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问道:“昨日你说的清醒着糊涂着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李正道:“喝醉酒的人的话你也当真,真是傻的可以。”说完便转身离开,李清看着他的背影,也自嘲了一下,自己果然想太多。
李炎出征那日,并没有多大的架势,也没有多少人送行。
李正扫了一眼李炎身后的军队,虽然装备整齐,但是大多数士兵或士气低迷或心不在焉,这样的军队,不要说是2万,就是10万,也有可能被人家以少胜多。
虽说临时组建的队伍,这个样子也是说不过去的。
李炎看出李正的心思,反而上前先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你知道我此次前去凶多吉少,带什么样的军队都是一样的,我朝安逸已久,重文轻武,怎么可能有开朝初期的军队素质规模,不过是做个出征的样子,也不用多精良的小队。”
这话说的轻巧,可李正心中知道,在李炎口中说出,已是沉重如铁。自己从小被他逼迫看兵法习武艺,武艺是他亲自传授,很多招式都是他的新创,兵法军书最先也是在他房中拿得,已经被翻得软腻,他觉不是一个可以对拿出征做幌子,也能毫无知觉的人,恐怕心中早已经凉如冰雪。
李正也小声说到:“有机会就逃。”
李炎低声回应:“我明白,好好照顾嫣儿。”
李正点点头。
那厢敲锣的人算着时辰敲了一下锣鼓,表示吉时已到,可以出发。李炎大步走了几步,翻身上马,策马走到了队伍最前面。
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出发了,沿路有曾经吃过鞑子苦的老百姓知道这只队伍去的目的,还喝彩相送,高喊李将军威武。
山水有尽,我等着相逢,李正心里默默念着。
——
一月后。
李正和亲卫的兄弟们玩起了新花样,分成两队,玩起了骑射游戏,赢的那队可得到李嫣的山水画一幅。
亲卫队的人虽然读过书,识得些字,但要他们赏画鉴诗,可还万万不行,别说李嫣的一幅话,就是王羲之的笔墨放在这里,他们也不会有兴致。
本来比赛彩头就不重要,因为游戏本身刺激,所以他们兴致本来就高,将军走了以后,李嫣每天都闷闷不乐,府中女儿少,平时玩的最多的贴身丫鬟锦绣在大半月前回家照顾病重的爷爷,这下就更加不开心,李正心疼妹妹就拉她一起看他和亲卫队的兄弟们的比赛,没想到几场过去以后,她还看上了瘾,比参加比赛的人还激动,还吵着要上场试一试。
李正被她闹得无法,只好以她的东西为彩头这样的理由算是让她间接和比赛扯上关系,让她消停消停。
李正本来就没有主子的架子,李嫣又生的活泼可爱,是将军府万绿丛中一点红,众人心中也将她当妹子看,她在台上喝彩纳威,玩起比赛来也更加起劲。
“李清!李清!加油!”台上李嫣喊道。
虽然还有点为哥哥和李清的事情担心,但是这几天相处下来,李嫣发现自己竟然和李清很投缘,他也不像其他亲卫一样生的壮实,反而清秀可人,平的就生出几丝亲近之意。
众人听到上空佳人助威都笑道:“李清,才几日不见,你就和咱们的妹子感情这么好,别以后兄弟做不成,只能叫妹夫。”又对李正道:“少爷可要小心了,护了这么久的妹子,要被自己养的白眼狼叼走了。”
李正笑道:“要是清兄弟不嫌弃,小妹也乐意,我也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狠心事。我看清兄弟还是很值得托付终身的。”
李清听了李正的话,心中恨地牙痒痒,别人不知道情况,拿她说笑也就算了,难道他也不知?不帮着她说项也就算了,还跟着戏弄她,真是居心叵测。
李清不怒反笑:“承蒙少爷抬爱,但万不要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在比赛中让你。”说完勒了马绳,站到对面阵营,拿了个绿色丝带系在头上。
李正道:“昨天还说好今天和我一队,怎么又反悔了,你还真是说不得。”
同样系了绿丝带的李忠大笑:“清兄弟脸皮薄,他到我们队来,是我们捡了便宜,他身下这匹,可是汗血宝马,清兄弟又箭法精湛,整体实力不容小觑啊。”
听到赞誉,球球高兴地叫了两声,声音洪亮绵长。
李清拍拍马脖子示意它安静:“就你最不禁夸,看你的马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既然分了队,待会儿输了可别后悔。”李正朝李嫣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开始,李嫣站起来,从看台上抛出一个一面黄一面绿的球。
球落地的一霎那,只听见虎子大喊一声:“是黄色!快去拿黄色棋子!”
