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归晚倒吸了口凉气.落在身上的银针叫她知道其实林千夜也并非是万能的.这扎针的技术就沒有净明法师來的好.至少净明法师扎针的时候.沒这么疼.
“右相大人.我们去浮云山找师父吧.”她端端正正地趴着.一动不敢动.生怕他扎偏了倒霉的是自己.顺便诱拐道.“还能跟师父切磋下怎么扎针.”
林千夜哪里不知道她的意图.挑了挑眉.又一枚针落在了她的雪背上:“你是第二个有幸叫本相给你扎针的人.还敢嫌弃.”
归晚撇嘴:“右相大人.你是不是沒那么喜欢我呀.不然怎么忍心叫我当你的试验品.”
回答她的是慢慢抿入身体的一枚长针.归晚痛叫了一声.水汪汪的眼睛里包着眼泪.连抱怨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林千夜无奈地停下手.揉揉她的脑袋:“身体别崩那么紧.越紧张就越疼.”
一想到这扎针之后还要泡一个多时辰的药浴.她怎么可能放松得下來.只是.这样下去.吃苦的还是自己.归晚深吸了口气.尝试着慢慢放松僵直的身体.一边努力给自己转移注意力:“右相大人.你不愿意让别人给我扎针.莫不是介意别人看到我的身体.”
她真的很希望能回浮云山.至少师父那里扎完针之后不用泡那些可恶的药浴.
竟然连激将法都用上了.林千夜好笑.这小东西.怎么就变得这样自恋.不仅自恋.还叽叽喳喳地一刻都停不下來.指尖抚过她背上的疹子.已经开始收干结痂了.只留下浅浅的褐色斑点:“这么丑的丫头除了本相还有人愿意看吗.”语气中有着浓浓的宠溺与温柔.
归晚手边本來玩着银针.听了这话二话不说就招呼了过去.林千夜下针的手一顿.轻描淡写地将它接住了.归晚装模作样地倒吸了口凉气:“你沒事吧.我……我跟师父玩养成了习惯.一时忘记了……”
你让师父给我扎针吧.让师父给我扎针吧.
“嗯……”林千夜似是不知道她的暗示.不甚在意道.“你跟净明法师时常这样玩.”
归晚一五一十地交代.想到这家伙变态的占有欲.还替净明法师说了句好话:“只有扎针的时候才会玩.师父还教过我怎么使银针呢.”
难怪她的一手银针使得这么好.看來这净明法师不仅有仁术.还有一颗仁心.能叫薇儿这样的小刺猬乖乖接受治病.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净明法师倒是个奇人.出身江湖世家.年轻时是个风度翩翩的侠客.号称医剑诗书四绝.他出身好.武功高.长相不错又才华洋溢.自是不能免俗地惹下无数的风流帐.也就是这样一个人.骗走了当年江湖第一美女的芳心.大张旗鼓地把她娶回了家.流水席就摆了七天七夜.人人都道他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岂料成亲一年多后的某天早上.净明法师醒來突然自觉大彻大悟.抛下大腹便便的妻子就跑到浮云山上出家当起了和尚.更奇妙的是.他还有办法叫世人对他突然出家沒有半分奇怪.甚至觉得他顿悟得甚好.
在此也不得不提一提他那个江湖第一美女夫人.她也着实是个妙人.对丈夫的抛妻弃子的恶劣行径竟一句声讨的话都沒有.生下孩子后的第二年.她也出家去了.不过大概是舍不得那头青丝.因而做了个道姑.就在浮云山隔壁的招摇山立了个道观.夫妻二人一个成他的佛.一个修她的仙.倒是处得十分融洽.还时不时有些书信往來.
归晚把这江湖上的趣闻说了一通.顺便八卦了句:“师父时不时会采山上的四时鲜花调些胭脂送给师娘呢.师娘也会叫人回赠野果酿的酒.一个道姑每日涂脂抹粉.一个和尚喝酒喝得心安理得.真不明白这样的两个人为何要出家.”
林千夜显然对旁人的八卦不太感兴趣:“也是净明法师教你易容的.”
归晚小脸上沒了笑容.沉默地点了点头.
“既是在外面.也沒人认得你.把易容洗了吧.”林千夜漫不经心地建议.
本來说了这么一会子话.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下來.也沒觉得多少疼痛了.可这下林千夜将手中的针慢慢抿入时.归晚不知怎的疼得身子一缩.她捏了捏虎口.待那疼痛过去.方才故作轻松地道:“才不要呢.我现在这张脸才能把男装穿得潇洒倜傥.”她不要.再也不要面对自己原本的那张脸.她是沐归晚.而不是辛蔷薇.沐归晚有家族的庇佑.有喜欢她的亲人.也有把她放在心上的林千夜.可是辛蔷薇除了被人背叛.被人遗弃.被人厌憎.什么都沒有.她不想再继续那个噩梦了.
她的心结终究还是沒有解开.林千夜却也不甚在意.轻轻笑道:“你不是要去见你家师娘吗.我是怕你顶着这张平凡的小脸.见了传说中的江湖第一美人会自卑.”
“咦.”归晚这回是真的诧异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找师娘.”
林千夜开始收针:“你离开荀阳时留了出云令给湄寡妇.”
归晚点头:“嗯.我怕那些人狗急跳墙.拿湄开刀.”湄身上有了出云令.那些人发现了她是假冒的.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她如何.
出云令代表的是皇帝的对臣子的信任与期许.她有这样一块令牌就足以叫很多人眼红了.她随随便便就给了区区一个手下掌柜当护身符.这得招來多少人的攻讦啊.
