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幼幼咬住下唇的牙都在发抖,但那不是冷,而是心寒,她不敢开口说话,怕一开口哽咽的声音就暴露了情绪,
她不能让那个女人看笑话!
但是“爹爹……我……”我好冷。
“若若,手炉还热吗?”凤靳羽置若罔闻,关切地问起赫连云若。
“有羽关心,当然……当然热……”赫连云若心窝暖暖,面颊绯红,眸子冲凤靳羽猛放电,“你,你上次说带人家去泛舟的。”
“湖面的冰化了,我随你去。那艘雪纺纱的画舫可否满意?”凤靳羽和赫连云若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兴致,完全把艾幼幼悲伤的眼神当空气。
“下棋抱什么暖手炉!”风烈邪忍不下去,一步上前,将赫连云若手中的暖手炉夺过来,递到幼幼手中,“拿着!”
“唔……”上次她抢了爹爹送赫连云若的东西,爹爹狠狠训斥她一顿。
她不是不敢整那个女人,只是那样会让爹爹离她更远,她怕他离开她。
那女人就等着她整人好在爹爹面前装可怜,让她出丑呢!她可不会中计。
艾幼幼抬睫不安地瞅了一眼凤靳羽,只换来他冷眸一扫,将她湿透的心瞬间打入冰冷深渊。
“真是臭鱼配懒虾,都会抢人家东西。”赫连云若小小的声音嘀咕一句,微笑着凝视凤靳羽,“羽,我们继续,刚才说到哪里了?”
这一声挑衅虽小,却足够屋内的每个人听得一清二楚,凤靳羽却只是面无表情接她的话:“一个暖炉当作扔了,一会送你个新的。刚才说到去泛舟,若若喜欢画舫里用什么熏香?我差人去准备。”
若若……熏香……艾幼幼感觉呼吸都纠缠打结,吸一口气都好难啊。
她按住风烈邪即将暴跳的手,大步上前,笑嘻嘻地走近二人,在棋盘上瞅了瞅:“嗯,这个棋不该这样下啊!”
“你会?”赫连云若不屑抬眸,她早把这丫头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凤亦雪就是个不学无术,毫无才华的花瓶,根本不配和她相比。
“会啊!”艾幼幼狡黠一笑,暗暗咬牙,小手在棋盘胡乱一拨,噼噼啪啪用黑子摆了个大乌龟,指着赫连云若的鼻子嘿嘿一笑,“像不像你?”
“你……”赫连云若气得咬牙,楚楚可怜的目光投向凤靳羽,“羽……”
“出去!”凤靳羽冷冷地指着门。
“为什么我要出去?这是我家!”艾幼幼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眶都红了,她像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大口地喘息,大口大口地,才能压制心中的怒气和委屈。
“目无尊长,不学无术。看来我真是把你宠坏了。”凤靳羽眯起眸子怒斥,咬牙不去看她的表情。幼,原谅爹爹的无情……
“羽……算了啦。朽木不可雕。反正她已经嫁到雪翳国了。别生气,气坏了身体!”赫连云若的手掌轻轻搭上凤靳羽的肩,而他竟出乎意料没有躲闪。
艾幼幼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她真想把这贱女人一拳打成肉饼子!骂得她昏天黑地满地找牙。
可是……忍!忍住!
她不是怕她,但若在爹爹面前像个泼妇一般,就正中下怀,输掉一大截。
可是好气好气,心也被他们亲密的举动刺了个大洞,黑漆漆望不到尽头,里面全是呜呜咆哮的冷风。
“你算根鸡毛!”风烈邪大步流星走上前,啪地一个大巴掌甩在赫连云若脸上,抽得她青丝散下一大缕。
“你……你还是一国之君,居然出口成脏!还打女人!”赫连云若摸着火辣辣的面颊,她不是凤傲国的子民,她是公主,她才不怕他,她也不会受这份窝囊气。
“朕打女人又怎样?就是打了!你咬我啊?”风烈邪一反往日潇洒优雅,又一个耳光抽了过去,“打的就是你个不要脸的骚蹄子。”
“你……粗俗!”皇帝还骂人哩!“没有形象!”
“没形象又怎样?我还有更没形象的话,骚蹄子要不要听?”风烈邪潇洒一瞪眼,不屑一顾,自己女人被欺负了,还讲什么形象!
赫连云若泪花连连向凤靳羽求救,扯着他的衣袖:“羽,你看你哥哥和你女儿都欺负我。”
“你们两个,滚出去!”凤靳羽一手提着艾幼幼,一手拽着暴跳如雷的风烈邪,将二人往门外一推。
门嘭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屋内,隔绝了温暖,也好似在他们之间拉出一道天堑鸿沟。
艾幼幼整个身子随着关门声一震,爹爹,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为何你身边有了个女人,就不要幼幼了?
屋内传来凤靳羽温柔安慰赫连云若的声音,传来女人的低泣,传来他们亲昵的欢声笑语。
明明隔着一扇门,为什么听起来却震耳欲聋!
