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伯爵呼吸着早晨新鲜的空气，还好他的身体好，不然身着单衣的他早就感冒了。伯爵看着自己的花园，在园丁的照料之下，它们散发着葱郁的力量。

看着这些花花草草，就像看着年轻人啊。伯爵点点头。自己已经七十二岁了，早就不再想操心这个大家族了。现在这些都应该交给后辈去做了。

伯爵只有一个儿子，诺伊尔，是一个懂事聪明的人，他一定能照料好这个家。虽然他只是子爵，但是他在各种谁叫场合，同比他爵位高的人在一起，总是能够展现出一个优秀贵族应有的礼貌；在其他人面前，也体现出了谦逊以友好。再加上这些年伯爵的培养，把这个一家之主的位子传给他，绝对没有问题。

伯爵走着走着，有踏入了伊普西隆家族的墓地，墓地位于花园的尽头，沿着一条小路可以穿过去。路的两边便是已经去世的家族成员的墓碑。

伊普西隆家族并没有很长的历史，因此只有寥寥几个墓碑伫立在那里。

第一块墓碑，自然是属于伯爵的父亲，杰拉德•瓦尔登•伊普西隆伯爵。作为伊普西隆家族当今繁盛的最大贡献者，他算得上是伯爵最倾佩的人了。

紧挨着的第二块墓碑，则是伯爵的母亲，玛丽•桑普•伊普西隆伯爵夫人的。伯爵的母亲是平民出身，在家族还没有发迹的时候就嫁给了杰拉德伯爵。虽然后来伊普西隆家族发展成为帝国最有影响力的家族之一，夫妻两人却有福同享，直到去世都保持着深厚的感情。

向前走，下一块墓碑则让伯爵感到难过。墓碑上写着：“乔治•克里斯•伊普西隆男爵，（1017-1062）”，乔治是伯爵的弟弟，在伯爵眼里，他是一个性格孤僻、古怪的人。平时总是窝在房间里，很少出来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宴会。他也不是一个强大的战士，至死等级都没有超过二十五级，按照东镇元的说法，就仅仅是一个固血中阶的修者。他的战斗态度很不好，经常被等级低的战士打败。再加上伯爵刚刚发现他与妹妹的秘密，乔治的一生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

接下来是乔治的妻子——金佰利•科尔•伊普西隆的坟墓，她与乔治年龄相同，在十七岁的时候就相识相爱了。仅仅一年后，金佰利就怀上了乔治的孩子，这让伯爵的父亲大感头疼。为了挽回家族的声誉，乔治得到允许，迎娶了金佰利。可不幸的是，婚后五年，金佰利就因病去世了。

伊普西隆家族的成员有许多是以悲剧而终的。伯爵在悲伤的同时，也只能是祈祷这种失去亲人的事情不再发生。

伟大的创世神恩克多拉斯，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伯爵想起了什么，他赶紧扫视这其他的墓碑：他与乔治的妹妹，斯坦利的母亲，埃丽•萨丽•伊普西隆；乔治与金佰利的女儿，爱丽丝•埃丽•伊普西隆。

伯爵看着爱丽丝墓碑上的（1035-1057），若有所思。他的侄女，也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对伯爵的感情很好，小的时候特别喜欢爬在他身上，摸着他的小胡子。爱丽丝在一个寂静的晚上，悄悄地死在了床上，大部分人相信她是服毒自杀的。伯爵还记得，乔治望着自己女儿的棺木，她苍白、紧闭双眼的脸，那种空洞的眼神，从此之后，乔治几乎再也没有与家人说过什么话，直到他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等等，斯坦利……伯爵忽然想起了他，虽然他的身世已经真相大白，伯爵依然没有想要伤害他的意图。

斯坦利不是有一个女朋友吗？伯爵摸了摸脑袋上稀疏的头发。叫李斯特•艾……

“爷爷！” 墓地外传出了一个童声，声音虽然稚嫩，但却铿锵有力。

伯爵快步走出墓地。他的妻子，已经是个老太婆的丽莎•克里斯蒂娜•长孙•布洛文斯坦•伊普西隆，正被一个几岁的紫头发小女孩牵着手，在花园里缓缓游走着。几步开外，还有一个个子矮小的褐发女孩，正蹲在某种灌木边，嗅着上面的小花。

“埃玛！” 伯爵走过去，丽莎满脸皱纹的脸上泛着慈爱的微笑，他伸手摸了摸紫发女孩的头，“早上好！” 看着自己的孙女，伯爵自然是很开心。

“叫我凯瑟琳，爷爷。” 女孩抬起头，睁大了她幽绿色的眼睛。

“为什么？可我觉得还是‘埃玛’好听。”伯爵蹲下来，“怎么非要改名字？”

埃玛没有再理会他，她转过去，召唤着褐发女孩：“莉莉，过来。”

