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 折狂歌策马十步一杀

原来昨晚苏彦升、曹彦达等一行,随着谈剑笏退往湖荫城驿暂避,因迟迟未有鹿别驾的消息,天未大亮,便请驿站里的值更官代为通报,要向谈剑笏辞行。

那官员揉着惺忪睡眼,嘟囔着:“有你们这么不懂规矩的么?现下是什么时候,惊扰了大人,谁来担待?”

想不到谈剑笏向来起的早,虽内伤未愈,不到卯时便已起身。

苏彦升等求见之时,他一身锦袍官靴,仪容整肃,正端坐在官厅里用早饭,桌上一杯醋芹、一碗咸豆,一碟麻油拌莴笋丝,就着一盏豆焰小灯配粥吃。身边仅有一名院生服侍,伺候大人盛粥之后,也自取碗筷坐下同吃。谈剑笏头也不抬,显然平日就是如此。

苏彦升上面一首,谈剑笏起身抱拳回礼。

“谈大人,家师一夜未回,着令人担心。贫道欲率敝派人马,先走一步,特来拜别。”

谈剑笏想想也是道理,鹿别驾武功虽高,孤身一人遇上妖刀,一样讨不了好。

点头道:“也好。只是天还没亮,也不先忙着走,一起坐下来用早饭吧?”

苏彦升坚持不肯,谈剑笏也不好勉强,一路送出驿所。

其余天门弟子整装完毕,肩囊佩剑、背负刀器,都在陲驿之外等候。约莫清晨露重,一个个都是缩颈团手,面色阴晴不定。众人齐出了大门,曹彦达忍不住嘀咕:“好歹是个四品官儿,怎么吃得这么寒碜?还说要请客呢!不怕人笑话。”

被苏彦升瞟了一眼,才赶紧闭嘴。

鹿别驾此番下山,是抱着为子报仇的打算,刀门各观一接诏令、倾力支援,一共动员两百多名弟子。谁知道灵宫殿一役遭妖刀血洗,折损近七成,紫星本观出身的只剩下苏彦升、曹彦达等十数人。

走出里许,一名外观弟子忽道:“苏师兄,咱们现在要往哪儿去?”

苏彦升心情不佳,连头也不回,冷冷说道:“先将宗主与鹿师弟寻回,然后再做打算。”

那人沉默片刻,又开口到:“苏师兄,昨夜大伙儿都没睡好,一早起来粒米未进,心情怕不是太好。要不要……这个……先找个地方填肚子,要干起什么来也有力气?”

苏彦升停下脚步,见他肤色黝黑,一脸的大麻子,活像乡下来的庄稼汉,迸发恼怒,面上却不动声色,斜眼道:“你是哪件观门的?叫什么名字?”

那人陡然间被问得有些谎,嚅嗫片刻,才道:“小人是……是从钟山孤苗观来的,叫史弘志。”

苏彦升冷笑:“不是”彦“字辈的么?”

史弘志麻脸一红,低头道:“不是。苏师兄是紫星本观的高徒,自是没听过小人的名号。”

观海天门自“披羽神剑”鹤着衣接任掌教以来,积极推行“道徒登真”的制度:每年春秋两季,由各观自行挑选资质上佳的优秀弟子,送到真鹄山总坛接受长达一百天的三坛大戒。受戒完成发给戒牌、戒衣,由总坛依字辈排行颁予道号,录进《登真箓》中,正式由见习的道徒升作玄门道士。

事实上,天门诸观各有基业,如鹤着衣原是剑门一脉“青帝观”的住持,被推为掌教之后,才移居总坛洞灵仙府。

总坛自身没有田产银钱,养不起这么多前来受戒的道众,自然也不能要掌教出身的青帝观一体支应,各观在遣送弟子去总坛之时,均需缴纳一笔费用,以应付长达三个月的三坛大戒期间、衣食住行等各项花销,称之为“登真钱”再加上来往路费,其实是笔不小的开销。

像钟山孤苗观这种穷乡僻壤的小庙,靠着紫星观的接济,几年才能送一个道徒上真鹄山,观内能排得上字辈的寥寥无几,多半都像史弘志这样,由自家的长老住持授戒了事。

苏彦升斜眼冷笑:“想吃饭么?好啊!你去镇集上寻一间分茶饭庄,爱吃什么点什么。

这顿饭钱便算是孤苗观请客,机会难得,大伙儿千万别客气啊!“史弘志笑容凝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曹彦达伸指戳他胸膛,大声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么?叫你们观里”彦“字辈的出来说!什么玩意儿……”

话没说完,史弘志猛一挥手,怒道:“俺孤苗观里彦字辈的,昨晚都死在灵宫殿啦!咱们不远千里而来,给你们助拳,牺牲性命,还不值一顿饭!”

