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
嘶吼声...
惨叫声...
兵器乒乓撞击的声音...
刀剑刺入肉体的声音...
先是耳朵无意识的倾听这些声音,而后是身体上剧痛的感觉的回归。
雀草痛苦的呻吟出声,蜷缩了起来。
她不是起了吗,那样巨大的火球砸在身上,她会被碾成肉泥。
“砰!”
耳边又响起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倒在了她的旁边。
摔倒了?
还是受伤了?
她要起来,她要救人。
她忘了自己正身处战场,就那么没防备的睁开了眼睛。
她惊呆住了。
狼烟战火,士兵拼杀。
刚刚倒在她旁边的那个人就在她对面,很近,几乎脸贴着脸。
她瞪大眼睛,那个人也瞪大眼睛,比她的还大,仿佛要从眼眶里脱落。
只不过不同的是,她是活人,而他是死人。
她吓了一跳,她想尖叫,可嗓子黏黏的,她竟然一口血吐了出来。
这绝对不是吓得,而是伤的太重。
因为她能感觉到身体正在飞快流失掉的生命力,再不救治,她就会死。
“姐姐!”似乎是秀竹在旁边叫她。
雀草顿时一个激灵。
秀竹呢?
秀竹呢?
自己叫她跑,她跑没跑掉啊?!
她转了头到另一边,没看见。
又转回来,也没看见。
她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双臂撑着身体。
“秀……秀竹……”雀草忍着嗓子的疼痛唤道,抬高了声调,“秀竹,秀竹……”
不远处有十几个士兵在互相打斗,没有人回答她。
“秀竹!”雀草想站起来,可发现腿用不上力。
“秀竹!秀竹,啊……”她边叫边往腿上看,猛然变成了惊呼。
秀竹就趴在她的腿上,眼睛紧闭,面色惨白,一点儿生气都没有,下半身已经是血肉模糊,她整个人就像是倒在血泊之中……
雀草木怔的去探她的鼻息,发现自己好像被人捏住了喉咙,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指尖冰凉,没有温暖的气息。
死了……
死了……
不,没有死!
没有死!
怎么可能死呢,她们商量好了要一同离开天元国的……
她怎么可能死啊!
“啊——”雀草再也忍不住尖叫,她接受不了。
她的发髻不知何时松落,发丝如瀑布般披在身上,她还穿着飞龙国的士兵的衣服,几个活下来的飞龙国士兵都认为她是奸细,否则一个女子来军营做甚!
他们无声的靠近她,在她嘶喊的同时,一把刀抬了起来,快速的朝她落下来。
“噗!”
一支箭矢破空而来,直插挥刀的士兵的心脏。
雀草呆呆的转头,面前的士兵倒地。
另外几个士兵见状转身就逃,可后面也有天元国的士兵,他们没几下就被斩杀。
混战中有一股鲜血横飞到了雀草脸上,甚至甭进了她的眼睛里,双眼顿时感觉一片猩红刺目,她瞪大了眼睛,终于昏了过去。
“将军,这个女人怎么办?”士兵指着雀草询问道,“是不是咱们的细作啊,否则怎么会穿着飞龙国的兵服,而且飞龙国的士兵还要杀她。”
将军盯着她看了两眼,“先救活再说。”
“是!”两个士兵一齐应声,抬着雀草下了城墙。
“路将军——”远处有武将官员喊道,小跑过来。
路将军回身,待那武将近了才问,“原来是归德郎将,何事?”
归德郎将行礼说道如果,“大战一场,城中百姓心中慌慌,他们闹着要出城,将军你看……放心还是不放?”
“飞龙国的士兵没有彻底绞杀,这个时候怎么能开城门,放走了飞龙国的士兵怎么办?”路将军说道,拒绝道,“你速速去安抚民众,但绝对不能开城门。”
话音才落,便有士兵来报,“将军,将军不好了!飞龙国的士兵破了西门,有大量的百姓跟着一起逃走了。”
庆平关乃天元飞龙两国交界线上的一个城,自南而去是天元国,自西而去是飞龙国,三十里之外就是飞龙国的边境,士兵逃到十二里时就会遇见飞龙国查探的斥候,斥候再往返通知,飞龙国的大军很快就会到,说不定还会顺过来直接攻城,去追太危险了。
路将军奔走到城墙边,远远的便见到大约百十余众的逃兵飞快的向着西南方向而逃。
后面漓漓落落的跟着许多百姓。
逃就逃吧,他想,也不是什么大事。
刚准备离开的时候,一行三十余众的护卫队吸引了他的视线。
路将军的脸色猛的一变,这般排场定然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又抓了这个空挡出了城,定然是飞龙国的权贵之人。
他伸手指着这对人马,大声喊道,“去追,立刻去追,派骑兵去追,逃兵可以不管,那个坐马车的必须给我追回来,追不回来拼死也要杀了!”