她的耳膜都要被刺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吸入的全是冰凉凉的空气夹着雪花。
吸入鼻腔,口腔,肺叶,这样的冰冷,却堵不住心口那一大块缺失。
原来,即便大口大口地喘息,心脏还在跳动,却可以因为悲伤而冻结成冰。
原来,身体带着那颗快要停止跳动的心,可以这样冷,这样冷……
“雪儿……”风烈邪看着她暗淡无助的眼神,忽然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只能伸开双臂,揽住她的肩,才能让这内心脆弱的小人儿,温暖一点。
“没事!呵呵!烈,咱们回去!嘻嘻。”她揉揉冻红地的小鼻子,拍拍胸口,“我没事!我壮的很呢!”
风烈邪的心猛地抽缩在一起,傻瓜!傻瓜啊!
那么大的泪珠子在眼眶里转,下雨一样哗啦啦掉下来,却还在对他笑,还在说她没事!
凤靳羽一向宠她如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着,忽然这样冷冰冰地骂她瞪她。
她从没受过什么苦。
这种被抛弃和驱逐的痛苦,她恐怕做梦也想不到。
突如其来的刺激天翻地覆,这般强烈,她怎么受得了?
“雪儿……”风烈邪脑海一片空白,一颗心像被她的眼泪泡的满满涨涨。
“哈哈!”她艰难地笑了两声,想要迈开步子逃离这伤心的地方,却不知强撑的坚强到了极限,噗通一声摔倒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手中的紫金暖炉咕噜噜滚出去好远。
冰凉的雪花凶猛地钻进脖子,胸口,她本就冷到僵硬的身子不一会就发青发紫,而屋内那一片暖洋洋的温暖,却再也容不下小小的她。
他们在说笑,他自始自终,都没有关心地问她一句。
爹爹……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哪怕,你再像从前那样,唤一声我的名字,也好啊!
冰冷的泪珠啪嗒啪嗒掉在雪地上,在那一片白雪,陷了个椭圆的漩涡,很小,只是一滴滴止不住的眼泪坠落形成的,却足以将她埋葬。
她揉揉鼻子,却发现手指已经冻得失去知觉,鼻子也硬邦邦,嘴唇发不出任何声音。
没有知觉好!没有知觉就不会痛了!
她望着天边白灿灿的太阳,做了个大大的微笑,缓缓起身,腿已经冻得像不是自己的。
站起来再次摔倒,扑打起大大的雪花。
再爬起来,再摔倒……
却固执地不要风烈邪去扶。
她踉跄着走到那个小小的暖手炉前,小心翼翼地捡起。
雕刻牡丹的花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可惜里面浸了雪渍。
她用冻僵的小手,使劲儿地抠出纹路里脏兮兮的雪,不停地抠。
“雪儿!扔了它!”风烈邪看到她痴痴地抠着雪花,眼泪一滴滴落下的样子,心都碎成一片片,他将暖炉夺过来,狠狠抛出去。
艾幼幼跑出两步,捡起他送给别的女人,人家废弃不要了的小暖炉,护在怀里:“冷了!烈,冷了!好冷!”
她一遍遍说着“冷”字,每说一个,泪就掉下来一滴,整个被冻红的小脸都要结冰。
他明白,她心冷,心寒,心碎了!
“那是他送那个贱女人的东西,你干嘛这么珍惜!你若喜欢,我给你买一百个!”风烈邪又要将这暖炉扔出去,“咱不要他们的东西!不稀罕!”
“烈……他送她东西呢!他从前送我的,我都舍不得用的。烈,他要把我嫁掉。他以后不会送我东西了。没了。什么都没了啊。”她呆呆地抱着那个属于别人的暖炉,发紫的嘴唇几乎听不见声音,却语无伦次。
就像远远守望着永远得不到的幸福,独自悲伤,却不喊痛。
“想哭就大声哭出来。我的胸膛给你依靠,随你打,雪儿若是难过就天天打烈烈。”他长臂羽翼般将她包裹,护在怀里,感受着她双肩不住的颤抖。
冰天雪地,苍苍茫茫,碎碎的雪花被风吹着割痛面颊。
两个孤单的人,穿着单薄的衣裳,同样寒冷,他却还想给她多多的温暖,却不是她想要的温暖。
两个人,都是这样幸福在身边触手可及一般,伸出手,抓住的只有一片冰凉。
他背着她大步走在雪地里,她长长的银发垂下来,就像苍白的星河。
“烈你说我像不像个傻瓜?”像个不知羞耻的D妇投怀送抱,人家瞧都不瞧一眼,这样搔首弄姿事她从没做过的,好丢人!她小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背上虚弱地问。
“嗯哼!”风烈邪故作深沉轻咳一下,低沉地说,“像,像极了!”
“坏人!捏死你!”她揪着他的耳朵扭,才发现他的耳朵也冻紫了。
“我也像个傻瓜。”陪着你疯,陪着你傻,却不知如何温暖你的心,“两个傻瓜真好凑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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