曹彦达被他一推倒地,腿伤疼得死去活来,大叫:“你……你们这些乡巴佬,造反啦!”

其余的紫星观弟子纷纷上前,伸手去推史弘志:“干什么、干什么!动手打人哪!”

没想到史弘志却一动不动,周围的外观弟子面色阴沉,反而围了上来。

紫星本观的人马只剩下十来个,其余五十几人全都是刀门同宗的外观弟子,扣掉存心观望两不相帮的,双方也还有两倍以上的差距,形势登时逆转。紫星观诸人被围在中间,曹彦达哇哇大叫:“你们……你们别乱来!宗主要知道了,你……你们没个好死的!”

苏彦升手按剑柄,沉声道:“史兄弟,你们想怎样?”

史弘志原本只想发发牢骚,不想肘腋生变,转眼竟已到了这个地步,心想:“若让宗主知晓,我一定完蛋大吉。”

忽起歹念,喝道:“你们这般欺负人,当我们是什么?不先替昨晚牺牲的兄弟们收尸,只想找你师傅!”

左右被激起敌忾,纷纷骚动起来。

苏彦升冷笑:“大家都是同门,你说的是什么话来?你想吃饭,难道我肚子不饿么?

试问你袋里,有多少银钱能喂饱这么多人?我身上可是一毛也没有。“众人一阵错愕,顿时无语。

苏彦升又说:“昨夜走得匆忙,钱囊都留在灵宫殿中。我正要带你们回去,取了银钱,才好办事。”

众人半信半疑。史弘志唯恐气势一弱,再也杀不了紫星观诸人,忙道:“用不着那么多人一起走,我与你同去,众人在这里等着便是。”

一使眼色,三名与他相熟的外观弟子顿时会意,便要押着苏彦升一起离开。

忽闻一声长笑,一人从大树上跳了下来,吐掉口中长草,摇头道:“我劝你莫去为好。”

来人约莫二十出头,年纪很轻,颌下留着粗硬燕髭,貌似粗豪,双眼却时时绽出嗤笑般的神光,十足的玩世不恭。他生得虎背熊腰,束腕长至肘底,以皮索交缠缚起,一身紫衫快靴,颇似江湖游侠。

苏彦升打量了他几眼,冷冷说道:“原来是你。”

那人懒惫一笑,撇了撇嘴:“我也不爱来啊!都是掌教真人放心不下,硬逼着我来瞧瞧。没想到却遇上狗打架。”

Wшw ▲TтkΛ n ▲co

曹彦达怒道:“呸,你嘴巴放干净点!”

那人呵呵直笑,晃晃悠悠走了过来,也没看他怎么动作,“啪!”

一声脆响,曹彦达已被搧得眼冒金星,左颊高高肿起。

“昨夜在灵宫殿,就属你最丢脸,堕了本门声名。你若管不住舌头,我可以代劳,一刀割了便是,以后也省得麻烦。”

反手一掌,又是“啪!”

一声脆响,打的居然是史弘志。

“你也知道还有同门的尸首弃在灵宫殿,无人收埋么?只想着银钱,想着填饱肚子,丢不丢人?”

史弘志抚着肿起的面颊,连他何时举手放落都没看清,见左右均面露愧色,心知大势已去,低着头不敢造次。

苏彦升冷眼旁观,忽道:“你一直跟着我们?”

那人两手一摊:“掌教真人只让我照看,没让我插手,要不是有群笨蛋打算自相残杀,我只想在树上睡大头觉,睡到你们回山了再去交差。可惜啊,树欲静而傻蛋不止,谁得了好处?”