场上立马传来马啸和蹬蹬的马蹄声。
球球载着李清一马当先,李正紧跟在后,再后面是黄队的李翔,李维等人。
“球球再快点!”
球球似乎听懂了李清的话,竟然真的加速又把李正甩开一段距离。
眼中已经看见前方的黄旗,一半胜利已经在招手,突然,黄旗前方窜出一个人影,李清心中大惊,立刻紧拉缰绳,球球痛苦地用四蹄刹车,头被李清勒着,后面的人也知道了前方的情况纷纷勒马制动,一时间场上灰尘四起,马长叫不停。
等灰尘稍稍降了些,李清才看清前方来人。
“阿福?”
后面的李正已经下马,怒道:“阿福,你疯了吗?突然冲出来,你知不知道刚刚差点就踏死你!”
谁知阿福却哭丧着脸,听到李正的训斥,没了平日恭敬的样子,只是拽着李正的袖子道:“少爷,你快回府看看吧,将军他回来了!”
“什么?那你哭什么?”
阿福抹了抹满是灰的脸道:“军中派人送来了老爷的尸体,说是受到靼子的偷袭,中了箭,谁知那箭啐了毒,回京的时候毒发身亡了……”
李正听了不可置信地踉跄退了几步,最终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看到场下情况下看台到场上的李嫣,刚刚走近,就听到了这样的噩耗,直接昏倒了过去,幸而被更随的丫头扶着。
场上众人也都木木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或是说什么好。
李正转身上马,扬鞭,马儿长嘶一声,飞奔出去。
李清第一个反应过来,对着后面的人喊了声:“回府!”也跟着李正离去。
——
李炎的尸体已经放在楠木棺材中,冠盖开着,脸色发紫,手臂上的伤口包着纱布,已经发黑,头发有些乱,身上还穿着出征时的铠甲。
王叔扶着棺木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一旁站着的下人也都红着眼,抹着泪。
李正木木地扶着棺木,突然揪着送棺木来的一个士兵的衣服,几乎咆哮道:“怎么回事?”
那士兵哆嗦地说道:“本来我们已经成功打击完靼回朝,谁知在回来的路上,遭到靼子偷袭,那靼子似乎就是冲着将军一个人,打斗间,一只箭射中将军,然后靼就撤了,本不是什么致命伤,谁知3天之后将军就,就……”
李正扔开那小兵,仔细查看那黑色的伤口,眼神更加深沉。
李清和一大批亲卫随后赶来,看到屋内的景象都愣在门口。
只听见李正混沌的声音说:“准备丧事,让父亲,入土为安。”
李炎的葬礼只办了半天,然后就下葬了,除了将军府的人,几乎没有什么人来吊唁。王叔太过伤心,已经被李正派人搀回去了。
在李清看来,对于李炎的死,李正表现的也太过镇定。丧葬仪式全程由他一手操办,虽然已经一切从简,但是事情来得匆忙,他办的也算是井井有条,临危不乱。
和李嫣泣泪不断的反应来看,虽然李正是男子,本就应该沉稳老成些,但是在外人看来也未免太过无情了些。
她忽然就想起那日醉酒时他说的清醒着糊涂着的那番话,心中只隐隐觉得,这一切也许他早就料到。
不仅他知道,许是将军也早就知道。
将军府也许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军被卷进去了,失去了脱身的机会,而眼前这个穿着黑色孝服的少年,在看似平静的表情后,正在飞快地做着日后的打算,在将军出征的这些日子,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和我们同往日一样,比试玩乐的?
想到此时,李清走了几步到李正身边,他正给将军的牌位上了三炷香,李清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跟着你。”
李正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你知道了什么?”
李清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事情也许不是表面那么简单,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做伤害府中人的事情,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决定支持你。”
李正眼中震惊之色散去,染上一层暖意,“我要是早些对父亲有你这个觉悟,也不必烦心今日的局势,你是聪明的,那些你现在不明白的事情,不要试图去明白,就这样就很好。”
“嗯。”李清应道。
“谢谢。”李正轻声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