“是,将军。”亲随们立刻答话,刷刷刷的几个眨眼的时间就跑下了城墙。
城墙上瞬间空空。
路将军也跟着急步走。
归德郎将跟上来问,“将军,下官……”
“你还是去安抚民众!”路将军说道,迈上了下去的石梯,“还有,城门给我关紧了。”
“是!”归德郎将止住了脚步,在后面答,“下官遵命!”
眼中已经没了路将军的影子,他退回城墙边,冲着远方车队遥遥一拜,“殿下,保重!”
他说道,微微红了眼眶,“望殿下早成就大业,老臣,就到这里了!”
马儿疾驰飞奔,马车里颇有些颠簸,侍从开了车窗,留了一条缝隙往外看,边说道,“殿下,出城没损伤人马,真是好事。”
“出城不难,就看进边境了,我要的是任何人都不知道我回来了。”赫连浅说道,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腿,双目凌厉且充满寒意。
赫连月,我回来报仇了。
你,想到了么?
侍从注意到他的动作忙安慰,“殿下的腿一定会好的,待殿下成就大业,张贴皇榜,广寻天下名医,一定会恢复如初。”
“这条腿我已经不在乎了。”赫连浅慢慢的说,“我只要心顺了便可。”
心如何顺。
要了赫连月的狗命才会顺。
没错,只是赫连月的命,只有赫连月的命才行。
侍从又在这个时候惊呼,“后面有追兵!”
“怕是为了我们来的。”赫连浅说道,“不必担心,那个白灼如果连搞定追兵的本事都没有,那就不值得我和他见的这一面了。”
说道这里,他话音顿住了。
原以为白灼是身份尊贵的那一个,没想到那个宁云筱还远远超出他的价值。
前朝公主的遗孤么?
宝藏啊……
说不定还真的有呢。
“按照这个速度,不超半刻钟,那些人就会追上来了。”侍从又在旁边说,还是很担忧。
赫连浅没有再说话,他没敢再吱声,关了窗子老实的坐着。
马车外,护卫队的最前方。
宁云筱也很担忧,她回头又看了一眼,说道,“后面跟上来的都是骑兵,大约有二百人,被追上的话少不了一番纠缠,而且更怕后面还会有大批人马赶过来。”
“放心。”白灼说道,从怀中摸出一个圆筒,拇指粗细,竹制。
“这是什么?”
“烟花。”白灼回答,松了缰绳又摸出火折子把烟花点燃。
小小的烟花发出如同鸟儿一般的叫声,飞向高空中,砰的一声炸开,五颜六色,艳丽夺目。
烟花一炸开,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宁云筱的视线跟了过去,仰着头,“你发这个烟花,你的人就知道是行动的意思吗?”
“嗯,他们都是当过斥候的人,认得烟花,一眼就能分辨出来所放的烟花的花色是否与之前不同。”白灼解释。
似乎是为了应证他的话,烟花刚灭,从他们后方就出现一行人马。
统一的黑色夜行服,手持白刃,长枪,大约四五十号人,一上来就向后方追截过来的天元国的士兵疾驰而去,不过小半刻钟,两方人马就碰到了一起,开始战斗。
马车里,侍从缩回头,笑说,“他们果然是早有准备,殿下英明。”
赫连浅却突然说,“如果有今日看见的那利器……”
“那后面的人根本不足畏惧。”侍从笑着接过话。
赫连浅笑了笑。
而外面,宁云筱见此状却微蹙了下眉,“甩掉他们估计也有别的障碍,城中那边你是怎么安排的,和这帮逃兵一起回飞龙国,不被盯上都难。”
“谁说和他们一起回飞龙国了!”白灼笑,扬鞭催马,“驾!”
马一下子窜出去一大截儿。
宁云筱立刻追上去,因为离的有点远,她喊,“你到底打什么主意呢!”
“我们从晋城入飞龙国,那里守门的将士和兵马司受过我的恩惠,午夜进城,谁也不知道。”白灼也喊,笑了,“放心,都安排好了。”
“驾!”宁云筱撇了撇嘴,不再理他,骑着马冲到了前面。
一行人马也跟着加快了速度,在道路上掀起一阵尘土。
再说回庆平城内,战死了的士兵都是就地掩埋的,每次战争一结束,最让人心酸的就是掩埋尸体的部分。
不管是敌兵还是自家儿郎,凄惨的模样让人你不忍心去看。
这是一处巨大的尸坑,众士兵新挖出来的。
两个士兵抬着一具从板车上掉下来的尸体,准备扔进坑中。
年纪小一点的小兵突然呀了一声,“这人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怎的这样小就入了军营。”
对面的中年士兵头也不抬的说,“战乱时期,不从军吃不上饭了吧,快扔进去吧,入土为安。”
“这算什么入土为安,运气不好的还会被野狗刨出来吃了。”小兵啧了一声,低头看去,又呀了一声,声音还特别大,引得周围同样在抬尸体的士兵都看了过来。
“你一惊一乍的干……”中年士兵刚欲怒斥,小兵却立马松了手,尸体摔到了地上。
“这是个女的!”他喊道,带着惊慌失措,快速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