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琅微拿茶说事还没完了,夭夭实在受不住手指连心的痛,甫一搁下茶碗,就被桑榆姑姑耳提面命似的训斥道:“七王妃,皇后娘娘赏赐的茶还没有饮过是不能放下的。放下了,就是违抗了皇后娘娘的懿旨。”
夭夭咬紧牙关,双手端起茶碗,笑容都僵硬在唇边。“夭夭不擅饮茶,故而不懂。”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夭夭就怕她说不懂,皇后借机要给她讲典故。“此茶乃是贡茶,形细如针,故名为君山银针。君山银针又分尖茶、茸茶,你手上的是尖茶,茶叶如剑,内呈金黄色,外层白毫,有茶人雅称它为‘金镶玉’。”
这么一开讲滔滔不绝,那滚烫的茶碗壁仿佛粘连在手指腹上烫起了一块皮。过了一会儿,手指好像适应了些,茶水凉了些,夭夭端得自如了些,谁知陆琅微拧了拧眉头,又道:“此茶要是放凉了茶味就走了。”
夭夭算是看清楚了,今儿她这双手是交代了,横竖不让开水烫下,她是走不出这毓秀宫了。她端着茶,也不做反抗,反抗也没用,毓秀宫里这么多人,随便踩她一脚,就能把她踩出个窟窿来。
她打扫了下嗓子,反正都没好果子吃,再是恭敬也罢,陆琅微召见她就是来教训的。“皇后娘娘,时辰不早了,我就不在这儿打扰您用晚膳了。”
陆琅微看夭夭涨红的脸,想来是疼到了极处,自知身份,不敢造次,但终究是想离开毓秀宫去。“本宫与你有眼缘,不如留在这里用晚膳吧。”
夭夭赶紧说不必,请她喝茶,喝到现在烫得手都要熟了,茶还一口没饮上。万一留她吃饭,岂不是要毒死她不可了。
“今儿起晚了,还没有胃口。罢了,下回再留王妃用膳。”陆琅微垂眼,复道,“桑榆,王妃的茶凉了,赶紧续上。”
桑榆姑姑提着滚烫的铜壶就进来了,壶嘴尖细又长,假客气道:“王妃,您端好了,这可是皇后最心爱的茶具,您要是打翻了,咱们这可就不好交代了。”
陆琅微偏过脸,蹙不忍视,好一派菩萨容颜,却生了一副鬼怪的心。
桑榆姑姑话音刚落,那烧开了水从铜壶嘴里径直倒在夭夭手中的茶碗里,原本痛到麻木,可十成热的开水一浇,整个人好像丢进油锅里滚了圈,眼泪和热汗一起飙出来了。双手不敢松,可却不得不松,开水浇到手上,一双手烫出两大个水泡出来。
茶碗乒乓落地,碎成了一地残渣。桑榆姑姑大喊一声:“大胆,敢摔了皇后娘娘心爱茶具!”
夭夭跪在陆琅微跟前,道:“皇后娘娘错爱,夭夭不懂茶,也喝不惯。摔碎了娘娘的茶具实属无心,请娘娘开恩。”
陆琅微看夭夭一脸苍白,与出入毓秀宫时的清丽截然不同,到底是十指连心,不必上刑,已经让她受够了苦头。
先头那些不过是铺垫,什么客套虚话都过去了,她慢声慢气道:“顾夭夭,今儿这茶喝不上,那是你没那个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