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窗外隐隐的喧闹之声.楼嫣然心情烦躁.五天.整整五天了.她最后的记忆就是跟着马车一起坠入山谷.她本能地抓住林千夜的手.后來沒了力气.直直地掉了下去.想到这里.她就恨不得将林千夜碎尸万段.那个混蛋.竟然见死不救.捞都沒捞她一下.就任由她这么摔下去了.
醒來她就发现自己在这里.腿上上着夹板.额头上鼓了好大一个青包.嘴角也被擦破了.每日都会有侍女帮她换药擦身.可是她问起这是何处.主人是谁时.那侍女就摇头不答.
凡事反常即为妖.她绝对不是被什么善心人士救了.莫非是林千夜那个混蛋特地设下这个圈套劫持她.好毁了她的和亲大计.要真是如此.他出云国就等着亡国吧.
见那侍女又端上药.她转过头硬声道:“告诉我这是哪里.你的主人是谁.不然我不喝.”拿自己的安危威胁别人.她这法子其实很幼稚愚蠢.但是她赌对方沒那个胆量叫她有个三长两短.
那侍女愣了一愣.轻轻笑了.出口的话比她硬气多了:“我家主人不过是日行一善.却得姑娘百般猜忌.这是何道理.药我放这里了.姑娘脸上擦伤了几处.不好好吃药.这如花似玉的脸上留下几道疤可是你自家的事.”那态度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
这是威胁.只要不是存心寻死.哪个姑娘家不在乎容貌的.楼嫣然气得差点沒一口气背过去.倒也毫无办法.端起药碗把药一口喝干.脸色十分难看.
那侍女也沒有趁机落井下石嘲讽她.反倒上前一步帮她拆开腿上的绷带:“姑娘你的腿骨折成了三段.伤势十分复杂.特别是头一个月.得每日换药.不然难以痊愈.”又是不软不硬的一个威胁.不能痊愈.那自然是变成瘸子了.她堂堂公主.怎么可以变成一个瘸子.
“我知道了.多谢你.”楼嫣然有礼地道谢.她素來高高在上惯了.底下的人都捧着她.赞着她.她习惯把什么事都握在掌中.但这次她感到深切的无力.在人屋檐之下.主动权可不在她手里.这种无力的感觉.只有在多年前有过一次……那个曾经欺负她的人如今还在外头逍遥……
可能她最近运气实在不佳.说曹操曹操到.楼嫣然赫然发现站在门口的人影.不由得一下子愣住了.
那是一个俊秀而很容易叫人心生好感的男子.初看之下长相并不十分惊艳.一身柔软而略带旧色的棉布衣裳.将他整个人衬得十分柔软.他就站在那里.唇边带着浅浅的微笑.眼角因为些许笑意.泛起浅浅的细纹.他看起來是那样的温文.那样无害.一如他身上的棉布衣裳般.亲切自然.
“阁主.”侍女盈盈行礼.
那男子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
“红…尘.”这两个字近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楼嫣然口中蹦出.
红尘笑得很是愉悦.眼角的细纹更深了.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温柔味道:“好久不见.”
楼嫣然可沒心思跟他晚久别重逢的戏码.直接了当地问:“这是在哪里.”
他知无不言:“此处自然是不归阁.”
可惜他的好配合并未换得楼嫣然相同的回报.她冷着脸:“我怎么会在这里.”
红尘摸了摸鼻子.款款走近.自然而然地坐到床前:“嫣然公主意图嫁给林千夜.可惜.人家心有所属.对她的百般示好视而不见.她心有不甘.拖着人家小两口一起跳了崖.我的属下不知情.凑巧路过救回了她.”说到这里.他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问了一句.“我让你为难了么.”让你殉情不成.你不会记恨吧.
简直是血口喷人.楼嫣然怒声道:“谁说我殉情了.”
“不是殉情.是沒事跳崖玩.”红尘从善如流地纠正.
跟他斗嘴.不是件明智的事.楼嫣然多年前就明白了.她忍着气:“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如果可以.帮我递个消息叫人來接我.必有重谢.”
红尘赞同道:“重谢自是应当.不归阁从不做亏本买卖.只是不知道公主能拿出什么样的诚意來.”
楼嫣然淡声道:“你不妨开个价.”
红尘并未直说价钱.反倒跟她翻起了账本:“你消息灵通.自然知道我不归阁日进斗金.这几日为了救你路上耽搁了几日.加上三个月的婢女使用费.汤药费.床位费.还有化毒珠的使用费.公主你说多少..”
楼嫣然几乎要惊叫了:“我才在这住了五日.不是三个月.”
“伤筋动骨一百天.我不归阁凡事都追求尽善尽美.怎能您拖着病体离去.”
三个月.三个月后恐怕谁都以为她死了吧.楼嫣然咬牙:“那么化毒珠呢.我只是骨折.又不是中毒.何况据我所知.那化毒珠早就被人给吞到肚子里去了.莫非你是将人开膛破肚取出來的.”提到化毒珠.楼嫣然恨不得爬起來揍他.多年前.他就是凭着化毒珠把她欺负了个彻底.如今又拿这个忽悠她.当她是三岁小儿.
“公主消息果然灵通.那么你知不知道掉落的那个山谷就是有名的幽兰谷.就连空气中都毒瘴.至于化毒珠的來源.公主大可放心.贴身用的东西.怎么可能沾上那些腌臜.”
楼嫣然瞬间明了.很可能归晚的婢女吞下去的那颗化毒珠是假的.真的早就落在了他手里.
“公主.这交易可谈么.”
“你的价码.”
红尘薄唇轻启说出这几个字.
楼嫣然恨声道:“你做梦.”他还真敢开口.
红尘摸摸鼻子:“那沒办法了.”他轻轻推开那面窗子.下面的喧嚣之声瞬间扑面而來.窗外的风中隐隐飘散着烟花之地特有的淡淡酒香胭脂味.“几日后天下人都会知道嫣然公主微服逛青楼不给钱.被打折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