圈指衔在嘴边,一声长哨,一点黑影自远方狂奔而来,眨眼便至,却是一匹通体紫亮、飞鬃如雪的高大骏马。

那紫龙驹除了鬃毛、尾巴,连四蹄与吻部都是白色的,急奔倏停,到了眼前才觉比寻常马匹高出一个头不止,犹如马中的巨汉悪来。马鞍两侧挂了两只皮囊,鞍畔除了卷起的铺盖,还有两柄并鞘长剑。

那人拍了拍马颈,马却甩甩鬃毛,不怎么搭理;说是主从,看起来更像是一起混的酒朋食友。他从鞍侧的皮囊中拿出干粮,分给众人,朗声说道:“人死为大,昨晚牺牲的同门尚在灵宫殿,总不能叫他们暴尸荒野。吃完饼之后,众人随我回去,一同为他们收殓,带回故乡。”

有人说:“如果……如果再遇上妖刀,那该怎么办?”

那人笑道:“打不过就逃啊!你若不幸牺牲,想不想有人为你收埋?”

一干外观弟子都觉有理,忙不迭的点头。史弘志道:“钟山离此甚远,我们观里有七、八位弟兄丧生,光是置办棺木、雇用马匹的费用……”

忽觉心酸,忍不住低下头。

“不妨。”

那人笑说:“掌教真人早有交代,此次的伤亡抚恤,将由总坛全数支应,众人不必担心。”

总坛虽无钱无粮,但掌教真人既许下承诺,自会由青帝观出面处理一切;思及此处,的确没什么好担心的。史弘志等外观弟子大喜过望,放心大嚼起来,顿觉这干饼似乎特别香甜。

那人笑着对苏彦升说:“你不来么?”

苏彦升面色铁青,寒声道:“我找师傅去。”

“我已派人去打听了。据说附近有人曾见一民道骨仙风的道长,往红螺谷的方向去了。”

那人笑着说:“料想你也信我不过。你若要找,便自己去找罢。贵观弟子的遗体我会着人贮装打埋,先行送回真鹄山,你就不必谢我啦。”

说着牵起缰绳,率领一干外观弟子离去。史弘志等均对紫星观深感不满,“呸”的一口唾在地上,头也不回听任那人指挥。

曹彦达咬牙切齿,恨声道:“二师兄!便让这厮走了么?再怎么说他也只有一个人,咱们并肩子齐上,剁也能剁死了他……”

苏彦升瞥他一眼,冷然道:“你有胆子杀掌教真人的关门弟子么?”

曹彦达一愣:“他……他是……”

苏彦升目光望远,仿佛正以无形之剑刺着那个率众远去的宽阔背影,一字、一字的说:“就是他。掌教真人唯一的徒弟”策马狂歌“胡彦之!”

“披羽神剑”鹤着衣,东海三大名剑之一,毕生曾收过五名弟子。而唯一活到现在、被公认能接任其衣钵的,只有人称“策马狂歌”的关门弟子胡彦之。

胡家是东海仇池郡望族,世称“古月名门”富甲一方,只可惜人丁单薄,族中不旺。胡彦之自小父母早逝,被忠仆送往青帝观,历时十五年而艺成,遂散尽家财,四处游历,赢得“策马狂歌”的侠名。为顾及胡氏的这根独苗,鹤着衣迟迟不让他受戒,胡彦之平时极少呆在真鹄山,因此曹彦达等都不曾见过。

“以他的个性,既然敢孤身前来,近处一定伏有人手。”

苏彦升冷冷的说:“若是轻举妄动,不过平白给他一个杀人的借口而已。”

“师兄,现在呢?我们……我们要往哪去?”

“去红螺谷。”

苏彦升头也不会,风中传来他利刃一般的声音:“若不想死,就得在师傅想起我们之前,先找到他老人家的行踪!”

◇◇◇◇苏彦升、曹彦达等一行十余人,沿着红螺谷的峡间一路搜寻,遥遥望见崖底升起一条灰烟,发现黄缨与耿照的身影,还有躺在崖底的魏无音遗体。曹彦达回头大叫:“二师兄,你快过来看!”

