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修长的手伸到了萧遥面前,出现得突然,随即覆上了萧遥头顶上空,为她挡住不断下落的雨水。
男子也没有带伞,一身黑色的T恤早已湿透了紧贴在身上,显露出健壮的身材,立在一旁将身体微微前倾,而又双手摊开,为哭泣中的人儿尽量挡住雨水。
雨混杂着熟悉的气息从头顶滴落,萧遥抬起头,便对上一双不忍的眼眸“拾哥哥!”
萧遥一惊,慌忙从地上蹦了起来,一不小心撞上了头顶的怀抱,又连忙弹开“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拾光轻轻笑了笑,丝毫没有因为湿透了而露出狼狈不堪的模样。感受到突然而来又突然离开的温暖,心头一片怪异。
“我若说我刚才没有哭,你信吗?”
“自然是信的,遥儿说什么我都相信呢。”拾光痞痞一笑。
听得这句话,萧遥微微一怔,心头一颤,随即便恢复如初,快得让人感受不到她情绪的波动。
呃,话说,拾大侠,你这样撩妹,家里人知道吗?
拾光这时从一旁拿过一束系着丝带的菊扎,每一朵菊花都是开得正盛,大片水嫩的花丝上闪着圆润的水珠,想来是因为天气的关系。
其中一片红色格外突兀,像是羊群中混进的一匹狼,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红色的菊花!!!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俗名——彼岸花,在一片普菊中肆睢地绽放,一时迷了萧遥的眼。
拾光在雨中慢慢弯下了腰,将手中的花束横放在了墓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正好和萧遥放下的妖姬并排。
“菊花性薄凉,用来悼念死者正合适呢!”萧遥突然道,语气平静的令人震惊。
“是呀,不过‘天涯舍子’(彼岸花)也不赖嘛,魂兮,谁为一子寻遍天涯,白首过,空离散!”
拾光兴奋地说着,好像在谈论自己的恋人一般,语气十分温柔而激动。
“悲伤的回忆么?和我正合适呢?”萧遥又坐了回去,任由衣裤浸湿。虽然本来就湿透了!
“想听听我的故事么?”萧遥抬头望着拾光。
“嗯”拾光也不别扭,直接坐在了萧遥身旁,两人就这样淋着雨,相互依靠着。
谁也不会担心感冒或者其他,不担心自己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并仍在不断湿透中。
萧遥清亮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灰暗的天空下,徐徐道出自己的过去,像是一个亲眼见到事实的路人,她在诉说的时候,竟是难得的平静。
萧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如此波澜不惊地和一个人诉说这件回忆,但心竟是难得的平静,好像长久以来一直压着自己的东西,一刹时减轻了,可以狠狠的呼吸到最清新的空气。
亦或只是荒漠行航中的海市蜃楼,但总归让人感到了一时的欢欣。
直到很多年后,萧遥回望曾经和拾光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才蓦然发觉,原来自己很早以前就开始依恋他的怀抱了,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
其实在来之前,拾光已经大致了解了当年的事情经过,不过此时亲耳从萧遥的口中听到,又是另一种感觉,他听到出了萧遥言语之中的隐忍与自责,还带着对命运不公的愤恨。
这在其他人身上是听不到的,他们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去了解叙说这件事情,而真正能够拥有这段回忆情感的人,只有她自己,就好比那只和一群鸭子困在一起的白天鹅,永远不要奢求它们会懂得自己!
拾光想起在美国教他《圣经》的那个白袍教士最喜欢念的一句话“白昼的光,如何能够了解夜晚黑暗的深度呢?”
每当他念这句话时,那两撇小胡子就一甩一甩的,让拾光曾一度以为他是日本人。
“拾哥哥,如果当初找到我的人不是小也,又或者没有人找到我的话,他就不会死了,会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快乐地活着,至少比我活得快乐!”
“即使因此死的人是我,也便是我的命了,应该还会好过用别人的命活着吧……”
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