红双眼照定距离最近的漱玉节,怒吼而至。漱玉节岂敢托大?左刀右剑、以攻掩退,若非染、媚二妹救得及时,怕也要继薛百媵之后,落得筋骨摧折收场。

符赤锦不顾娇躯犹虚,拎起裙裾,裙下莲瓣似的绣尖交错,飞快趋前,将薛百媵扶靠在怀里,见他口鼻溢血、面如淡金,微微凹陷的胸口不住痉挛起伏,出气多进气少,显是受伤不轻。

“神君……”符赤锦身上本携有伤药、水囊,弃儿岭上被聂冥途瞎缠夹一阵,那只小巧的羊皮薄囊不知遗失在何处,眼见老人呑咽困难,顾不得礼数,将药丸嚼碎了和着香唾,吐在掌中,徐徐铺喂。薛百滕服下药唾,咳出些许血沫子,涣散的眸焦渐渐凝聚,忽然笑道:“妳……妳小时候生病,不肯吃药,我曾……我曾拿稀蜜和药末喂妳,便似这般。妳……妳爹说大夫吩咐,病中不可食甜,我说:“那也容易,我打到他改口,也就是了。””

符赤锦眼眶一红,险险掉泪,强笑道:“哪有这样的?这事我不记得啦,那时还小罢?”老人勉力一笑:“年纪大了,不记近事记远事,等妳再大些,慢慢便能记起。妳小的时候,可鬼灵精了。”

自岳宸风入主五岛之后,两人再不曾这样说话,但符赤锦清楚记得幼年时,她与薛公公是很亲的;抱着老人渐渐失温的身子,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助与彷徨油然而生,忍泪含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估计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待老神君养好伤,再细细说与我听。”

薛百媵艰难地动了动下颔,似是摇头,缓过一口气来,打起精神道:“我有些事,要趁现在告诉妳,要不有个什么万一,我死不瞑目。”将在荒林里遭遇魔君、受他暗示而悟之事,扼要地交代一遍。

符赤锦听得杏阵圆瞠,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蓦地想起适才众人与恶佛交战,漱玉节奋勇当先,分持食尘玄母,架住了恶佛的攻击,替众人争取些许喘息之机,久战无力仍不肯退,千钧一发之际,是薛百膳挺身替她挨了一记,才受如此重伤,心想:“骚狐狸是何等人,岂有舍己为人的道理?这是……这是借刀杀人的毒计!”思之背脊生寒,咬牙道:“恐怕她也知风声走漏,才故意引你……老神君,你中计了啊!”

老人淡淡一笑。

“没奈何,但教她一天还坐在宗主的位子上,老夫便须为她舍命。明知是计,却无第二条路可走。”剧咳一阵,低声道:“我……我若有什么不测,烦……烦妳为我照看琼飞,莫教……莫教漱玉节害她。”

符赤锦强笑道:“莫胡说!你……你不会有事的。琼飞这个麻烦精,谁能照看得了?你是她阿爷,可不能这般不负责任,须得长命百岁,自己多费心。”老人知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话既出口,符赤锦总不能眼睁睁弃琼飞于不顾,略略放心,闭目调息运复。

场上少了薛百塍,战况更加吃紧,染红霞等三人只能在外圈游斗,谁也挡不了恶佛正面一击。

媚儿对腹中阳丹所知有限,每回出手,总是头一击威力宏大,浩气如升,彷佛南骊武祖再世,足堪灭却千魔;然而阳丹所聚,却被她一下放完,虽能自行调运,总不免费些辰光,于是第二招、第三招……威能迅速消退,转眼又回复原本状态,媚儿也不以为意。

“……一会儿状况好了,就顺手啦!”她总是这样自我安慰,却不曾去深究过这个“顺手”其实是有周期、会循环的,反正一上阵先使杀手锏,一合干不掉的,多打片刻总能解决。

她长期处在这种误判己身实力的情况,只记初出手的烜赫之威,不免生出“我好像有点厉害”的错觉,对上发狂的恶佛,不停地寻找出手的机会,以期能一击将他撂倒,以致险象环生,须得染红霞频频救援,才未折于铁拳之下。