小东西对身边的人尤其爱护.她既然兵行险招.挑了这个时候出來.就必须做好无法及时赶回荀阳.湄寡妇假冒她的事被揭穿的打算.其实.一旦事发.最好的法子就是牺牲掉湄寡妇.把自己指摘干净.可是她沒那么做.她即便冒着被人抓住把柄的危险.也要护住身边的人.唯其她的这份爱护.叫他心软.
有一个人能明白她心中所想是件幸运的事.所以在他面前.她毫无隐瞒:“沐大人只是因为旧疾复发.去浮云山找净明法师医治而已.至于沒有跟商会里的人交代.是因为病情紧急.实在沒有办法.”只有叫湄假冒她那一点上.着实是一个硬伤.她找什么借口都不妥当.不管出于什么考量.假冒朝廷命官.其罪非小.现在她用出云令保下湄.意味着回去之后她要担下所有罪责.
林千夜把收好的银针随后丢入银盆.翻过她的身捏了捏她的鼻子.打趣道:“为了不叫皇帝陛下不能对你生气.也不能借你身体不好的理由叫你回家休养.你还得顺便立个大大的功劳.叫满朝文武都觉得朝中沒有你不行.”
归晚重重点头:“知我者.右相大人也.”她乐得跟他东拉西扯.药浴凉了最好.她就可以找借口不去泡了.
“不过……”林千夜把她抱起.毫无阻隔地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她细致的腰.幽深的眼底闪过一抹戏谑.“荀阳那边既是打算暂且抛开了.为何还要派子言回去.”
啊.被发现了.归晚干干笑道:“我不是不太放心吗.”
“哦.”林千夜似笑非笑.“子言一不懂得经商.二不懂得权谋.不如.让子言留下.我叫个更合适的人帮你回荀阳看着可好.”
归晚嘴角抽了又抽.林千夜若是去做生意.绝对是个大奸商.他把她犯的错.一桩桩.一件件都算得极其清楚.趁着这两日独处.一一在她身上讨了回去.唯独子言.当日.她不就是说了一句子言是她的情郎吗.他沒对子言如何.倒是每见到子言跟她亲近一次.他就会变着法儿地欺负她一次.
如今她身边的人只有子言一个.不见面是不可能的.沒办法.只好找个借口叫子言回荀阳暂且避一避风头.这事她本是悄悄吩咐的.怎么就叫他瞧出了端倪.
“不用了.”她笑得很是虚弱.笑话.子言若是留下來.岂不是他日日都要找她算好几回的帐.可惜腰上缓缓往上滑的手叫她无法专心.口中说着拒绝.却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理由.
林千夜似是真不知道她的意图.随手拿起外裳给她套上:“为了叫你放心.还是找个更合适的人吧.”他弹了弹衣袖.作势起身就要唤人.
他的体贴叫归晚欲哭无泪.子言已经在打点行装了.明日一早就要出发.被林千夜叫了人來.岂不是功亏一篑.
这段时间.绝对不能叫林千夜离开.她一把拉住他的手.见他挑高眉毛似笑非笑.一时情急.双手拦住他的脖子.吻住了他的唇.
林千夜幽深的眼底闪过一抹诧异.继而嘴角轻扬.他原本不过是想逗逗她.看她着急的样子.却不料她竟是想了这么个好法子留人.他从不会跟自己的好运气作对.好心情地配合着她尚嫌生涩的吻.在她不知所措之时.不动声色地指点了一番.她果然乖乖受教.只是到底脸皮薄.待瞧见他身上的最后一件衣裳落了地.她只瞧了一眼.便呆住了.
林千夜低笑:“薇儿.继续.”
归晚咬唇.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泛起了点点水光.她不知所措.往后缩了缩:“我.我不会……”
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谁瞧了都会心软.她企图唤起他的同情心蒙混过关.
林千夜低低一笑.握住她的脚踝将她缓缓拖近.暧昧的语气叫人心底发慌:“薇儿.接下來该做什么.总还记得吧.”
两人加起來芙蓉帐中的春风渡了沒有几十回.也有十几回了.但此时瞧着他大尾巴狼似的神情.她肯定会连骨头渣渣都不剩的.她抖抖索索地垂死挣扎:“我真的不会……”
“本來今天是想让你休息的.不过我家薇儿宝贝先主动要求.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教你了.”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她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突然灵光一闪:“我还要泡药浴.”原本是极度排斥的药浴.现在倒成了逃避“蹂躏”的理由.
哦.这倒是个好借口.林千夜闷笑.从善如流地帮她裹了件外衣:“那现在就去泡吧.”
被放进宽大的浴桶里.温热的水包围着.归晚方才松了口气.只是素來嫌弃的药味涌了上來叫她白了脸.正在此时.林千夜一脚跨进了浴桶.归晚顾不得身上光溜溜的跳起來阻止:“你别进來.”给她治病的药无非就是压制毒性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林千夜已跨了进來.一把抱起她坐下.口中调侃道:“连洗个澡都这么不安分.我不看着你怎么行.嗯.”
归晚挣扎着:“你出去.快出去!”这混蛋.明明这些药水都是他自己配的.他不知道这些东西对常人而言都是毒药吗.
林千夜抓住她乱动的双手:“乖.我陪着你.”
归晚顿时怔住了.原來她对这些毒药的厌恶与恐惧.他都是看在眼里的.看出她的不情愿.瞧出她的排斥.他便用这样的方式陪着她.即便是毒药.他也心甘情愿地陪着她一起尝.
“这样是不是就不害怕了.”
“嗯……”归晚点头.缩进他的怀里.双手揽住他的肩头.小孩似地拖着软软的哭音.“不怕了.”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所以.千夜.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