苏彦升临崖探头,见那人面貌清臞、宽袍大袖,果然是“琴魔”魏无音,又听得黄缨、耿照两人大叫,提气问道:“那位可是”琴魔“魏无音魏前辈?”

他内力造诣远飞耿、黄二人能及,这下穿透啸风激流的声响,清清楚楚传入二人耳中。

黄缨唯恐他们掉头离去,大声回答:“是!不过他死啦,你们别怕!”

苏、曹等面面相觑:“魏老儿……死了?”

苏彦升心想:“找不到师傅,又失了鹿师弟的踪迹,沐云色有谈剑笏、许缁衣保护,一时间难以的手;再加上灵宫殿一役损失惨重,我又折了师傅的颜面……这些罪名,我一条也担不起。”

以鹿别驾睚眦必报的的性子,如能取得魏无音之尸泄愤,说不定便能转移焦点。

他打定主意,大叫:“这位姑娘可是水月亭轩的师妹?在下观海天门苏彦升,并不是坏人。”

黄缨开心得几乎要飞起来,圈着小嘴大声回答:“我是水月亭轩门下,姓黄,单名一个”缨“字。快点垂绳来救我们——”

“底下都还有些什么人?”

“我们师姐妹三个,这位是白日流影城的耿照耿兄弟!”

黄缨叫道:“我……二师姐染红霞也在这里,你们赶快放绳子下来!”

“万里枫江”染红霞的声名传遍东海,正邪两道无不知晓。黄缨知她与耿照都不是举足轻重之人,唯恐对方不救,赶紧把师姐的名头抬出来。

苏彦升听得一凛,四下张望,问道:“二掌院也在么?怎……怎么不见人影?”

黄缨仰头圈口,指了指岩洞道:“她受伤晕过去了!你们快些垂绳,别净问这些不相干的。待上去后,什么都说与你听!”

苏彦升回头吩咐:“去找些绳索来,越多越好。如无现成的,取些被单布疋也行,动作快些!”

左右称是,纷纷挤进烽火台去。

要带走魏无音之尸,决计不能让指剑奇宫的人知晓,否则麻烦旋踵而至,永无休止。

这水月门的小丫头,还有那流影城的耿姓少年都不是要人,本想顺手杀了,神不知鬼不觉;岂料染红霞也在崖下,此女的武名传遍东海,据说犹胜师妹任宜紫一筹,约与许缁衣相类,是个麻烦人物。“若是昏迷不醒,也还好办。”

苏彦升暗忖:“若她神识尚且清醒,只等拉到半空中时,再将绳索割断,这崖壁四、五丈高的距离,摔也摔死了她。”

却停耿照大叫:“快走!这附近十分危险,不要靠近!快快离开!”

他探头到:“小兄弟!你说有什么危险的?”

耿照叫道:“万劫妖刀,便在附近!你们若不离开,便将绳索垂将下来,先避一避。妖刀下不来的,这里很安全。”

天门群道听得一愣,俱都笑了出来。曹彦达忍不住笑骂:“他***!黄姑娘,你相好的脑子不清楚啦,居然说下头比较安全。依我看,你们就别上来啦。”

黄缨听他言语粗鄙,大起恶感,只是求生的机会千载难逢,暂不与他计较,抡起粉拳猛揍耿照:“你闭嘴好不好?添什么乱!”

无奈耿照的肩膀肌肉结实强壮,打得不痛不痒,倒是她自己十指指节隐隐生疼,不禁气结。

黄缨见绳索越来越近,欢喜得差点掉下泪来,回头对耿照说:“你去将红姐她们背出来,我先上去,一会儿便轮到你们。”

耿照摇头:“别上去。听我说,妖刀就在附近……我闻到那股味儿了。待在崖上,只是平白送命而已。”

黄缨握住绳索,听他说得郑重,顿时犹豫了起来。

苏彦升遥遥望见,大声道:“黄姑娘,烦请你与耿兄弟帮个忙,将魏老前辈的遗体缚在绳上,让我们先将他老人家救上来。”

黄缨一听,登时不肯放手,急道:“怎不先拉活人,拉死人作甚?”

苏彦陆道:“魏老前辈是江湖名侠,死者为大。况且,你二人若都上来了,谁能将遗体缚在绳上?”