如此一来,主导攻势的是力量不足的媚儿,而膂力极强、适合主攻的染红霞反成了从旁打救的后援角色;唯一能以利刃格挡巨汉的漱玉节,自薛百媵伤退,始终在最外圈游走,绝不涉险,尤令宝宝锦儿恨得牙痒痒的。位置错乱,调遣失衡,战局的天秤正迅速倾向一侧,只消恶佛一击得手,至少也是两人倒下的局面。

雪艳青虽不通世务,比武较量却是她最擅长的领域,看出三人极是不妙,犹豫片刻,点头道:“那好,我们先制服了恶佛,再计较不迟。”见恶佛铁拳抡至,染红霞脚下踉跄、避之不及,也没管鬼先生如何响应,虚危之矛穿入战团,稳稳接过恶招狞势。

“玄嚣八阵字”的地字诀一门,其力刚强,足以与恶佛一斗。然而,发狂状态的恶佛,力量较之平日,岂止倍增?雪艳青硬扛攻势,也不过就是接下而已,匀不出还手的余力,染、媚二姝见状齐齐抢上,两攻一守,终于止住溃退,重又陷入胶着。

这正是鬼先生梦寐以求的局面。

若漱玉节加入战团,全力抢攻,纵不能无血制伏恶佛,最终也能保住胜利,立于不败之地。但他深知这名黒岛毒妇的脾性,藉势重伤薛百縢,她的目的已达,没有天大的好处,休想她以身犯险。

这样一来,雪艳青等必与南冥恶佛僵持不下,既无法罢斗,也难取胜。鬼先生正好乘机施为,以迅捷无伦的天狐刀配合思首玄功,见缝插针,一一将四人放倒,就如废驿当夜那样────不知不贺冏,鬼先生开始以励武的思维,来。待“七玄混一”一事。

先前在这里,他与祗狩云“交心”的那番恳谈,其中未必无肺腑之言,但最终连蚳狩云也叛了……不,或许从一开始,那老虔婆就不曾被说服,伏首贴耳的恭顺姿态不过是为了等待机会,恰如此际。

────既然劝服不了、设计不了,也只好诉诸武力了。

就像岳宸风镇压帝窟五岛那样。鬼先生也备妥了另一套脚本,在怀柔、乃至威胁利诱以外,还有其他成事的选择。下定决心的剎那间,黑衣青年松了口气似的,嘴角微扬,眸光烁亮,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人哪,还是得做自己擅长的。违心就最不好了。

他提着珂雪宝刀,越走越快,落足却轻如猫步,竟连些许声响也无,背对他的南冥恶佛眼耳汩血,不知还余几分清灵,自无所觉;染、雪等三姝纵以余光瞥见,碍于须全力应敌,根本匀不出心思旁顾,连符赤锦大声示警亦难以入耳,遑论提防暗算。

漱玉节看似仍在外圈游走,却悄悄拉开距离,也不理宝宝锦儿叫骂,铁了心作壁上观。鬼先生头个要放倒的是“鬼王”阴宿冥,其役鬼令神功时灵时不灵,威力忽强忽弱,却是唯一自正面打穿恶佛防御的路数,留着他极不稳妥。接下来,则按染红霞、雪艳青、恶佛……的顺序为之,正所谓“鹬蚌相争”,得利的终究是────“你就这点出息,将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汝父?”

声音近得像是贴耳呢喃,鬼先生心念未动,身子本能生出反应,珂雪刀回身一扫,却只劈开了祭殿中干燥微冷的空气,哪儿有半个鬼影?自武功大成以来,只他神出鬼没,几曾有人在他面前装神弄鬼?鬼先生挥了个空,不敢冒进,横刀当胸,摆出守御架势,暗忖:“这是“分光化影”么?不可能,当今之世,三才五峰俱已凋零,江湖不闻久矣!便是凤翼山“那人”再渡红尘,决计不能悄无声息……是了,此法定是“传音入密”,只是来人修为高我太多,才得这般隐密。”这也在他的意料之内,露出一抹狠笑,扬声道:“哪位高人莅临指教,不必藏头露尾,还请现身一见!”

