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幽深的眼睛闪过一抹熟悉的幽光:“素昧平生,晚晚,你确定?”
四年未见,没想到在花灯尽头能见到这个小人儿,尽管敛了容貌,那双令飞蛾殒身的灯火都黯然失色的眼睛,他还是一眼认出了。
这个小东西竟敢说他们素昧平生?很好。
那句话刚出口,归晚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说了这句话,就是再俗套不过的一句:“你怎么在这里?”也比这句话要强上千万倍呀!
现如今,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死撑了:“我确然不认识你。”
“不认识?”他用无比笃定的语气,慢悠悠地道,“怎么叫花灯拦了我的船?”
能叫得出归晚的名字,还叫得这般亲昵的男子,莫非是她的情郎?众人望了望归晚,一脸了然,这男人,长得真是俊呀,带了面具,也掩不住祸水的本质。
归晚差点跳脚:“这里这么多人放花灯,又没写字,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花灯拦住了你的船?”
她兀自气恼,那神态落在旁人眼中,倒更像是闹了别扭的小女儿情态。
林千夜低低一笑,俯近她耳边道:“这么多人,我只知道你的生辰呀,晚晚。”
他确实是知道她的生辰的。听到身后有人掩口而笑,归晚第一次恨起了他过目不忘的本事,真是该死!
眼见着归晚就要炸毛了,他不紧不慢地添了把火:“需要我再说什么证明吗?比如你的左腰上……”
他威胁她!归晚悲愤了,干脆别过头去赌气不跟他说话。
他揽住她的腰,归晚吓了一跳:“你干嘛?”
“我既然接了你的花灯,也能报上你的生辰,接下来,自然是体验采菱节的精髓了。”他带她跃上船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到,一派写意地吩咐船上的仆婢,“在船头点灯。”
刚刚才跟众女炫耀知识渊博,解释过什么叫采菱节精髓的归晚,现在真的很想投江自我了断。不就说了一句不认识他嘛。他,他这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子言,救命啊……”
林千夜哑然失笑,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子言还是我给你的,你以为他能做什么?”
本来为归晚捏了一把汗的众人,听了这话安心了。就连苏苏都顿下了脚步,子言是主子身边的暗卫,身手比起身为侍卫队长的泽云恐怕还要强上一些,既是这个男子给的,他自然不会对主子如何。
进了船舱,归晚镇定了再镇定,试图叫事情回归她设想的渠道:“楚兰若,你怎么在这里?”说是疑问,不如说是质问,果真是冤家路窄,随便放个河灯也能撞到他。
那位却从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主,他完全没有抓住重点地循循善诱:“叫我千夜。”
果真是鸡同鸭讲,她撇撇嘴巴,偏不叫他如愿,选了个最生疏的称呼:“右相大人。”
他眸光一敛,一把捞过她,放在腿上,细细看了她的颈部,看不出易容的痕迹,蹙了蹙眉:“嗓子怎么了?”她的声音跟从前大不相同,清润中带着丝丝沙哑,还少了之前的甜糯娇软。
几年不见,她差点跟不上他莫名其妙的思维,归晚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你放开我,我就告诉你。”
林千夜忍俊不禁,手上稍稍用劲,把她抱得更紧,以实际行动告诉她,如果她不肯说,他就不放手。
归晚气鼓鼓地瞪着他,就是不肯示弱。
他摸摸她的头发,哄小孩似的:“乖,告诉我,嗓子怎么了?”
他的温柔一如往昔,归晚恍惚想要落泪。
那一瞬间,她突然大彻大悟,他本就是个无心的人,给予再多的温柔和疼宠,也不过因为他高兴,一时兴起,他从不知道什么叫在意,所以,他当年能一边说着“我想你”,一边将她的生死置之脑后。他不是虚情假意,只因他从不曾对她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情意啊。她当年到死都不甘心究竟是为了什么?
归晚没在意发红的鼻头,仿若无事地笑了笑:“没什么,之前发高烧,烧坏了。这样也好,换了声音,行事更方便。”
她不愿多说,死里逃生之后的半年,她过得生不如死,不止一次动过自我了断的念头,不过是拼着不甘心,坚持下来了。那晦暗得如同炼狱的半年,她再不愿跟任何人提及。
“发高烧?”无视她身上散发出的冷漠和疏离,他执起她的手指把玩,“你又不乖,不肯吃药?”她的脸上易了容,看不清,原本莹润的指尖倒是苍白得毫无血色。
他要抱着她,她便任他抱着,反正累的人不是她,这么一想归晚心安理得地往他身上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坐姿,:“人倒霉的时候总是没办法的,正如这次巴巴地赶了四天的路来向红菱娘子祈求平安顺遂,花灯却都被右相大人的船给挡住了,真真是流年不利。”
这个小东西,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拐着弯骂他是瘟神,林千夜眸光一敛,咬着她的耳朵威胁:“红菱娘子只管姻缘,小东西,你是提醒我不该辜负了如此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