黄缨不依不饶,只说:“我不管,先拉我们师姐妹仨上去,别的没商量。”

曹彦达不耐烦了,怒道:“你再啰唆,老子一刀将绳索砍断,谁都别上来!”

这下连黄缨都听出不对:“看来他们要的是老头儿,不是想救人。”

索性绳索一放,冷笑:“是么?这倒好,姑奶奶不上去了,有种你们自个儿下来。”

曹彦达沉不住气,急忙骂道:“小浪蹄子!你犯什么浑?快将尸体缚上!”

苏彦升寒着脸低喝:“你才犯浑!闭上你的嘴。”

扬声道:“黄姑娘,你是聪明人,我不跟你绕辔说话。你将魏老前辈的遗体缚好,我拉你们一块儿上来,这你总能放心了罢?”

黄缨还未答话,始终歙鼻闻嗅的耿照突然抬头,自言自语道:“来不及啦。”

问黄缨:“你信不信我?”

黄缨被问得一怔,俏脸微红,咬牙道:“你要敢骗我就死定啦,姑奶奶剁了你喂狗!”

耿照点头:“让我先上去。”

黄缨知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耿照拉住绳索,大声道:“苏道长!请让我先上去。”

稍微退开了小半步,有意让苏彦升看见自己。苏彦升皱起眉头,忽见他背上布包的形状十分眼熟,心念电转,不禁一凛:“是赤眼!”

他见过魏无音持赤眼与幽凝相斗,知道此刀不是以接触人身的方式寄体,持之无碍,心中大喜:“若得赤眼刀,价值更胜魏老儿的尸体百倍!”

强抑狂喜,不让声音泄漏一丝心情,答道:“好吧!你先上来。”

右手握住剑柄,待耿照爬上山崖,便要杀人夺刀。

绳索的一头绑在崖畔的一株大树上,耿照试了试紧度,双手攀住一蹬,没等崖上的道士们拉起,踏着崖壁往上攀爬。苏彦升暗自凛起:“这小子身手不坏!”

低声吩咐:“一会儿他爬了上来,大伙儿并肩子齐上。”

众人会意。

另一名紫星观弟子屠彦昭嘴唇微舐,眯眼笑道:“师兄,我瞧那姓黄的小妮子身段不错,水嫩水嫩的,是不是……这个,嘿嘿。”

旁边的瘦子萧彦坤怒斥道:“你犯什么浑!要喝头汤,轮得到你小子么?也不问师兄喜不喜欢!”

屠彦昭揍他一拳,冷笑道:“师兄是什么人物,爱这种乡下姑娘暧?我听说那染红霞才是武林中少有的美人,貌美如花、性烈如火,像这等罕见的**胭脂马,才配得上师兄的人才!你少在那儿瞎撩拨!”

众人一阵哄笑。

苏彦升想到赤眼即将得手,再加上寻获魏无音之尸的大功,心情大为放松。

那染红霞他曾在洞灵仙府见过几回,年纪与自己相仿,的确是个高挑健美、玲珑浮凸的端丽女郎;若能品尝那具高高在上、一世的娇美**,在灭口之前尽情取乐,倒也是桩美事。

他抑着笑意,板起面孔低斥:“大局为重。事情办好了,再乐一乐也不迟。”

忽听曹彦达嘟旷一声,指着林间:“二师兄,这里照辈份往下数,除你之外,再来便是我了。那个染红霞归你,这一个可得给我,谁都不许抢。”

他腿伤不便,担心,不先说好,届时大伙儿“哗”的一声恐后争先,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林中行出一条娇小身影,上身仅着小衣,玉色的肚兜裹着两团小小乳鸽似的细致绵乳,浑圆的乳廓线条起伏柔润,乳首尖翘,光看便觉得触感无比娇嫩。

少女裸露出纤细的肩颈,双肩对比娇小的身材,算是相当宽阔挺拔,然而肩线瘦不露骨,浑圆有致,衬与细细的颈子、细细的锁骨、细细的胳膊,精致可爱之中透着股结实健美,令人忍不住想恣意蹂躏,一点都不怕会揉碎了她。

