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布的结界发出一阵震动, 夙夭不悦的皱眉,扶正怀中一直昏迷的雅亦,右手在空中一挥池塘中的水在空中凝结出一块水镜。
结界外的景象立刻出现在镜面上, 在看到躺在草丛中的君十七时, 夙夭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然。
“是他?”
水含笑他们正要离开结界再次被分开, 怀疑回头这次却真的有人出来, 那人出来也不说话, 只是挑眉淡淡一笑。
不过是单单一笑,那种压迫人的气势却在顷刻间迎面而来。
“找我?”夙夭问的简洁明了。
“想你了。”君十七乖巧一笑,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
“然后。”
“来看看。”君十七笑看着他, 双眼却是极其的认真,哪怕一个细小的表情他都可以抓的住。
“现在看过了。”夙夭嗤笑, 毫不留恋的转身要走。
手臂被君十七拉住, 不悦的回身瞪着他抓着自己衣裳的手, “你这是何意。”
“我……”君十七倔强的抓紧他的衣袖,咬着唇问道:“你不说想我吗?”
夙夭冷冷一笑, 甩开他的手,不屑一顾道:“不想。”在结界快要关闭的时候,硬邦邦的丢出一句,“不送。”
君十七整个人都傻傻的呆在原地,连他是什么时候进去的都不知道。
夙夭。妖王。呵呵——你够狠!
水含笑担心的望着他, 好像是感觉到了他的那份担心, 君十七镇定的转过身来, 平静的说道:“走吧。”然后, 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水含笑快步跟上, 如果不是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只怕自己还真被他的平静给骗了, 可是他的眼睛偏偏就有那么的好,所以他看的清清楚楚,已然如此就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他一样欺骗自己说什么事情都没有。
回到客栈已经快要黎明,把君十七送回房,水含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却蓝倾月的房中看看,他身体不便行动也许会有什么需要。
轻手轻脚的推开他的房门,破旧的木门依旧发出吱呀的轻响,屋中门窗紧闭尤其在黎明的这段时间,消去了月色又还没等到阳光,若不是他从小练得就是夜视,还真看不清楚这房中的摆设。
才走几步就发现了不对劲,房中太过于安静,安静的好像连呼吸声都没有。蓝倾月没有习武,呼吸比较粗重,而今却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压下心底的不安,迅速来到床边,只见床上被褥被掀起,床板早已经冰凉,显然人已经离开一段时间。床脚他帮蓝倾月整理的包裹还在原地,甚至床边的鞋子都没有被穿走。
这些东西都还在就排除了他自己逃跑的假设,若不是他自己离开,那么就是有人带他离开;如果是认识的人一定会帮他整理好,穿戴整齐离开;若是敌人,只怕是被掳走,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需要用酷刑,只要丢在一个地方没人管死掉是迟早的事。
水含笑想着只觉背脊发凉,对于最后一种假设更是坚决的否定,蓝倾月不过一届小小书生怎么可能会招惹到江湖上的敌人。
想起他和江湖各大势力掌门人有暧昧的流言,水含笑又觉得这点也有可能,眼看天色渐白,这边的君十七不放心他一个人留下,那边更放心不下莫名失踪的蓝倾月。
现在蓝倾月失踪也没有任何的线索,鲁莽追出去也只怕会越来越远,强忍下心中的烦躁,水含笑决定先把君十七的事情解决了再说其他。
一望无际的浩渺大江上,一艘破旧的渔船在零星的小雨中上下浮沉,朦胧的烟雨中渔船显出一种别样的静怡、飘渺。
就在人以为这是一艘无人要的破船时,草帘被人缓缓扶起,一身白衣的男子走了出来,仰脸、眯眼任由雨水打在脸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山大王离裳。
他好像完全没有看到此刻阴霾的天色,反而一脸愉悦的承接着从天而降的恩泽,顺着破旧的船板席地而坐,一点也不介意脏污的泥沙粘上了雪白的衣衫。他伸出舌头舔舔滴落在唇瓣上的雨水,狡黠的眼睛露出一抹孩子的微笑。
突然想要仰天大笑,却又怕吓到船里昏睡着的那个人,止不住的笑意依旧从眉宇间点滴散落,在空气中开出绚烂的花,花瓣散落时留下满鼻蛮眼的馨香。
很多年没有这么真心的笑过了,虽然这十二年来一直都笑着,却只是一种习惯不想让自己的脆弱被别人觊觎,对于这种真心的愉悦真是久违了。
前几天以往生命存在的意义就此结束,没有想到因为他的不甘心而终于还能找回心爱的人儿,想到那天晚上见到他的状况,离裳愉悦的表情有点狰狞。
可恶!那人居然敢这么伤月儿!若是被他遇到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家伙。
那天晚上他本是找的太累就随便找个客栈住下,却不想躺在辗转反侧,后来决定出来走走。
没想到隔壁房间却传来一声很重的拍门声,好像是里面的人吵架了,若是以前离裳当然不会有兴趣去管别人的烂闲事,可是他那天却太闲了,一时好奇就偷偷溜进了那个房间。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命中有的很多事无论如何都会碰上,尽管有时候搞笑的诡异。当他看到床上虚弱的快要死掉的蓝倾月时,离裳以为自己眼花出现了幻觉,有相当一段时间他一直保持着单手扶门表情呆滞的模样,直到床上的蓝倾月缓缓的睁开眼艰难的望向他这边,他才有一种恍然的感觉。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大概就是他那时脑中所想的全部内容。在外面寻寻觅觅,甚至连刚刚都不想睡想要出门去找他,却不想整整一天他都躺在自己的隔壁,两张床的距离只有薄薄的一墙之隔。若不是今夜这边发出的异动,若不是自己的一时无聊,只怕他们也会就此错过。