“什么藏头露尾的?没礼貌!我一直在这儿,是你目瞽如盲,睁眼不见。”

银铃般的笑语声飘来,正是自望璺顶端的祭殿入口发出,只见那盏绘着桑木阴“建木”标记的白灯笼一路摇下,持灯的却非身穿银袍的妙龄女郎,而是一名容貌奇丑的银发老妪。

鬼先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几日进出冷炉谷,确定谷中不曾见过这号人物。然而更奇的还在后头。

紧接在老妪身后,两名身似孩童、脸皱如干枳的小小老头一前一后,抬了顶极小巧的垂纱小轿进来。那小轿的华盖上遍贴金箔,轿顶有只似凤非凤、喙如弯钩的鎏金鸟饰,振翼冲天,气势迫人,仔细一瞧竟有三足;说是“轿子”,更像软椅上加了华盖,这尺寸连坐进一名女子都嫌局促,比之迎神赛会时抬神像的神轿,似也差不了多少。

但那动听的银铃笑语,偏偏就是自轿中传出。抬轿的本身就是侏儒了,身形较侏儒更加细小,那还算是人么?

“为了能抬进你这龙皇祭殿,”那人轻叹道。“我专程找人打造了这顶缩小的向日金乌帐,枕头什么的,都留在旧的那顶里啦。胤家小子,你可是好生折腾了蚕娘一把呀,一点也不孝顺。”

鬼先生没想到眞能引出了神秘宗派“桑木阴”的人,偏偏七玄典籍中,对这一支描述最少,所言无不讳莫如深,他只知历任桑木阴之主皆以“马蚕娘”为号,便如“鬼王”阴宿冥一般,心中一凛:“……来的居然是桑木阴一派的首脑!”

他让蚳狩云找人假扮桑木阴使者,就是吃定她们百年来不曾在武林中行走,是存是灭,谁也不敢凿言,形同虚设。此际却不禁额汗涔涔,伸出左手按了按怀襟,心神略定,怡然道:“原来是桑木阴一脉的宗主到了,晚辈有失远迎,还请蚕娘恕罪。”

“你罪无可逭啦,蚕娘也不知该从何恕起。”

轿中人懒洋洋地叹了口气,似乎眞的有些烦恼。

“念在我与汝父的香火情,你就自尽罢,胤野那厢,我会同她说的。毕竟养子不教,父母师长都有责任,汝父既已不在,她做娘亲的,总不能撇得一乾二净,是不是?”

鬼先生气得七窍生烟。

听她这么说,让自己横刀抹脖子,居然已是法外开恩,是要特别提出来同母亲谈谈的程度。他平生最恨人盛赞父亲、贬抑母亲,这人将忌讳一股脑儿犯全了,若非摸不清底细,只怕鬼先生早已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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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使出最后的手段之前,他总想再试试,看能不能只凭自己的力量,再次履险如夷,化危机为转机;强抑怒气,定了定神,涎着脸道:“怎生处置在下,可容后再议,前辈再不出手。只怕您所疼爱的这些个女子,便要香消玉殡啦。”

染红霞反叛、雪艳青破棺而出,紧接着,又是桑木阴之主不知何时与自己安排的暗椿悄悄调换,堂皇现身……这一切不可能没有关连。毋须证据相佐,甚至不用明确的因果连结,他都敢断言蚕娘与染、雪二姝,乃至与蚳狩云有联系,把她拉进“对付恶佛”的泥淖里,是眼前于己最有利的应变处置。

果然蚕娘轻笑一声,那顶具体而微的小“向日金乌帐”一路摇将下来,径往战团里走去。

藕纱轻扬,一只细如婴掌、比例却与成年人无异,远看甚觉纤长的柔荑一挥,专心应敌的雪艳青冷不防“哎呀”一声,左手撝着裙后跳起来,彷佛屁股给抽了一记,清秀的脸蛋涨起两朵红云,衬与一身华服,以及裙裂中裸露的修长**,难得充满女子的娇憨风情。

“雪丫头,我说过多少次了?妳一见这家伙就打,无论他说什么,哪怕是放声哭叫妳都别理他,往死里打就是。怎地蚕娘的话,妳也不听了?”