她虽然生得娇小,下身却比上身要长得多。被雨水打湿的纱裙中,透出两条白生土的结实美腿,并非是细细直直、如骨瓷般的纤弱之美,而是线条起伏玲珑,隐含着肌肉的结实与力道、充满柔软弹性的一双长腿。

彷佛呼应着双腿的健美,少女的臀线浑圆峰起,连接到大腿的部分连一丝赘肉也无,挺翘到教人无法移开双目的程度,侧看彷佛一只曲线惊人的细颈圆瓶,美臀上几可置物。

天门群道看得呆了,谁也说不出话来。纵使少女绷带缠头,只露出一双空洞的美丽杏眸,小手里拖着一条粗大的铁炼,众人也不觉有异;虽看不见少女的真正面日,已觉是天姿国色。

少女裸着赤足,猫儿似的窈窕行来。

伯着黑泥的小小脚儿形状姣美,反而更显白皙精致,与**的肩颈肌肤一样,呈现出一种涂了奶汁似、层层浸裹的滑润浆白。这润白是如此之浓,以致膝盖、肘踝等皮肤较薄之处,透出的血色都成了某种粉酥酥的橘红,加倍的柔嫩可口。

屠彦昭“骨碌”一声,直着脖子猛吞唾沫,差点忘了滑动喉管,一咳之下稍稍回神,喃喃道:“曹胖子,那姓黄的我不要了,给你好啦!我……我要这个。”

曹彦达嗯嗯应了两声,才省起他说的是什么话,怒道:“放屁!她是我先看到的!”

苏彦升惦记着即将得手的赤眼刀,也不理曹胖子的浑话,见耿照离崖顶只剩丈余一离,迫不及待伸手拉索。

耿照一跃而上,忽然抓着他向前一扑。

稣彦升重心不稳,被推倒在地,心想:“不好!这小子早有准备!”

正要起身,一片泼漆似的滚热浆液兜头撒落,浇得他满头满脸都是;伸手一揩,却见满掌黑红,浓重的腥刺味冲鼻而入,竟是鲜血!

他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血。

愕然抬头,但见一柄巨大的铁炼石刀挥洒开来,拦腰扫过三名师弟,那三个人形就这么硬生生“爆”了开来,所有的肢体形状一瞬间粉碎殆尽,满腔的血浆如瓶破汁流,随着残肢肉块崩溃涌泄,转眼便淌了一地。

苏彦升瞠目结舌,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二,鞋底踩着血污一跤滑坐在地,颤抖着倒爬几下,手掌“唧”的一声,忽然按进一团温热湿黏之中。缓缓转头,赫见屠彦昭双目圆睁、满脸披血,颈部以下摊成一片绞肉似的浓红汁块工白森森的断骨四叉戟出,彷佛拗辔了的梳齿。

他按压之处似是一团脏腑,手落浆出,温热的血汁混着膏脂,不住汩汩液涌,似乎还在跳动。

苏彦升惨叫一声,忽觉颈后风动,岩柱般的狞恶巨刃轰然扫至,千钧一发之际。被耿照推着滚倒开来,堪堪避过:“哗啦”一声骨拆肉散,数不清的碎肉断肢飞落在两人身上,几乎盖满。

“快走!”

耿照勉强从滑腻的血浆中撑起身子,拖着苏彦升往烽火台奔去。

苏彦升两脚发软、顶髻摇散,一头乱发被血污浆住,忽然发疯似的叫喊起来,双手不住乱摇;耿照膂力强横,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往后拖,“碰!”

一脚踢开了烽火台的入口大门,拖着苏彦升往二楼。

迨烽火台乃是白日流影城的巡逻哨所,底部以土夯成硬台,其上的建筑则是简单的木构:二楼是整片“回”字型的木制平台,四周搭起掩护射击用的女墙,上覆牛皮篷顶;平台中央挑空,从一楼的泥地上砌起一座砖制的积薪槽。旦外敌来袭,于此问堆起柴草、干牛粪燃烧,其烟笔直入空,数里之外清晰可见。

耿照将他安置在平台上,透过女墙箭垛往下望,台后的小校场已成一片血池塘,十余名紫星观弟子通通化成红浆上漂着的残肢断体,有些被砸得糜烂不堪,有的却指掌宛然,能清楚看出平滑齐整的断口。