莉莉慢吞吞地站起来，招手道：“爷爷，早上好。” 她的音量相比起埃玛，要微弱许多，虽然这里面也有年龄问题，但两个女孩的性格的截然不同还是能从中看出来。

“你不可以叫他‘爷爷’！” 埃玛脱开丽莎的手，跑去紧紧地搂住比她足足矮一个头的莉莉。莉莉在她的怀里，无力的耷拉着头。

“没问题的。你们是表姐妹，怎么不可以叫呢？” 伯爵大笑起来，“以后不许再欺负莉莉了。”

“我和莉莉只是闹着玩的，对吧？” 埃玛对着怀里的表妹说道。

伯爵无奈地笑笑，这时，他脑海里闪现了一个名字：杰瑞•艾伯托，这时他好像懂了什么。

伯爵站起身子，深呼吸了一下：“你们先慢慢散步，我想出去一下。” 语毕，他离开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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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就出门很奇怪，但没有人有权力拦住伯爵。

作为一个糟老头，走在人群稀少的大街上，自然不会被认出身份。他一边移动着脚步，一边脑海里回忆着那个位置。

伯爵年轻的时候联系过速记法，能够快速记住大量的信息并且能长时间保存在大脑里。他努力地回想出普耶琴的地图，然后在某处打下了红点。

就是这里！伯爵是三十六级的战士，也就是王级修者，自然还会受到衰老的影响。红点在地图上闪忽不定，伯爵感到脑袋发痛。

他还是克服了这一感觉，最终找到了红点所在的具体地方。

穿过了几条街，一栋矮小破旧的小屋伫立在路边。这里是普耶琴的富人区，这样一幢小屋出现在这显然是不大合适，不过伯爵心里明白这是为什么。

伯爵敲了敲房门，片刻，脚步声缓缓地朝门口过来。

“吱——” 门紧紧贴着地面滑开来，厚重的灰尘立刻在空气中发散。

“谁啊？” 开门的是一个矮小的魔族老头，年龄看上去比伯爵还要大上不少，他的头上秃顶很严重，身着一套宽松的睡衣，一只眼睛已经睁不开了，脸上的皱纹和老人斑使他看上去面目不清。

“杰瑞，很多年了，没想到你活着。” 伯爵不等老头同意，就走进了小屋。小屋里面散发着柴火、食物和纸屑混在一起的味道，地板上摆放着被砍得零零碎碎的木材，远远地，壁炉里的火焰照亮着整个屋子，墙上尽是一些黑灰色的痕迹。

“伯爵？” 杰瑞立即鞠躬，“您怎么来了？”

“没什么，就是问点事。”

“伯爵想要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不会隐瞒。” 杰瑞抬起头，他说得很慢。

“你叫杰瑞•艾伯托，是吧？” 伯爵拾起一根木棍，抚摸着上面裸露的木纹。

“是的，伯爵。” 杰瑞脸上一闪而过一种怪异的神情。

“李斯特•艾伯托，是你的女儿，对吧？”

“这…… 是的，不过李斯特已经不和我住在一起了，您是要找她吗？” 杰瑞看着伯爵手上的木棍，“这是云杉木，是非常好的建筑材料，隔音很好，只不过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用了。”

“算是吧，我只想再问一个问题，杰瑞，我希望你能够如实告诉我，” 伯爵扔掉木棍，“李斯特并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对吧？”

“这…… 伯爵，您怎么会这样想呢？”面对伯爵的目光，杰瑞后退了一步，双手抱在前面，有些防备的样子。

“只要告诉我，是不是？” 伯爵的双眼注视着杰瑞，“放心，你不会有任何损失的。你在伊普西隆家族工作这么多年，我们自然不会亏待你。拜托了。”

“不……是，李斯特确实不是我亲生的，李斯特出生的那几年我是个光棍。” 杰瑞如释重负，一只手搭在墙上，“对不起伯爵，我不应该向您撒谎。” 他睁开的那只眼睛有些发红，“我发誓我要保守秘密。”

“是谁？” 伯爵向前一步，他的影子映在墙上，细长得可怕。

“我还是如实告诉您吧，是……” 杰瑞哽咽了一下，“是乔治男爵……”

伯爵感到天旋地转。

杰瑞接着述说：“我还记得，那是三十年前，一个下着暴雨的下午，乔治抱着一个婴儿来到我这里，他都被淋得湿透了。他把李斯特交给我，让我抚养他，一切经费由他提供。他每个月都给我送钱，直到他死去的那个月。伯爵，乔治很早就失去了妻子，他又是那么的忧郁，肯定是会找新的感情，所以，您不要怪罪他啊。” 杰瑞老泪纵横，“李斯特知道这件事，这不是她的错，她会保守秘密的……”

爱丽丝……不会的，我相信埃丽与乔治相爱了。但是，爱丽丝，不可能…… 伯爵的眼前昏花了起来。

还有斯坦利...... 为什么偏要和李斯特在一起？

他没有靠着墙缓一缓的想法，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杰瑞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