雪艳青一想,的确是自己之过,虽不知说着说着,怎就跑来打恶佛了,追根究柢,还是没遵守蚕娘嘱咐所致,垂着修长白皙的鹅颈,任浅茶色的浏海覆住柳眉,老实道:“……是我不好。”认眞之至,全忘了身在战团中。所幸恶佛的攻击被及时补位的染红霞接了过去,双方打得风风火火,高更甚“万里枫江”的长腿女郎兀自低头反省,恍若不觉。

“乖!”蚕娘的声音听来眉花眼笑。“念妳也是一片好心,从宽处置。我看就罚妳……嗯,再穿这样的衣裳一个半月。这样算来,妳还要穿多久?”

“半年又十四天。”怎么听都是巧立名目所致。

蚕娘满意极了,注意力又转到与巨汉搏斗的染红霞身上。

“我留给妳的天覆神功,怎么不用?是嫌蚕娘邪魔外道,污了妳正派名门的出身?”

鬼先生闻言一震:“果然是天覆神功!正宗的神功心诀,原来是这样。”

染红霞只有在初对恶佛时,体内的寒冰内息自行发动,以免被霸道绝伦的劲力所伤,及至搏命相斗时,她便极力抑制“天覆神功”功劲,仅以日渐衰弱的水月本门心法相应,在手底极硬的恶佛跟前,自是讨不了半点好。

她体内的水月内功已不到全盛时的一半,少了雪艳青帮忙分担,独对恶佛的悍猛压力,连开口说话的余裕也无,樱唇一咬,俏脸上却露出倔强的表情,她心中所想,毋须出口亦能教人听见。

蚕娘也不生气,轻笑道:“妳这别扭的脾气合着是胎里带的,治不好啦,罚也没意思。眞该罚的,是妳明知两人武功特性,却将主导权轻易交给了不明白的人,若无雪丫头插手,妳们俩早死了。

“谦让算不算君子,各有各的看法,然而战阵之上,却须“当仁不让”。汝父统率万军时,想的也不是扮好人装君子,揖让而升、下而飮,而是如何带最多的士兵回家,交还他们的亲人。这“当仁不让”与“妇人之仁”,妳须辨清了,切不可再混淆。”

染红霞露出思索的神情,迷惘不过一瞬,旋即意志坚定,焕于形色。

蚕娘笑道:“好孩子!这回就水小处罚一下,小惩大戒、小惩大戒。”柔荑隔空一拧,染红霞“呀”的一声,抱着坚挺浑圆的**蹲下,堪堪躲过恶佛的猛力一击。

媚儿都傻了。这哪里是什么老妖怪?根本喝醉酒的老变态!眼看雪、染均退出战团,跃跃欲试,正欲敌住恶佛,忽听蚕娘道:“到妳啦,小鬼王!“山河板荡开玄冥”,快!”

连媚儿都没察觉腹中阳丹所聚,复至临界,猛被一喝,像给小和尙插得狠了,尿意高涨,不得不发,双掌对正南冥恶佛,轰然推出!浩浩阳劲似有形质,所经处颤融如蒸,一条粗如盘磨、若隐若现的龙形气柱笔直贯出,正中恶佛胸口,撞得他双脚离地,向后弹飞!