他隐约觉得奇怪,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见碧湖拖着万劫刀柄的粗大铁炼,静静地立在血池塘中央,雪白的裸足踩着一地黑红,显得加倍白腻。

(她的身体……已经开始适应这把刀了。

碧湖被万劫刀附身时,持刀的姿势与上一名刀尸何阿三很像,明明身子轻盈,动作却很笨拙;以细瘦的胳膊扛起巨刀,更是无端消耗肌力。经过一夜的时间,她的行动逐渐回复成小个子的灵活敏捷,走路开始有了少女的娇美韵致,改扛刀为拖刀,出招也多以铁炼发动……而铁心木的气味,证明她已开始修习万劫的独门武学《不复之刀》——但,什么是《不复之刀》耿照抱着头,几乎想一把拧将下来;无奈脑海之中还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想不起来。“可恶!”

他咬牙切齿,努力回亿着万劫刀与铁心木之间的关连,忽听苏彦升尖叫:“快!快叫人来!都杀光了……都死光啦!”

从怀中摸出一只火号铜管,对天一拉,“咻”的一声尖锐声响,烟火冲上白日青天!

大白天的看不见火花,然而那只信管不停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碧湖身子微微一颤,空洞的眼眸望向台顶。“糟糕!”

耿照赶紧夺过来,远远掷出,已然来不及了。

碧湖拖着万劫刀点足掠至,铁炼“喀啦啦”的一甩,石刃呼啸而来,轰的一声巨响,烽火台的木构塌去一角!偌大的四角木台摇摇欲坠,碧湖正要挥出第二刀,陡听一声长啸,马蹄声才在林间辔起,一道黑电似的巨大马影已穿出树林!

马上之人正是“策马狂歌”胡彦之。

他着人安置好史弘志等外观弟子后,便折回原路,循迹找寻苏彦升一行的踪影。胡彦之周游天下,曾拜师学过无数杂艺,精擅一门名唤“缩地法”的捕猎追踪之术,其实已寻至附近。仗着那罕见紫龙驹的神异脚力,一闻本门警讯立即赶来,遥遥望见地的血池残肢,惊骇之余,不觉动怒:“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残杀!”

按住鞍上的并鞘双剑,便要擎出。

他与碧湖之间相距约二十步,便是算上了铁炼,犹胜万劫之长;但以紫龙驹的速度,却是眨眼可至,碧湖绝对不及回刀出手,双方可说是胜负已定。

耿照探出女墙,正想叫他剑下留情,勿伤了碧湖姑娘的性命,脑海中电光石火一闪,无数掠影残识陡然间组合起来,终于明白那些切割平滑的肢体是怎么来的,急得大叫:“小心她的刀——”

却见紫龙驹四蹄交错如影,雪一般的长吻烈鬃已突入十步之内!

碧湖果然不及挥刀,静静而立,平举万劫。

胡彦之迎着刀尖一歪头,控马钻入内侧,顺势倒出剑柄,便要出手!

耿照阻之不及,最后一个“气”字方落,胡彦之忽捻膜后伺衔,额闲绽出一蓬血花,手指松脱剑柄;紫龙驹的吻部溅出鲜血,迎风披额,覆住整只左眼。那马前脚跪折,庞大的身躯“碰!”

一声侧倒在地,向前滑出丈余,连滚了几圈才又一跃而起,着头窜入林中,不住撞断枝叶。

胡彦之被抛下马背,一路滚到血池边缘,伏地动也不动,血腻渐渐濡上衣衫。

人如流星马如龙。名动东海的“策马狂歌”却在一瞬之间,双双都被制伏。

这就是妖刀万劫的独门绝学,隐藏在粗犷狰狞的石刃之中,片物无声、杀人无形的——“不复之刀!”

