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晚上的“偷听”,容溪在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判断,如果说之前只是怀疑太子,那么现在,经过那个文幕僚的得意炫耀,就已经可以断定,容将军的确是被陷害的,此事一定和太子脱不了干系。
冷亦修说得对,扣下那个文幕僚,除了能够引起太子的警觉以外,其它的一点用处也没有,姓文的那个蠢货,他自己都不知道已经搅入了容家的案子中,否则一定会吓得浑身发抖。
现在,关键就在于那个小太监了,可是……要怎么接近太子身边,找到那个小太监呢?
容溪站在树下闭着眼睛思索,忽然听到轻轻的脚步声慢慢走来,她并没有睁开眼,只是感觉到两道探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
“你是什么人?”身后廊下响起梅香的声音。
“咦,你又是什么人?”这声音传来,容溪豁然睁开了眼睛。
站在她眼前的是,是苏婷的贴身丫环桃红,容溪的目光顿时一锐,桃红忘记了对梅香的质问,被她的目光一扫,身子微微一抖,急忙施礼道:“王妃……奴婢见过王妃。”
“有事?”容溪简短的问道,对于这种人,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思去应付,低级的宅斗,向来不适合自己--档次太低。
“王妃,王妃救命啊……”桃红再抬起头来时,一双眼睛含着热泪,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像只可怜的小猫。
但是,容溪也没有忘了,猫是有利爪的,她神情不弯,依旧冷淡,再次问道:“有事?”
桃红的鼻子一抽,眼泪流得更凶,声音也哽咽起来:“王妃,救救奴婢吧,奴婢实在快受不了……呜……”
容溪转身坐到了秋千上,对着桃红使了个眼色,看到梅香退回了屋内,才转眼看着桃红,目光淡而凉,“到底什么事?不要再让我再问第四次。”
“是,”桃红感觉容溪的目光像是一把剃骨刀,穿肉过骨的能够把人看得一清二楚,她咬了咬了嘴唇,“苏侧妃整日不给奴婢好脸色,这也倒罢了,可……她还总是动不动就责罚奴婢,轻则辱骂,重则动手处罚,您看看奴婢的伤……”
她说着,轻轻的扯起衣衫来,露出的胳膊上都是青紫的伤痕,好不可怜,刚从屋里走出来的孝儿看着那两条胳膊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容溪淡淡的扫了扫那两条胳膊,脸上的神情如覆了层薄薄的雾,一双眼睛透过薄雾照射而来,她轻轻开口,语气悠悠如风,“所以呢?”
桃红呆了一下,没有想到自己这般惨样,王妃也不动容,这真是太奇怪了,按照王妃的性子,不应该拉着自己的伤,哭得比自己还惨吗?
不过,转念一想,王妃自从醒来之后,仿佛所有原本应该在预料之中的事都变得出乎意料了。
桃红有些尴尬的放下了袖子,一双手在下面紧紧的握了起来:“所以,请王妃救救奴婢,好让奴婢脱离苦海。”
容溪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风,也突然静了下来,仿佛有人往空气中泼了一大碗浆糊,粘而稠,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桃红吞了口唾沫,往前走了几趟,“求求王妃了……”
“可是,你是苏婷的贴身丫环,要本王妃怎么救你?”容溪淡淡开口,夹杂着一丝凉意,眼神里笑意微微。
“正因为奴婢是苏侧妃的贴身丫环,所以奴婢自小就受到她的虐待,现在真是受够了,而且……”桃红顿了顿,眼圈再度红了起来:“苏侧妃如果奴婢再犯错,她就把奴婢许给前院刘嬷嬷的儿子。”
“王妃……”孝儿抿了抿嘴唇,容溪侧头看了她一眼,这丫头,想说什么呢?无非就是想说刘嬷嬷的儿子是个傻子吧?
孝儿和容溪的目光一撞,脸腾的一红,慢慢的低下头去,不再多话,桃红的眼底微亮,急忙跪下说道:“王妃,还请您救奴婢,奴婢虽然为奴,但也不愿意嫁给一个傻子啊。”
她又抬头看着孝儿,“孝儿姐姐,您帮我求求情吧。”
孝儿眼睛巴巴的望着容溪,容溪并不看她,只是盯着桃红道:“既然你如此坚决,那么……你不妨说说,究竟要本王妃如何救你?帮你向苏侧妃求求情可好?”
“那她会更加重罚奴婢的!”桃红急急的说道,眼睛里都露出急切的光,“奴婢想请王妃开口,让奴婢来王妃身边伺候!”