望着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蓝倾月,离裳张张嘴又合上,他不知道该要怎么和他说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很讨厌自己,更不知道若他现在的样子不希望自己看到,而自己却偏偏看到了,他会有什么样的激烈反应。
也许……他会很不悦的赶自己出去……
想着,蓝倾月慢慢的张开没有血色并且有点干裂的嘴,离裳觉得自己心突然拧得好痛,生怕听到那个不愿听的字,可偏偏还带着一丁点的希望,即使理智告诉他该快点离开,双腿却不受控制的一动不动。
蓝倾月嘶哑的声音慢慢的传来,离裳闭紧眼睛咬着唇还没有听清楚就想要夺门而出,却在听到第二个字时生生转过了身,不可置信的望着床上的人儿。
只听蓝倾月虚弱的一字一顿道:“带……我……我……走……”
“你,你说什么?”离裳难以置信的盯着他,唇角的悲哀化作点点扩大的惊喜,依旧不确定的问道。
蓝倾月困难的喘息一声,因吸气而疼痛的肋骨让他差点流出泪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种决心,让他忍着刺骨的剧痛再次重复。
“带……呜……我……走……”
离裳觉得自己眼睛有灼热的液体流出,心中甜的快要凝出蜜,眼泪却越流越多,直到眼泪模糊了视线。他无声的轻笑一声,快步走过去抱起床上再次陷入昏迷的人儿离开,连随身的衣物都没有收拾,只想尽快带他离开,越远越好。
也许他根本没有看清楚自己是谁,也许只是一时冲动,但是离裳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清醒的,早已经决定了要他,而今即使只是蓝倾月的一时错觉,他依旧决定要当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他想,也许,这一次就可能是一辈子也说不定。
细微的□□声从船仓内传来,离裳拉回了思绪快步向船舱内走去。
破旧的渔船,破旧的船舱,掀开破旧的门帘里面是另外一个世界,不是金碧辉煌的富贵,也不是清秀婉约的典雅,而是一种带着淡淡书卷的清香。
舱中很简陋,只有一张木质的小桌,上面摆着一壶茶,两个茶杯。靠右边的地方放着一张草榻,铺着厚实的床褥,上面躺着一个人眉目俊雅,正是重伤的蓝倾月。
此刻他皱着细致的眉心,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之声,满面都是扭曲的痛苦之色。离裳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子小心的用枕边的白色棉帕擦拭他额头的汗水。
“水……”蓝倾月没有血色的嘴巴半张开,发出一声如同呢喃般的低吟。
离裳迅速倒了一杯水在杯中,不是上好的茶只是最普通的白水,冒着袅袅白烟显示着它的温热。
离裳试着抿了一口,确定温度适合后小心的把蓝倾月抱到怀里,单手执杯喂到蓝倾月唇边。
蓝倾月感觉到温润的水流过干涸的喉,即使意识依旧模糊,下意识的本能让他紧紧抓住握着杯子的手,大口大口的把水往嘴巴里倒。太久没有喝过水,由于喝的太猛呛到了喉中,猛烈的咳嗽起来。太大的动静让他扭到了受伤的地方,顿时痛的张大了眼睛,晶莹的眼泪从眼中滚落。
离裳吓得丢下杯子,赶紧帮他顺气,随便扶住他以免又一不小心伤到自己。咳嗽止住了,可是蓝倾月的眼泪越流越多,离裳手忙脚乱的看着他,问他是不是哪里痛,他有不说,只能胡乱的帮他擦眼泪。
就在离裳努力思考他到底是哪里不舒服的时候,突然听到他抽抽噎噎的说道:“水……”
“啊?”离裳茫然。
“我……的水……”蓝倾月含着泪的大眼睛盯着他,好像离裳抢了他很要紧的东西。
离裳虽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是在他的眼光下依旧心虚的咽了咽口水。
“水……”蓝倾月对于他的无动于衷显然很不满意,不悦的嘟嘴。虽然自己此刻的声音小的好像空气在震动,但他不是习武之人吗,怎么会连这个都听不到!
“啊,哦,好,马上。”离裳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幻听,手忙脚乱的去倒水。讨好的把盛好水的被子递到蓝倾月眼前,蓝倾月拼命的想要抬手去拿,可是两只手臂好像压根就不是自己的似的,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来。
眼看着近在眼前的水源却喝不到,尤其是喉咙的干痛更是时刻提醒着自己是如何的需要这杯透明的液体,实在没有了办法,蓝倾月可怜兮兮的抬头用湿漉漉的大眼睛求救的望着离裳。
离裳本来就想喂它喝水,但是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又怕他不开心偷偷不辞而别,所以一直忍着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看到他的示意,开心的笑弯了眼睛,立刻接过此等大任。把蓝倾月抱在怀中,一点一点的喂水。
蓝倾月安静的喝着水,黑亮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的光彩,像个机器娃娃机械的重复着吞咽这个动作。
喝完水离裳扶着他重新躺回到草床上,蓝倾月也没有反抗,躺下以后乖乖的闭上眼睛,从头到尾他他看大到的是水,唯一说过的话也只是水。
离裳眼眸暗淡的望着他黑亮的发,静静的守在他的身边,偶尔抬头顺着破烂的门帘望着外面的江水,在细雨中翻滚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