第八五 折品幽合卺jin谁日可杀第二一四 折至此无争混一执筹第二十六 折险关易渡悉断红尘第百 廿五折玉宇巍峨牙骨盈坑第百五二 折其气周流香卷云收第五十 折一水之恩枣花几度第百六六 折诳世弥弥第百五二 折其气周流香卷云收第二零六 折潸然寄影野蔓自生第二十五 折焰折虎翼雷轨天行第百九七 折长恶不悛谁堪强怙第百九一 折倩君作嫁酬以明主第百六二 折坐见悔吝蝉鸣夜柳第五四 折凝眸往恨红索娇雏第百三十六 折残拳败剑寰宇无双第三十九 折腿似蝎尾气若雷卫第十六 折逾子之墙明栈秋霜第二二十 折死生离合一梦如是第五十八 折云屏雨幕玉壑箫声第二零零 折未尝乳子诱君以深第九二 折君何有私丁邪酉惧第百 廿五折玉宇巍峨牙骨盈坑第百六八 折师出有名暗夜惊心第百三十五 折焉薄骨肉·入道高危第十一 折虎风烟举疏影横塘第二一六 折君何预闻隔室谛听第百四八 折旧游安在雾雨凝峰第四三 折此间少年三才一晤第二十七 折环刀夜炼铸月补天第十四 折烹割有道响屧凌波第九一 折投瓜报琚人鬼殊异第百二十七 折鳞翮之化室迩人遥第七六 折圣愚不肖鱼烂而亡第百十二 折鼎天剑脉伐毛洗髓第四十七 折青娥结草宝刀神术第九十 折刀似蚕覆唤子如殇第六九 折天佛降世兆现玄鳞「天佛降世」第七九 折风停柳岸映日朱阳第百八七 折画虎未成无往不复第百三十五 折焉薄骨肉·入道高危第六 折虽死犹生烽火绝地第十九 折九幽泉下快斩无双第百五三 折毫厘之差满盘尽墨第二十八 折蛇虺当道落羽分霄第百三十四 折说时依旧·故土黄坏第百九五 折心怒所向恩怨何如第百十三 折难陀现首代战者谁第八十七 折于征不信自入罟网第五三 折鹊巢鸠据虚室开椟第百 甘四折明珂胜雪朱紫交竞第百十六 折天工昭邈破魂血剑第九七 折绿柳迷阵樱庭分香第十五 折东海一傻刀舞八荒第四十七 折青娥结草宝刀神术第百十六 折天工昭邈破魂血剑第二零六 折潸然寄影野蔓自生第百十三 折难陀现首代战者谁第二一三 折双元铸心恩怨到头第二十一 折流霞春戏祸起青衣第五十七 折用无所用虎嗣龙承第百十七 折千里秋毫洿池罟现第百四七 折重波勿返千年一梦第百八三 折识诚扳荡独媚玄冥第三十 折背水一战深溪同途第百五二 折其气周流香卷云收第百七四 折桐乡鼎鼐问钼何出第九三 折一泪映红妆怜月照影第二十九 折过山黄貉牵机赤血第百六三 折源始穹秘燕子无楼第百零二 折翼爪劫余馈子千金第百十二 折鼎天剑脉伐毛洗髓第六七 折法眼由心馈君殊礼第百十一 折飞鸢下水当者无畏第百八 折凝宫镇脉蚁聚蜗争第百八六 折一甓之合曾建金瓯第百七六 折太易凝俱谋者兆形第百四一 折李生桃傍擒寇擒王第九 折英雄梦醒夺舍龙息第二十八 折蛇虺当道落羽分霄第五十七 折用无所用虎嗣龙承第五十七 折用无所用虎嗣龙承第百 甘四折明珂胜雪朱紫交竞第百五五 折灰翳蔽日矫矢腾空第二一一 折丁香舐红为郎君羞第八二 折兽伏而出蛇蝎心计第五 折剑罡通天地母神箭第百九一 折倩君作嫁酬以明主第二一三 折双元铸心恩怨到头第百二十八 折真龙一怒上彻云表第百二十七 折鳞翮之化室迩人遥第百七十 折彼梦如是说时曾经第二一八 折信其可信旧园曾忆第百四八 折旧游安在雾雨凝峰第六四 折虎爪催心春盈喜幛第二一三 折双元铸心恩怨到头第八十八 折至诚无碍心若镜台第九八 折天机暗覆问道锋狂第二零二 折泥犁净业十六游增第三十九 折腿似蝎尾气若雷卫第百零七 折义无反顾其重千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