“噢?”容溪微微挑眉,“这恐怕不太合适吧?毕竟你是苏侧妃贴身的人呢。”
“王妃才是王府正经的女主子,只要您开口,一定行的。”桃红神情坚定,语声朗朗。
“也好。”容溪轻笑,只是笑意只在眉宇间,并不曾到达眼底,而她的眼中,杀意微微。
只是,桃红一听她答应了,只顾着叩头高兴,根本没有看到。
桃红在红袖苑留了下来,容溪并没有刻意去观察她考验她,而桃红则表现得非常积极,什么事情都抢着做,嘴巴也甜,对孝儿、梅香都是姐姐长、姐姐短,对容溪就更不用说了,细心、体贴、周到,不该问的事情绝不多嘴。
有两次孝儿都有些吃味儿,嘟着嘴道:“王妃,看桃红对您多体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您的陪嫁丫头呢。”
容溪只是淡淡一笑,坐在梳妆台前,轻轻的划上眉毛,眉桃微微向上挑起,威严自生,气势逼人。
这天吃过了早饭,冷亦修来到红袖苑,他已经知道桃红留在这里的事,也没有多说什么,这次一来,见到容溪便是一笑说道:“容溪,今天本王有事求你来了。”
“噢?”容溪道:“什么事?”
“本王要向你借一个人,”冷亦修脸上的笑意更浓,“听说你的丫头梅香十分通晓笔墨纸砚之事?”
“不错,”容溪点了点头。
“那好,本王听闻城中的沐砚坊有一方好砚台,只是今日本王有事无暇分身,不如让梅香去帮本王一看?”冷亦修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里面鼓鼓的,看起来分量不少,“如果果真成色极佳,就直接买回来。”
容溪扭头看向梅香,“梅香,这差事你可敢接?”
梅香脸色一红,飞快的望了冷亦修一眼,他脸上的笑容明媚如春光,一双眼睛粲然如星辰,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窒了窒,轻轻施礼道:“奴婢定当尽全力为王爷办事。”
容溪垂着眼睑转过头来,与冷亦修的目光一碰,眼底闪过一丝冷然的光,半晌,微微一笑,轻声道:“好。”
“既然如此,本王就派两名侍卫与你一同前往,”冷亦修一挥手,两名侍卫身材魁梧的侍卫出现在门口。
“是。”梅香心头激动,王爷……真是细心的,居然也十分在意自己的安全!
梅香走过不到两个时辰,孝儿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脸的慌张,声音都有些变调,“小姐,不好了!”
“什么事?”容溪看向她,目光沉静。
“有侍卫包围了王府!”孝儿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说道:“那些侍卫说……说……”
“说什么?”
“说王府包庇了通敌的要犯!要搜府!”孝儿的手指紧紧的搅在一起,胸脯一起一伏。
“噢?”容溪不慌不忙的站起,“通敌的要犯?”
“是啊,小姐,”孝儿抿了抿嘴唇,眼睛往梅香的方向瞄了瞄,声音压下去说道:“奴婢以为,他们说的一定是梅香。”
容溪的神色一冷,嘴角吟着一丝冰冷的笑,“无妨,梅香现在不在府中。”
“可是……看时辰也快回来了,”孝儿急道:“如果在门口与侍卫碰个正着,那就更不妙了!”
“孝儿,你可看清了,是什么样的侍卫?穿着什么样的侍卫?拿什么样的兵器?”容溪突然话题一转问道。
“这……”孝儿思索了一下回答道:“您这一说我才想起来是和平常那些侍卫不同的,今天的侍卫穿的黄衣黑裤,外面是金色的铠甲!手里拿是黑色的长枪,对了,身上还背着弓!”
容溪的目光望了望天,一朵白云飘过,突然一阵风吹来,她微微眯了眯眼,掩住眼底那一丝讥诮而清冷的光。
黄衣黑裤,配上金色的铠甲,黑色的长枪光芒冷然,以少有的黑岩矿石中提炼而出铁石锻造而成,身上的弓做工精良,弓身薄韧分量却很轻,配的箭也是黑羽箭,比一般的箭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大。
在京都之中,大昭国之中,能够有此配备的军队,只有两千人,但人人可以以一当十,被当今圣上亲口命名为:“金甲铁卫。”
而拥有这支队伍的人,正是当今东宫太子。
容溪看着延伸到窗口的那枝花,花瓣已经开始凋零,在风中显得孤单而弱小,她轻轻伸出手指,对着花朵轻轻一弹,枝叶微微一颤,花瓣如雪,在风中悠悠飘落。
太子,你终于动起来了吗?我……等你很久了。