第二一九 折山涧埋骨呆若木鸡第百七七折瓜濯素艳回 首惊情第六六 折石髓有尚青鸟伏形第八十三 折灵剑穿心腹生火齐第八十九 折幽深金帐啸月青狼第六二 折偷梁换柱血涌流觞第百七七折瓜濯素艳回 首惊情第四二 折神令役鬼投名血书第百六六 折诳世弥弥第百三十九 折群姝无首岂子独伤第八十六 折孰为牙爪孰为骨梁第九二 折君何有私丁邪酉惧第三十八 折既成心魔蛇穴曝踪第百四七 折重波勿返千年一梦第百七七折瓜濯素艳回 首惊情第二二一 折曲水流觞堪治魇疾第百八六 折一甓之合曾建金瓯第二零八 折山云无觅且作浪游第百十五 折皇律清夷鸟散鱼溃第百二十七 折鳞翮之化室迩人遥第百四七 折重波勿返千年一梦第二十五 折焰折虎翼雷轨天行第百五五 折灰翳蔽日矫矢腾空第百七十 折彼梦如是说时曾经第百五十 折弥恨洗冤孰轻孰重第九七 折绿柳迷阵樱庭分香第百三十六 折残拳败剑寰宇无双第五十七 折用无所用虎嗣龙承第百九七 折长恶不悛谁堪强怙第八五 折品幽合卺jin谁日可杀第百二十七 折鳞翮之化室迩人遥第百八九 折粪土为墙岂可镘圬第百零九 折坛宇论战慈悲喜舍第百 廿三折梦外冰凝古石含菁第百九十 折心归寂灭万籁俱无第百六三 折源始穹秘燕子无楼第二零二 折泥犁净业十六游增第百九一 折倩君作嫁酬以明主第百八六 折一甓之合曾建金瓯第百零七 折义无反顾其重千钧第百九五 折心怒所向恩怨何如第百九二 折换骨脱胎天蚕冰覆第百九十 折心归寂灭万籁俱无第十 折狂歌策马十步一杀第二十九 折过山黄貉牵机赤血第三十三 折佛入东海阿顶山门第一 折寄魂妖刀四大剑门第百零二 折翼爪劫余馈子千金第百七二 折洞房烛新於焉辜负第七一 折三尸化无虚镜断肠第四十九 折断鹤续凫天涎雷鼓第四十七 折青娥结草宝刀神术第八四 折苍天欲赐衡门幸xing子第百 廿一折重泉有罅福祸自知第百三十五 折焉薄骨肉·入道高危第七十 折鞭长莫及避坑落井第五二 折谁曰五绝庄筌暗入第百六六 折诳世弥弥第十四 折烹割有道响屧凌波第百五十 折弥恨洗冤孰轻孰重第三十七 折婆娑三千子夜邪眼第八十六 折孰为牙爪孰为骨梁第六一 折夜战三方虚危之杖第五九 折五蛇为辅不令而行第二十九 折过山黄貉牵机赤血第百八九 折粪土为墙岂可镘圬第百十二 折鼎天剑脉伐毛洗髓第百五十 折弥恨洗冤孰轻孰重第二零四 折杀赦两难胡为干城第三十 折背水一战深溪同途第百零九 折坛宇论战慈悲喜舍第百二十六 折岂不同悔共语今朝第三 折万劫不复祸起青苎第二一六 折君何预闻隔室谛听第四一 折思见身中照蜮冥途第四十 折鬼手薜荔集恶三冥第九六 折驱民为剑刀血翼扬第百七十一 折此心既殊自非我族第百十四折九诀三易起手无回第百十七 折千里秋毫洿池罟现第百四一 折李生桃傍擒寇擒王第百八九 折粪土为墙岂可镘圬第百零三 折本我无相佛映琉璃第百三十二 折停舟何羡·珠圆玉瑰第百六四 折故人长别此番曾梦第百六二 折坐见悔吝蝉鸣夜柳第三十九 折腿似蝎尾气若雷卫第百六四 折故人长别此番曾梦第百七五 折还报青羽仙迹胥储第百三十六 折残拳败剑寰宇无双第百八四 折旧人长随阳差阴错第二零六 折潸然寄影野蔓自生第八十六 折孰为牙爪孰为骨梁第百九三 折明烛映晓初荷含辱第百三十二 折停舟何羡·珠圆玉瑰第百九五 折心怒所向恩怨何如第五 折剑罡通天地母神箭第五三 折鹊巢鸠据虚室开椟第七一 折三尸化无虚镜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